辞别商船“万界鳐”,陆凡并未立刻前往星算阁。墨渊最后那句“有些浑水,蹚进去,便再难脱身”的告诫,以及关于“坐标”与“活着的道种因果”的暗示,如同警钟在他道心深处长鸣。
他驾驭逍遥道韵,并未远遁,而是寻了一处漂浮于太虚中的、相对稳定的破碎星辰碎片,于其核心处开辟了一方临时洞府,布下隐匿阵法,再次沉静下来。
此番太虚之行,波折重重。先是遭遇寂灭之风,溯源至归寂之土,点燃世界之心,结下深厚因果;后又因缘际会,被卷入“无瑕道种”的滔天漩涡,引来数位古老意志的追捕。虽凭借机变与底牌暂时脱身,但前路迷雾重重,危机四伏。
墨渊提及,那“无瑕道种”的一丝道韵或因果,是附着于一位身怀特殊命格或道基的修士身上。而他自己,无疑就是那个被怀疑的“坐标”。这并非空穴来风,他自身道核融合鸿蒙紫气与寂灭仙箓,本就特殊,加之多次与寂灭之力、创生之源打交道,沾染上那传说中的“道种”因果,也并非不可能。
然而,被动地躲避追捕,终非长久之计。那些古老存在手段通天,时间拖得越久,他暴露的风险越大。必须主动破局!
可破局之机在何处?
力量?他虽已合道,但面对那些自“道主之战”时代存活下来的老怪物,依旧力有未逮。即便短时间内有所突破,也难以形成压倒性优势。
外力?归寂之土初定,遗民孱弱,难堪大用。故土宇宙的闲云盟,更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且层次相差太远。
智谋?此前布疑阵、引混乱,虽暂解燃眉之急,但此法可一不可再,那些老怪物吃了一次亏,绝不会再轻易上当。
似乎所有的路,都走到了瓶颈。
陆凡于静室中踱步,目光扫过四周冰冷的岩壁,心神却仿佛穿越了无尽时空,回到了最初的地方——那个灵气稀薄的青云宗,那个挣扎求存的外门弟子,那个绑定系统、战战兢兢完成第一个“正能量”任务的自己。
初心……
他的道,始于微末,始于那份在最底层环境中,对“生存”最本能的渴望与坚持。没有惊天动地的抱负,没有拯救苍生的宏愿,最初所求,不过是……活下去。
为了活下去,他可以“苟”,可以“算计”,可以钻系统的空子,可以行“碰瓷”之举,可以包装辟谷丹……一切的手段,都服务于“生存”这个最根本的目的。
后来,力量强了,见识广了,肩上的责任也重了。守护宗门,守护故土,重塑天道,对抗归一会……他做的越来越多,想的也越来越复杂。他的道,在责任与羁绊中不断延伸、壮大,却也似乎……离那份最初的、纯粹的“求生之念”越来越远。
直到此番太虚之行,直面寂灭,卷入道种纷争,被那些视万物为蝼蚁的古老意志追捕,他才猛然惊觉——在那些真正的“巨擘”面前,他与当年那个在青云宗外门挣扎的蝼蚁弟子,本质上并无区别!依旧是在绝对的力量差距下,为了“生存”而绞尽脑汁,奋力挣扎!
所不同的,只是挣扎的舞台变得更大了,对手变得更恐怖了。
那么,破局的关键,是否就在于回归这份“初心”?回归到对“生存”本身最极致的理解与践行之上?
不是被动地躲避,而是主动地将自身融入“生存”的法则之中,让那些古老意志,无从追捕,无法定义?
他想起了在归寂之土,点燃世界之心时,感受到的那份源自世界本源的、对“生”的极致渴望。那份渴望,纯粹而强大,甚至能引动鸿蒙紫气,对抗寂灭。
他想起了自身道核中,那融合了创生与寂灭的独特本质。创生代表“存在”的起始,寂灭代表“存在”的终结,而他行走其间,把握平衡,这本身,就是一种更高层次的“生存”状态。
“我的初心,并非某个具体的地点,而是那份于微末中求存、于万变中守一的……本心!”陆凡眼中骤然爆发出明亮的光芒,“那些古老意志,追寻的是外物‘道种’,是力量层面的超脱。而我,我的超脱,我的破局之机,或许就在于将自身之道,锤炼到极致,达到一种‘我即是道,道即是存’的境界!让他们无法将我视为‘外物’来捕捉,无法将我的存在与那‘道种’彻底剥离!”
“若要寻根,根不在他处,就在我这颗历经万劫而不磨的……问道之心之中!”
一念通,百念达。
陆凡只觉道心深处那层始终隔着一线的迷雾,豁然开朗!一直停滞不前的道境,竟在此刻开始松动、攀升!
他不再去思考如何对抗那些古老意志,而是开始全力感悟、锤炼自身那融合了“求生”、“变通”、“守护”、“创生”、“寂灭”于一体的独特道核!
他将心神彻底沉入道核深处,引动鸿蒙紫气与寂灭仙箓的力量,不再试图压制或平衡,而是让它们在自己的意志主导下,进行更深层次的交融、衍化!
仿佛开天辟地,又仿佛万物归墟。他的道核之内,法则生灭,气象万千。一股更加玄奥、更加内敛,却仿佛蕴含着无限可能的气息,开始在他周身弥漫开来。
他不再仅仅是“合道”于某个宇宙,而是开始尝试,将自身之道,烙印于更本源的太虚法则之中,成为一种独特的“存在现象”!
这个过程极其凶险,稍有不慎,便可能道核崩溃,身死道消。但陆凡心志坚定,以那颗历经磨砺的“初心”为引,稳守灵台一点清明,引导着这场关乎根本的蜕变。
不知过了多久,他周身那玄奥的气息渐渐平复,最终彻底内敛。他看起来与之前并无太大不同,但眼神深处,却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深邃与……“存在感”。仿佛他站在那里,便是道理,便是规则的一部分,再也难以被轻易定义、捕捉。
陆凡缓缓睁开双眼,嘴角泛起一丝真正洒脱的笑容。
初心之地,他已寻到。
破局之机,亦在其中。
接下来,便是要让那些仍在太虚中四处搜寻“坐标”的古老意志们,亲身体验一下,何为……“无迹可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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