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娘还在一句句磨破嘴皮子地哄。
小杏怒道,“你别说了,快放了我们回去。我听说过逼良为娼,你们这就是在逼良为娼!我要去公所告你们!”
“嘿呦! 还告我们?”
春娘一听这个,立即没了好脾气。以前买来的丫头,哪个不是最后打得、整治得服服帖帖的。今日来的倒是胆子肥,竟然是张口就要告自己的。
告什么告?我正常交钱,公所鼓励妓院开张,这么赚钱的买卖,谁不干。你们俩我花了钱的。一个长得漂亮,一个年纪小,全是洋人喜欢的,先好好给我接一个月客,把我买你们的本钱银子挣回来吧。
她冷笑起来,冲着打手使眼色。
可春娘就看上了小杏那张骨相好的脸皮,这若是过两年长开了,绝对是个大美人。舍不得打她,但舍得打年纪小、还没长开的小棠。
小棠挨了一顿软鞭子抽、还被用针扎得哇哇哭。小杏气得又大骂,“贱人!你无耻!”
春娘这下怒了,将她们关在一起,已经两日只给灌点水、不给饭吃。
两人被捆了手脚,挤在杂物间里。春娘想先饿她们三日再说。没曾想今日来了一队日本兵,阵势很大。
这些人她日常打点交过保护费的、很熟,正要迎上招呼领头的铃木先生,却看着他们后面还跟着一队兵。
那一队与日军不同的兵,军服整齐、身材高大,军服上一水儿的领章、胸章、袖章,就往这儿一站,那种强大反派集合在一起的压迫感,比个头低矮的日军要凌厉得多。
铃木先上前说,接到有人报信,你家这两天进了新人,是两位姑娘。这两位是德军里重要人物的人。你主动交出来。
春娘心知不好,笑道。“长官,我最近哪儿有新来的……”
她话还没说完,为首的德军长官一挥手,说了句命令,那队德国兵已经强势进门,士兵就全分散开、搜起来了。她转身“哎呦,哎呦”地想拦,哪里拦得住。
哈德里为何要尼莱斯带德国兵来?因为,若是让公所里陈树带的那些庆国巡捕过来,这事不一定能搞定。
果然,尼莱斯这队持枪士兵一进去,春娘紧攥着手里帕子,话也不敢讲了。
他们横冲直撞、堪称野蛮,也听不懂汉语,用枪托到处撞门拨拉,肆无忌惮。看这阵势,不把人找出来是不罢休的。
这些洋兵在城里哪儿有王法?他们就是王法。
如果一会儿又砸又抢的,她这庙小,可招架不起这么多洋鬼子折腾。春桃当下也不磨叽了,直接把人从最里面的隐蔽屋子里,带了出来。
小杏小棠已经被饿得狠了,身上一点儿力气也没有,被人抓着扶出来,以为要让她们接客,拼死又踢又打地反抗,已经精疲力尽。
直到被带到外面厅堂,一看前面站的是穿德国军服的,眼睛才亮了起来。
这身军服,她们在李府里日常洗过、还缝过,再熟悉不过了。是哈德里长官的人,是德军!
顿时跟捡到了救命稻草一样,小杏冲着眼前这位不认识的军官叫道。
“哈长官!哈长官!哈德里!”
尼莱斯点点头。想起之前乌鸦说过的话。“你们德国,是有\"德\"的国家……”
别说,此时此刻,有那个味道了。
这“有德”,又英雄救美,这救人的感觉还确实不错。
看着小杏那姑娘眼睛里的恳求,想让自己带走她的渴望,尼莱斯心情甚好,让士兵把人带走。
士兵扶着两位姑娘直接就走出了门。春娘着急地甩着帕子道,“哎,哎哎,别走啊,我花了钱的!”
日、德均有即时翻译。
“花钱?”原本接下来打算讯问的尼莱斯嘴角扯出来一笑,“我正要问你呢,你是从谁手里买的?”
春娘一惊,想收回刚才的话,来不及了。尼莱斯可不放过,继续逼问,“说出来!不然,带你去公所问。”
公所就是衙门,也是刑讯之地。铃木不想日占区的人去德国公所受审,上前客气地阻拦。
“尼莱斯先生,这个,……她是在日本公所管辖范围内营业,我们不好……这番处理。”
听他说完,尼莱斯礼貌却很强硬地道,“铃木先生,这是哈长官本人的女仆,证据确凿,被人拐卖送到这里。这件事,他本人肯定是不会放过的。”
“若是说出来犯人是谁。若犯人又不是你们管辖区的,我们两国之间,彼此还好处理些。你说呢?”
这倒是,犯事的肯定是庆国人啊,本来和日本人没关系。再阻拦德国去抓庆国犯人,这就不利两国友好了。
日本本来最看重德国,这个需要重点维护的国际关系,铃木还是拎得清的。他当下就让老鸨交代。见给交过保护费的长官也不维护了,老鸨只得说出人来。
尼莱斯一边派了一队士兵,将两个姑娘送回李府。一边率一队兵,去抓人。他已经有了些追缉经验,用了庆国巡捕和向导,办事也快,寻找了一番,在赌场里抓到了。
一人是带头的主犯,下面三人是从犯。全拎到了公所,先关进牢房。
*
小杏小棠回到李府,见到乌鸦,真的是哭成泪人一般,立马给乌鸦跪下,一再感谢姑娘再次救命之恩。
若不是姑娘,哪里会有什么德国兵去寻她们、顾她们死活。
想起那柴房里被席子裹着的、那位死在眼前可怜姑娘的尸身,小杏更是后怕,抹着眼泪就大哭。
“姑娘啊!……谢谢……呜呜……谢谢姑娘……救我……”
人回来就好,乌鸦见到人已是欢喜异常。
“起来吧,别跪了。就才几天,一个个简直跟脏猴子一样。”
她一边好笑着奚落,一边提醒。想起这几日那人的费心与奔波。
“救你们的是哈长官。今日你们定要好好谢谢他的。”
两丫头急忙称是。
乌鸦让二人吃了饭沐浴、换了衣裳,后面就听士兵议论说,下午申时就已将那几名诱拐犯,缉拿到了公所衙门。
小杏简直是喜出望外。她完全没想到官府办案是这等速度。
她沐浴完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臭不可闻的裹脚布扔了。
被关在柴房的时候,她想过要拉着小棠逃,可再次看看自己的小脚,她出了那柴房,又能在外面走几步? 爬得了高墙吗?
她拉着小棠,两人把裹脚布扔到了火塘里,盯着它烧了、化为灰烬。从此以后,姑娘就是她们的再世父母。既然姑娘是一双大脚,她们便也要做她的大脚丫鬟。
虽然去了裹脚布,但两人的脚已经畸形。小杏手巧,迅速地给自己和小棠缝了几双合适的布袜子,还打算尽快去量尺、按脚的尺寸去做合适的鞋子。
这夜哈德里回府,一进小卧房,小杏拉着小棠就给他直直跪下,脑门使劲撞在地上,“咚咚”地用力磕头。
“谢谢哈长官。”
这奴仆跪主子的举动令他一时愕然。自从来府里,刚开始这两丫头还很怕他,跟春桃一样,不敢跟他打照面。后来跟着乌鸦日子久了,还挺心高气傲的。
府里的人从不用对德军下跪,两丫头也还从没这样跪过他。哈德里惊讶地去看乌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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