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门开启的刹那,一股古老而磅礴的气息扑面而来,竟让青铜织机上残留的血纹瞬间消融。楚明被阿依古丽扶着,指尖触到那片暖光时,胸口的共生纹突然发烫,与“轮回锦”残留在他血脉里的星砂产生共鸣——他能清晰地“看”到门后景象:那是片无边无际的光海,无数丝线在其中沉浮,每根丝线上都缠着片段化的画面,有漠北的雪、江南的莲、西域的沙枣花,甚至还有他从未见过的、属于千年前守陵人的织锦场景。
“这是……所有被织进轮回锦的时光?”兰珠的声音发颤,她认出其中一缕银丝,正是自己给小石头绣平安符时抽出的情丝,此刻正缠着楚明小时候学织线的画面,“织界本源,是收纳所有织痕的地方?”
“不止。”楚昭突然按住暗门边缘的凹槽,那里刻着与老织娘黑袍内衬相同的图腾——不是织梭,而是个正在吐丝的蚕茧。“李老先生说过,天地初开时,万物皆为‘织’,星辰是天梭织的纹,山河是地梭织的痕,而守陵人,就是守护这‘织界’平衡的‘织者’。”
话音未落,指骨梭突然从小石头怀里飞出,悬在暗门前发出嗡鸣。梭身上的红宝石射出一道光柱,将光海中央的一团黑影照得无所遁形。那黑影缓缓转过身,露出张与楚明有七分相似的脸,只是须发皆白,身上的锦袍早已在岁月中褪色,唯有胸口的血纹,与楚明、小姑娘的纹路完全重合。
“爹?!”楚明失声惊呼。他绝不会认错,那是父亲失踪前常穿的锦袍,袍角绣的半朵莲,正是母亲生前最爱的纹样。
白须人没有回应,只是抬起枯槁的手,光海中立时飞出无数丝线,在众人面前织出段往事:二十年前,归墟烽燧地宫,年轻的楚父手持指骨梭,与一群黑袍人对峙,黑袍人胸口都绣着“血织门”的图腾,为首者狞笑着将半块玉佩扔进火盆——那是楚明母亲的遗物,也是守陵人血脉的信物。
“你要毁了织界?”楚父的声音透过织纹传来,带着彻骨的寒意,“血织术本是用来修补织界裂痕的秘术,你们却要用它吞噬时光,让整个天下变成你们的傀儡!”
“修补?太可笑了!”黑袍首领撕开衣襟,露出胸口正在溃烂的血纹,“守陵人的血脉就是天生的‘织料’,我们要织出永恒的王朝!”
画面突然破碎,光海剧烈翻腾。白须人(楚父)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他看向楚明的眼神里充满痛苦:“明儿,爹对不起你……当年为了阻止血织门的疯子,我不得不假死,用自己的魂魄为线,暂时封印了织界本源……可现在,封印快破了……”
“那道暗门后的黑影……”周明远突然握紧青铜织梭,他看清了光海深处的景象——无数扭曲的丝线缠成一团,正在啃噬织界的本源之光,那些丝线的源头,赫然是血织门用活人精血炼化的“怨丝”,“是血织门残留的怨念!”
小姑娘突然往前走了一步,她指尖的血纹在光海映照下,竟与楚父、楚明的纹路连成一个完整的图腾。光海中立时飞出十二道金光,落在周明远带来的青铜织梭上,梭身上的铭文亮起,化作十二道锁链,缠住那团怨丝。
“她是……”兰珠突然想起冬养纹残片上的记载,“守陵人每代都会诞生一位‘织灵’,能沟通织界本源,用纯净的念力净化怨丝——小姑娘,你是这一代的织灵!”
小姑娘没说话,只是举起布瓜棚。那原本普通的布片在光海滋润下开始延展,上面的打谷场、瓜棚、桂香纹,竟化作真实的场景,将怨丝困在其中。更神奇的是,楚明之前织进“轮回锦”的暖纹也从光海涌出,与布片上的场景融合,怨丝在暖光中发出凄厉的惨叫,竟开始一点点消散。
“原来楚明不是消失了,”阿依古丽的眼泪突然落下,她看着光海中楚明的身影与布片上的暖纹互动,“他是把自己的念织进了轮回锦,变成了净化怨丝的力量!”
波斯少年突然指着光海边缘:“快看!”那里正浮现出更多的黑影,每个黑影胸口都有血织门的图腾,他们似乎被小姑娘的力量惊动,正从织界的各个角落往本源光海聚集,“是血织门的余孽!他们藏在织界裂痕里!”
楚父的身影越来越淡,他将指骨梭推向楚明:“明儿,守陵人的使命不是守护秘密,是守护‘织’的平衡——用共生纹,联合所有织者的力量,才能彻底修补裂痕!记住,织界不毁,轮回不止!”
话音未落,楚父的身影化作漫天金粉,融入光海。指骨梭落在楚明手中,梭身上的红宝石突然裂开,露出里面藏着的最后半块玉佩——与楚明身上的半块拼在一起,正好是完整的织梭图腾,图腾中央,刻着“共生”二字。
“嗡——”
完整的玉佩发出震耳欲聋的嗡鸣,光海中立时升起无数道光柱,穿透织界,射向现实世界的各个角落。楚昭突然想起波斯少年商队带回的消息:撒马尔罕的老织娘工坊、江南的绣坊、漠北的毡房……所有与“轮回锦”有过接触的织者,此刻都看到了天空中的光柱,他们手中的丝线,正顺着光柱往归墟汇聚。
“是共生纹的力量!”周明远的青铜织梭开始发烫,他能感觉到,远方有无数股念力正在靠近,“天下织者,此刻同心!”
怨丝的惨叫越来越凄厉,但更多的血织门余孽已经冲破小姑娘的布片防线,他们的怨丝缠上光海边缘的本源之光,开始疯狂吞噬。楚明突然将玉佩按在青铜织机上,织机瞬间暴涨,机身上的星斗槽与光海的星辰对应,周明远的十二把青铜织梭自动归位,化作十二道经线,兰珠的情丝、阿依古丽的共生纹、波斯少年的异域纹、小石头的平安符念力、小姑娘的织灵之力……所有力量顺着经线交织,竟在光海中央织出一张巨大的网,将所有血织门余孽罩在其中。
“就是现在!”楚明嘶吼着注入全身念力,他胸口的共生纹与玉佩共鸣,光海中所有的暖纹都被激活,在巨网上织出无数个“轮回锦”的片段——有雪夜的暖炉,有蝉鸣的荷塘,有桂香的酒坛,有枫红的打谷场……这些带着人间烟火气的暖纹,对怨丝有着致命的克制,余孽们在暖光中发出绝望的哀嚎,身体开始寸寸瓦解。
就在众人以为胜利在望时,光海深处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一道比之前所有怨丝加起来还要粗壮的黑影冲破巨网,它的身体由无数破碎的织锦组成,胸口的血织门图腾竟泛着与本源之光相似的色泽。
“是血织门的初代首领!”楚昭脸色骤变,他从李老先生的残卷里见过记载,“他当年没死,是把自己织进了织界裂痕,与怨丝融为一体,成了半人半魔的存在!”
初代首领的怨丝瞬间缠上小姑娘,她的布瓜棚在黑影中寸寸碎裂,小脸苍白如纸。楚明想冲过去,却被无数新生的怨丝缠住,共生纹在黑影的腐蚀下开始褪色。
“完了吗……”小石头的声音带着哭腔。
楚明突然笑了,他看着光海中那些来自远方的光柱,看着巨网上不断闪烁的暖纹:“爹说过,织界不毁,轮回不止——我们输不了,因为‘织’的本身,就是生生不息。”
他猛地咬破舌尖,将心头血喷在玉佩上。完整的图腾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光海中立时浮现出无数张面孔——有守陵人,有织卫,有历代织者,甚至还有那些被织进轮回锦的普通人,他们的念力汇聚成一道洪流,顺着楚明的血线,注入即将破碎的巨网。
初代首领发出不敢置信的嘶吼,它的怨丝在洪流中迅速消融。但就在巨网即将合拢的刹那,它突然自爆身体,无数怨丝碎片冲破光海,射向现实世界的各个方向,其中最大的一块,竟钻进了波斯少年的影子里!
“噗——”
波斯少年喷出一口黑血,他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影子在蠕动,里面隐约浮现出血织门的图腾:“它……它钻进我身体里了……”
光海开始平复,织界裂痕在共生纹的修补下缓缓愈合。小姑娘瘫坐在地,布瓜棚只剩下最后一角,上面还残留着楚明织的暖纹。楚明扶住几乎虚脱的波斯少年,发现他影子里的怨丝正在啃噬其血脉,而唯一能暂时压制的,竟是指骨梭上的红宝石——但宝石的光芒,正在迅速黯淡。
“它想借波斯的身体,在现实世界重聚怨丝!”兰珠的声音发颤,“血织门的余孽,要从织界蔓延到人间了!”
楚明握紧手中的玉佩,光海深处,那些被净化的怨丝碎片正在重组,隐隐形成一扇新的门,门后传来熟悉的驼铃声,却带着说不出的诡异。他知道,这不是结束。
血织门的余孽逃到了现实世界,波斯少年成了怨丝的宿主,而织界深处那扇新门后,还藏着更恐怖的未知。
楚昭看着远方天际渐渐散去的光柱,沉声道:“我们得追出去,在怨丝重聚前找到所有碎片。”
楚明点头,目光落在波斯少年蠕动的影子上,又看向光海深处的新门,指尖的共生纹重新发烫——他能感觉到,一场横跨织界与现实的追逐,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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