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微微一笑道,“庆国人若受了人的救命大恩,就是下跪磕头道谢。这是礼节,你就受着吧。”
自此,哈德里才知道下跪的意义,并不仅仅是甘愿当奴才。他面色坦然受了谢礼。
看着两丫头虽然神色略憔悴,但身子未受什么罪,小棠说了自己被打的经历,哈德里神色淡淡地道,“放心,他们会罪有应得。”
两丫头心里高兴,现在真是除了敬重姑娘,更尊敬这位洋大人。她们欢喜地出去给他递膳食、烧热水,又去清理擦净他那身挺括的军服。心里发誓: 从此以后,除了好好服侍姑娘,还要将这位大人,也照顾得无微不至。
不止如此 ,小杏对救了她的德国士兵都有了好感。之前乌鸦让她学德语,她还推三阻四的。如今,为了报答长官、服侍好他,德语也要学了!
别说,哈德里看着这被自己救回来的两个小姑娘,心里还真的升起了一种、属于贵族男人的成就感。
夜深人静,房中只剩二人时,乌鸦便问。
“人犯为何拿得这样快?”
哈德里道,“我没到公所以前,不知道庆国官员是这样混账。此人是惯犯,已经有不少案底。不仅如此,还不是单打独斗的。他手下有一二十人,又是教民,竟然和那位樊主教相熟。”
乌鸦想起教堂门外马车夫讲过的,樊主教趁机敛财之事,便对哈德里讲了。
“这些民间传闻看来是真的。”
哈德里点点头。“远洋从各国来的传教士,才有几人?庆国成千上万的教民,才是教会的可用之人。”
“之前的混乱,让这些败类现在也在其中浑水摸鱼。我看过卷宗才知道,不止这一起案子,那主犯身上背了不少强抢少女、还有杀人、抢劫的命案。可是既往官府抓过,但不明原因就放了;现在倒好,已经抓都不抓了。”
他沉吟一会儿道,“你别担心,我会解决。”
又是这一句,简短直接,却那么有承诺必达的力量。每当他说出这几个字,仿佛就是在让她坚定对他的信仰。
乌鸦听到便觉得心安,她温柔地笑笑,依偎在他怀里。
“我不担心,哈德里,谢谢你。你把她们寻了回来,我已经心满意足。不过,你一定要严惩那犯人吗?”
乌鸦想说的是:你是洋人,抓的虽然是庆国人。
可那人犯背靠教会。而那教会……那个樊主教,看上去也不是好惹的。
你们德国和樊主教的那个法国,好像不太对付。那日在教堂里,两军士兵差点发生械斗,她看出来了。
乌鸦很怕哈德里会吃亏。毕竟,他现在面对的,是洋人了。
这件事,已经把人寻了回来,哈德里本来不会深入去管。
虽然,他从战场上好不容易发慈悲救回来的丫头,被人抓去卖了。他前面行的善,此人敢作恶,实在该杀。
但庆国之乱,与他一个远道而来、暂时维持治安的德国人何干?庆国之民作恶,与他又有何干?
但乌鸦一问,他就看了看怀里的姑娘。看见乌鸦眼中的担心,知道她是担心自己跟法国、教会的矛盾和冲突。
瞧着女孩眼中流露的真实情感,她眼巴巴望着自己,生怕自己受伤的那种在意。哈德里心里又柔又暖。一种命运共同体般的灵魂相接,让他将人搂得更紧,好好亲了亲,恨不能嵌进胸膛的骨骼里。
像张秀此等恶霸、在各国都少见。他的人和兵还在庆国呢,两个丫头就这么光天化日之下被掠走了。
若德国撤了军,乌鸦和那俩丫头再次遭遇这样的不测,那时候谁来救他们?
庆国官员腐败,想想便知那人为何逍遥法外,必定是给教堂、也给庆国官府送了利益银子。
那此人不仅该杀,还要杀得有震慑力。
他低头吻了吻乌鸦又嫩又软的脸颊,心头猛然泛起一种莫名其妙的烦躁感。
乌雅,你让我如何是好? 又让我如何放心? 把你留在这样肮脏又黑暗的世界里,你可知,我好不愿意。
如今,是你的丫头,被劫去卖到妓院……
若今后,是你,是你的孩儿,遇上这样的恶徒呢?你又该怎么办?谁来救你?
自遇到你,我就觉得你应该活得干干净净。我清理大街,是为了让你的绣花鞋,不再走在遍是泥泞污秽的道路上,能自在下脚;如今,我去清理败类,就是为了让你和你的丫头,未来活得不再这么可怕。
乌雅。我没有办法,……陪你一生。但我会尽力让坏的脏的东西消失,把你要活下去的世界,打扫干净。
想起这些,他温柔的心猛然又强硬起来。他用德语说,讲起了德国往事。
“乌雅。德国有一位铁血宰相俾斯麦,他说,“尊严只在剑锋之上,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
哈德里给这个对庆国之外的世界时局、懵懂着的姑娘,讲起了普法战争。
那场战争本来是法国的皇帝、拿破仑三世挑起,想转嫁国内的各种社会矛盾,先打至德国的。
而德国在那位勇猛宰相的带领下,军事、战术实施均优于法国,打败了这个先期入侵者。
德国本来就想要统一、强大国力,借这场战争之机,正好统一了。还把法国那位皇帝给抓了。
德国战胜后,对法国也进行了占领和掠夺。法国割了地、赔了款,赔款也是用法国人民的税赋收敛的。
法国割让的洛林等两大地区,正好是矿产资源丰富之地,德国就此大力发展工业。
落后就要挨打。谁跟谁打架,都是武力值碾压。哈德里让这姑娘别担心。别说是教会下面的庆国人了,哪怕是法国教会里的洋人绑了他的人,作了恶,一样得被收拾。
“别怕,我底下的兵,还就想揍法国兵呢。”
哈德里薄唇间泛起的诡异笑容,像小恶魔一般地顽劣。
“我爷爷叫威尔姆,那场跟法国打的战争,他就参战了。我父亲詹尼尔,是后来占领法国的人。”
他爷爷就是打法国兵的人,直接率兵炮轰对方军队的那位。父亲更是参与统治那两个割让地区。到了他这个儿子这儿,只会将人揍得更狠。
“哦?你父亲也是将军?”
哈德里笑笑,“可以这么说。我父亲军衔比不上我爷爷,我爷爷才是将军。”
在乌鸦的内心里,这就相当于是庆国这里的、镇国将军的后代。她笑了起来,“原来,你是将军的……孙子啊。是,孙子啊。”
庆国这句俚语“说谁是孙子”颇有贬义,但这洋人是听不懂的。她像是小女孩般,得意调皮地笑了起来。
哈德里蓝色眼睛直勾勾盯着她,见到那莫名其妙很开怀的笑容,总觉得哪里有不对劲。
他倒是也很简单,不多问也不深究,只将这明显是在取笑着自己的姑娘,一把搂上自己胸口摁着,就深深吻了下去。
笑声戛然而止,一下子就没有了。
姑娘的小手撑在他的胸膛,点墨般幽黑的眸子里,便只印了一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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