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峰的云海刚被午后阳光染成金红，万剑一便搁下了手中的《太极玄清道注疏》。前来汇报黑风岭战况的弟子垂立堂下，语气带着几分迟疑：“万师兄，田师兄在岭上确是立了大功，可最后追击瘴妖时，真气似有滞涩，险些被妖毒所伤。回大竹峰后试剑，剑气都短了半截……”
话音未落，万剑一已站起身。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斩龙剑的剑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黑风岭战前的景象 —— 田卜晹扛着剑站在队列里，道袍下摆沾着大竹峰特有的竹屑，谈及战术时虽话少，却每句都戳中要害；围剿瘴妖那日，他更是第一个劈开妖阵，斩龙剑的灵光在瘴气中硬生生撕开一道缺口，那份刚猛与悍勇，连噵铉都赞了句 “后生可畏”。
“他性子犟，定是不肯开口求助。” 万剑一低叹一声。青云门七峰弟子中，田卜晹的剑道天赋最对他脾气，只是对方修炼向来靠 “硬拼”，太极玄清道讲究的 “自然圆融”，反倒成了短板。如今卡在玉清后期瓶颈，真气滞涩如堵，若不及时点拨，怕是要走不少弯路。
他取过青衫披在肩上，随口交代弟子：“若有要务，便说我去大竹峰访友。” 话音未落，身影已掠过殿外的白玉栏杆，踏云步轻点云海，朝着东南方向的大竹峰掠去。通天峰的云海缥缈空灵，一路飞掠至大竹峰地界，景致便骤然换了模样 —— 漫山修竹如绿浪翻涌，竹梢风过，簌簌声里都裹着清灵的草木灵气，与通天峰的庄严肃穆截然不同。
万剑一落在大竹峰的竹径上时，恰逢苏筎提着竹篮从竹林深处走出。她见是万剑一，连忙敛衽行礼，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万师兄是为卜晹而来？他今早还在练剑，气不顺摔了剑，此刻许是在竹林深处怄气呢。”
顺着苏筎指的方向，万剑一穿过层层竹影，果然见田卜晹正背对着竹径坐在青石上，斩龙剑斜倚在身旁，剑穗上还沾着几片竹叶。他走上前，脚尖轻轻踢了踢地上的碎石，碎石弹起，恰好落在斩龙剑的剑镡上，发出清脆的轻响。
“输给自己，比输给妖物还难受？” 万剑一笑道。
田卜晹猛地回头，见是万剑一，耳根瞬间泛红，连忙站起身，手不自觉地拢了拢皱巴巴的道袍：“万师兄怎么来了？” 他语气带着几分局促，方才真气岔劲摔剑的窘迫，显然被对方看在了眼里。
万剑一在他身旁的青石上坐下，指尖拂过身旁竹秆上的剑痕 —— 深浅不一的刻痕里，还残留着滞涩的真气印记。“黑风岭那记‘御雷真诀’，劈得漂亮。” 他没提瓶颈的事，反倒说起了战况，“瘴妖的腐毒瘴气能蚀人经脉，你硬扛着劈出剑气，换旁人未必能做到。”
田卜晹愣了愣，没想到万剑一竟特意说起这个。他抓了抓头发，声音闷闷的：“可最后还是差点失手，若不是真气卡了一下……”
“太极玄清道，不是只靠‘硬扛’的。” 万剑一打断他，指尖轻叩青石，引得周围竹梢的灵气微微震颤，“你剑招刚猛，斩龙剑的灵气也够凌厉，可经脉就像竹管，若内里淤塞，再强的灵气也流不畅。黑风岭你是靠着一股悍劲撑下来的，回山后没了战事刺激，瓶颈自然就显出来了。”
这话正中要害，田卜晹的头垂得更低了。他不是不知道问题所在，只是拉不下脸求助，更怕被人说 “天赋不够，全靠蛮干”。
万剑一看出了他的心思，指了指周围的竹林：“大竹峰的竹韵灵气最是养人，比通天峰的云海灵气更柔，正好能润你滞涩的经脉。” 他站起身，青衫在竹风中猎猎作响，“我看你这几日也静不下心琢磨，不如定下规矩 —— 每周三午后，我来此处与你讲道，从经脉养气说起，如何？”
田卜晹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万剑一身为通天峰核心弟子，平日里要协助噵铉处理峰务，还要指导门下弟子，竟愿意特意抽时间为他单独讲道。他张了张嘴，想说 “不用麻烦”，可话到嘴边，却被万剑一的眼神堵了回去 —— 那双清亮的眸子里，满是惜才的恳切，没有半分轻视。
“多谢万师兄！” 田卜晹深深一揖，这次没有丝毫别扭，只有实打实的感激。
万剑一笑着扶起他，目光扫过竹林深处的清泉：“就定在这儿吧。午后阳光透过竹叶洒下来，灵气最盛，正好适合论道。” 他看了看天色，又道，“今日先回去调息，下周三我带《静心诀》的抄本过来，先从‘以静驭气’入门。”
说罢，他踏云步轻点竹梢，身影很快消失在绿浪般的竹林尽头。田卜晹站在原地，望着万剑一离去的方向，又看了看身旁的斩龙剑 —— 剑身上的灵气仿佛也受了感染，微微震颤着，像是在期待即将到来的讲道。
苏筎提着竹篮走来，递给他一罐刚采的竹露：“早说万师兄惜才，你还不信。”
田卜晹接过竹露，指尖触到冰凉的瓷罐，心中却暖烘烘的。他望着竹林间斑驳的光影，忽然握紧了拳头 —— 这次，他不再是一个人硬扛瓶颈了。竹梢风过，带着清灵的灵气，仿佛连空气里都飘着进阶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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