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涯的膝盖砸在祠堂的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他咳出一口血,落在青石板上,颜色比刚才更深了。那块碎片刺进背脊的地方已经麻木,可胸口的楔子却越来越烫,像是有人拿烧红的铁条往他骨头缝里钻。
他没去管伤口。
右手撑着断剑,左手按住心口,指尖沾了血,在地上画出一道歪斜的符线。这是谢家百年没人敢念的启灵咒,写出来要用活人血,念出来会惊动祖坟里的东西。但他现在顾不上这些。
“灯烬不灭,魂归谢姓。”
声音很轻,几乎被夜风吹散。可话音落下的瞬间,祠堂深处的烛火突然全亮了。原本熄灭的七盏长明灯,一盏接一盏地燃起,火苗是冷白色的,照得整个屋子像泡在冰水里。
正前方供桌后,那个纸扎人缓缓转过身来。
她穿着旧式布裙,脸是手工糊的纸面,眼睛用墨点画,嘴角微微上扬,看不出情绪。她的脚没有落地,悬在半空,裙摆垂下的一串字迹开始蠕动。
那些字原本是谢家历代家主的谥号,一个叠一个,密密麻麻。但现在它们像虫子一样爬动,重新排列,最后定格成一行小字:
【云星月,壬午年腊月初七,子时三刻】
谢无涯盯着那行字,呼吸停了一瞬。
这不是预言,也不是记录。这是确认。从一开始,云星月的出生时间就被刻进了谢家最隐秘的仪式里。她不是意外卷入这场局的人,她是被选中的。
他猛地站起身,断剑横在身前,剑尖直指纸扎人的喉咙。
“你到底是谁?”
纸扎人没回答。她只是静静看着他,眼神空洞却又像能看透一切。风从破窗吹进来,掀动她的衣角,露出背后写着的一句话:“第七代守灯人,谢灵犀。”
谢无涯咬牙,剑锋往前送。
剑尖刺进纸颈的刹那,整座祠堂剧烈震动。梁柱发出断裂声,屋顶瓦片纷纷掉落,供桌下的地砖一块块炸开,泥土翻涌中,一枚枚青铜牌破土而出。
一共二十四枚。
每一块都刻着名字,字体古老,像是用刀一笔一笔剜出来的。它们浮在空中,不停旋转,然后开始移动,排列成一幅立体图案。
谢无涯抬头看去。
那是地图。一座沉在海底的巨大阵列,周围环绕十二根柱子,中央有个凹槽,形状和云星月耳坠上的银杏叶一模一样。
他的手抖了一下。
这地方他见过。在母亲留下的笔记残页上,有一页画的就是这个结构,旁边写着四个字:逆命之门。
他还记得那页纸背面有一行小字——“唯有谢氏血脉为引,殉道者名录为钥,方可开启。”
现在,钥匙就在眼前。
二十四枚姓名牌缓缓落下,在他脚边围成一圈,正对着祠堂大门的方向。那条路,通向海岸线外三十公里的海沟。
谢无涯低头看着断剑,剑身裂痕蔓延到了护手处,暗红色的纹路还在缓慢流动。刚才那一击记忆编码浮现的画面又闪过脑海——七岁那天,实验室门口,母亲把楔子插进自己心脏。
原来她不是死于实验失控。
她是主动献祭,为了把某种东西封进自己的命途里,再通过血脉传给下一代。
而云星月,就是那个承接命途的人。
他握紧剑柄,想站起来,可腿一软,又跪了下去。胸口的楔子像是活了一样,往深处又推进了几分,疼得他额头冒汗。
就在这时,纸扎人动了。
她抬起手,指向他,嘴唇微张。
“她说……你会带她回来。”
声音很轻,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说完这句话,她的左眼突然掉了下来,“啪”地砸在地上,裂成两半。
瓷壳碎开,里面是一枚青铜齿轮,正在飞快转动,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像是某种倒计时。
谢无涯愣住。
他慢慢爬过去,伸手捡起那半只眼。齿轮还在转,温度很低,碰上去像摸到冬天的铁栏杆。他翻过来一看,齿轮内圈刻着一行极小的字:
【癸未年六月十九,子时三刻,门启】
那是二十年前的日期。
也是毕业典礼的前一天晚上。
他忽然明白过来。谢灵犀不是普通的守灯人,她是被钉在时间节点上的活祭品。她的存在就是为了记住这一天,记住这个时刻,等到合适的人出现,就把地图交出去。
而现在,任务完成了。
纸扎人的身体开始塌陷,像被抽掉了支撑的架子,一点点弯折,最后倒在供桌上,化作一堆灰白的纸屑,随风飘散。
祠堂安静下来。
只有那二十四枚姓名牌静静地围在地上,映着冷白的烛光。地图的投影已经消失,但形状还在,清晰得像是被人用刀刻进了地面。
谢无涯靠在断柱上,喘着气。他把齿轮放进怀里,右手握住剑柄,试图撑起身子。可刚用力,胸口就是一阵剧痛,嘴里又涌上一股腥甜。
他没吐出来,咽了回去。
外面天还没亮,潮声隐约可闻。他知道云星月现在一定在赶往某个地方,也许已经发现了更多线索。但她不知道这条路是谁铺的,也不知道打开那扇门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他抬手抹掉嘴角的血,手指在剑身上划过。
裂痕很深,几乎要断成两截。但这把剑还没彻底报废。只要他还站着,它就还能挥出去。
他想起昨夜看到的画面——云星月站在海底门前,亲手把楔子插进胸口。
如果那是未来,那就必须改变。
他扶着墙,一点一点站起来,脚踩在姓名牌围成的地图起点上。泥土湿冷,渗进鞋底。他没回头,也没看那堆纸灰。
往前走了一步。
膝盖晃了一下,但他没倒。
第二步。
手臂发抖,断剑几乎握不住。
第三步。
他停下,低头看胸前的衣服。血已经浸透了大半边,湿黏黏地贴在皮肤上。可楔子的位置,似乎不再往前了。
好像……暂时稳住了。
他深吸一口气,抬脚准备迈第四步。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一声极轻的响动。
像是金属摩擦的声音。
他猛地转身。
祠堂门口站着一个人影。
穿深色制服,低着头,手里抱着一个木盒。鞋底沾着泥,还有一小块褪色的纽扣。
谢无涯瞳孔骤缩。
这个人,不该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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