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漫过我的鞋面,冷得刺骨。我坐在台阶上,右手掌心那道焦痕还在发烫,像是被烙铁压过。右耳只剩半片银杏叶,断线垂着,在风里轻轻晃。
我没有动。
远处传来一声剑鸣,尖锐得像划破夜空的裂口。紧接着,一道光从教学楼方向炸开,直冲天际。那不是火,也不是电,是无数细碎的光点在空中凝聚,像是被打碎的镜片重新拼合。
我抬起头。
谢无涯站在不远处的走廊尽头,玄铁剑横在身前。他的脸很白,嘴唇没有血色,胸口的衣服被血浸透了一大片。他没看我,只是盯着剑身,手指一寸寸抚过那些刻痕。
然后,剑动了。
它自己抬起来,剑尖指向天空。二十四道影子从剑身上剥离,落在地上,整齐排列成半圆。他们穿着不同的衣服——有校服、战斗服、破损的长袍,甚至有人赤着上身,背后全是伤疤。
但他们长得一模一样。
都是谢无涯。
我认得其中几个。第七次海底遗迹爆炸时,他回头看了我一眼才按下引爆符;第二十一次在克隆实验室,他把剑插进自己心脏,血喷在我脸上,温的。
现在他们都站在这里,死了的样子。
我慢慢站起来,腿有点软。走过去的时候,脚踩在水里,发出轻微的响声。其中一个殉道者转头看了我一眼。他左肩缺了一块肉,骨头露在外面,但眼神很平静。
我伸手碰了他的手臂。
记忆立刻涌进来。
第一次,观测之眼的激光扫过来,他扑到我前面,身体瞬间碳化。我听见他说:“别回头。”
第三次,我在祭坛中央昏迷,他抱着我往外冲,背上插着三根钢钉,每跑一步都滴血。最后倒在门口,手还抓着我的衣角。
第十二次,南宫炽用复制体围攻我,他一个人挡在走廊,打到最后一口气都没松手。
最后一次……所有时空的谢无涯同时跪下,脊椎一根根被抽出来,熔成青铜色的金属条。南宫炽拿着锤子,把它们锻造成楔子,插进一个女人的胸口——
那是我母亲。
我猛地收回手,喘气。
原来那枚楔子不是武器,是用他们的骨头做的。每一根脊椎都带着“护住她”的执念,才能刺穿系统规则。母亲当年不是实验体,她是第一个逆命者,而谢无涯……从来就不是偶然出现的帮手。
他是注定要死在我面前的人。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还在抖。那些记忆太重,压得我膝盖发软。我又往前走,一个个看过去。每一个谢无涯都死于保护我,没有例外。
最后一个离我最近。他穿着现在的校服,胸口插着青铜楔子,眼睛闭着。我蹲下来,伸手想碰他的脸。
就在指尖碰到皮肤的瞬间,又一段记忆冲进来。
他躺在解剖室的地上,剑刺进胸口,血流了一地。瓶子里的幽冥生物烧成了灰,灰影从他伤口飞出去,带着一股熟悉的气息。他趴在地上,说了句:“原来……不是开始,是回响。”
那是他最后一次清醒。
我喉咙堵住了。
这些不是投影,不是幻象。他们是真实的死亡记录,被封存在玄铁剑里,直到这一刻才释放出来。谢无涯每个月喂朱砂,不是为了控制幽冥生物,是在维持这些灵魂不散。他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可还是一次次走进同一个结局。
空中突然亮起一片红光。
那些光点来自四面八方,像是从墙壁、天花板、地板里渗出来的。它们在空中汇聚,拼成一行字:
**系统平衡不可破**
字体由无数细小的碎片组成,每一块都像眼睛的虹膜,闪着暗红色的光。这不是警告,是系统的防御机制。它感觉到危险了——有人正在窥视不该看的东西。
我盯着那行字,没躲。
刚才和校工交易的时候,我把编号交了出去,连同身份一起。我现在不属于任何系统,也不再是E7。我没有标记,没有编号,甚至连诡语系统的波动都没有。正因为我“不存在”,才能看到这些被封锁的记忆。
谢无涯终于开口了。
“你看到了?”
声音很低,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站在原地,没动,也没看我。
我说不出话,只能点头。
“每一次轮回,我都记得。”他说,“不是全部,是片段。但足够让我知道该做什么。”
他抬起手,摸了摸胸口的楔子。
“我知道你会来,所以每次都选同样的路。挡在你前面,替你承担代价。我不怕死,我怕的是你一个人走完剩下的路。”
我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他转过身,面对那二十四个自己。他们静静地站着,像一排沉默的碑。
“你们也是我。”他说,“我们都是。”
话音落下,那些虚影同时抬头,看向空中那行“系统平衡不可破”的文字。没有攻击,也没有动作,只是站着。
但空气变了。
那行字开始晃动,边缘的碎片微微震颤,像是受到了某种压力。红光闪烁了几下,突然崩裂出一道裂缝。
谢无涯咳了一声,嘴角溢出血。
我冲上去扶住他,发现他的体温低得吓人。
“别浪费时间。”他靠在我肩上,声音几乎听不见,“你还有一件事要做。”
“什么事?”
“阿絮的核心……还在你耳朵里。”
我愣住。
右耳只剩半片银杏叶,断线垂着。可刚才那段记忆里,阿絮最后化作了纸人,钻进了校工的掌心。我以为他已经消失了。
“你以为交易完成了?”谢无涯闭着眼睛,“他只交出了外表。真正的核心,一直藏在你体内。从你戴上耳坠那天起,就没离开过。”
我摸向右耳。
指尖触到断线的瞬间,里面传来一丝震动。极轻,像心跳。
谢无涯的手突然抓紧我的肩膀。
“听着,”他说,“系统会重启,但不会重置。南宫炽还会回来,新的观测之眼也会重建。可只要阿絮的核心还在你手里,你就还有一次机会。”
“什么机会?”
“改写规则的机会。”他睁开眼,看着我,“不是十分钟,是一次彻底的重写。你可以让它失效,也可以让它变成别的东西。但只有一次。”
我盯着他。
“代价是什么?”
他笑了下,血顺着嘴角流下来。
“你已经付过了。”
话刚说完,他整个人软下去。我抱住他,感觉他的呼吸越来越弱。二十四个殉道者依旧站在原地,目光齐齐落在我身上。
空中的虹膜文字再次重组,这次拼出的是:
**非观测者不得介入**
红光更亮了,压迫感更强。
我抱着谢无涯,慢慢跪在地上。右耳的断线突然剧烈震动,半片银杏叶脱落,掉进水里。水面泛起一圈涟漪,底下有什么东西在缓缓旋转。
像是一个微型的风暴眼。
我抬起右手,掌心那道焦痕开始发烫。水面上的漩涡越转越快,隐约能看到一点灰影在里面沉浮。
阿絮的声音,从水底传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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