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本章为特殊视角番外,以残魂意念或某种超越常规的感知形式呈现,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复活”或“实体存在”。)
黑暗。
并非虚无,而是一种粘稠的、仿佛凝固了时间的黑暗。没有上下左右,没有光,没有声音,甚至没有“自我”的明确边界。
只有一些极其微弱的、碎片化的“感觉”在偶尔闪烁。
一种……灼热后的余温。仿佛一场席卷一切的烈焰刚刚熄灭,只剩下灰烬中零星的火星,顽强地、近乎固执地维持着一点点光和热。这是灵魂燃烧留下的印记,是“陈默”这个存在被强行撕裂、绝大部分湮灭后,最后残存的一点……执念?意识碎片?或者,仅仅是能量燃烧后无法彻底散去的余烬?
不知道。
时间在这里没有意义。或许只是一瞬,或许已是永恒。
直到……某种牵引。
很微弱,很遥远,像是一根蛛丝,从无尽的黑暗深处垂落,轻轻触碰到了这点余烬。
是……契约。
那份由共生镯引发,经由镜屋仪式永久固化,将两个错位灵魂与某个维度节点捆绑在一起的契约。它像一张无形的网,而这点残存的余烬,如同网上最后一只侥幸未被焚尽的飞蛾,被一丝几乎不可查的丝线维系着,没有彻底坠入虚无。
通过这丝微弱的连接,一些破碎的、失真的“信息”偶尔会流淌过来。
……一种空洞的坠胀感,带着冰冷的绝望,源自某个与小腹相关的区域……(林薇?不,是林莉的身体,但里面是……小薇的灵魂。那个总是容易不安、需要依靠的灵魂。)
……一种沉稳的、与大地脉动隐隐合拍的触感,带着压抑的坚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林莉?不,是薇薇的身体,但里面是……小莉的灵魂。那个看似冷静理智,实则将所有情绪深埋的灵魂。)
她们……还在一起。在那个……安全屋?运河的水汽,城市模糊的喧嚣,还有……一种刻意维持的、脆弱的平静。
安心……吗?不,更多的是……心痛。如同被最细微的冰针刺穿。她们本该拥有平凡而幸福的生活,因为他,因为那该死的镯子,因为守门人血脉的宿命,一切都毁了。她们被迫用着彼此的身体,带着永恒的伤痕,像受伤的动物般蜷缩在陌生的角落,互相……依仗?还是互相折磨?
他“看”不到,也“听”不到,只能通过那契约的连接,模糊地“感受”到她们持续存在的状态,以及一些极其强烈的情感涟漪。
小薇(在林莉身体里)的痛苦,如同永不愈合的伤口,持续散发着寒意。那不仅仅是身体的损伤,更是灵魂深处对失去、对残缺、对未来无法言说的恐惧。她试图坚强,寻找调理的方法,但那份绝望如同跗骨之蛆。
小莉(在林薇身体里)的坚韧,则像被反复捶打后依旧没有断裂的金属,冰冷而沉重。她用工作和探寻秘密来麻痹自己,用冷漠筑起高墙,但高墙之后,是同样深不见底的悲伤和……孤独。她承担起了“姐姐”的责任,保护着占据妹妹身体的“妹妹”,这角色错位的重担,让她原本就内敛的性格更加沉默。
他想做些什么。想告诉她们,他在。哪怕只是这样一缕微不足道的残魂,他也想给她们一点慰藉,一点力量。
但他做不到。
他只是一点余烬,被契约的蛛丝吊在无尽的黑暗里。连一个完整的念头都无法凝聚,只能被动地感受着那遥远的、属于她们的痛苦波动。
有时,会有更清晰的“触碰”。
当小薇(林莉灵魂)掌心的金色印记,那个中心缓缓旋转的黑点,在夜深人静时,似乎与某种存在产生共鸣时……他会感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拉力”。仿佛那黑点是一个微型的漩涡,试图从这片凝固的黑暗里,汲取一点点……属于他的“存在”。
那是……心石的力量?还是镜屋屏障与活体锁芯连接后产生的某种异变?他不清楚。每一次被“触碰”,他那点余烬就会轻微地摇曳一下,仿佛风中残烛,带来一丝几乎要被彻底吹散的战栗,但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联结感。
他知道,自己之所以还能以这种状态“存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那份固化的契约,以及……她们还活着,还在那个维度体系中占据着关键的位置。她们是“锁芯”,是屏障的一部分。而他这点残魂,或许就成了依附于这把“锁”上的,最后一道无人知晓的、微不足道的“保险丝”?或者,仅仅是无法彻底消散的执念,被契约的力量强行挽留?
思考是断续的,模糊的。像信号不良的电台,杂音远多于清晰的内容。
他“回想”起一些碎片。
……川菜馆里,小薇(林莉身体)那不对劲的眼神和语气,最初的心悸与怀疑。
……确认灵魂互换时的震惊与无措,以及随之而来的一年期限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
……月食下的仪式,血月回响中的挣扎,小莉(林薇身体)第一次流露出超越姐妹情谊的、复杂而痛苦的眼神。
……还有……最后。纳斯卡线。欺诈者那令人窒息的邪恶气息。灵魂燃烧时,那种将一切都奉献出去、连同存在本身都化为燃料的极致痛苦与……解脱。
他选择了牺牲。为了守护她们,守护那个世界不被高维存在吞噬。他以为那就是终点。
可现在这算是什么?
一种更残酷的惩罚?让他以这种非生非死的状态,永恒地感受着她们的痛苦,却无能为力?
不……或许不是惩罚。
偶尔,在那根契约的蛛丝传来特别清晰的波动时——比如那次,她们重返镜屋,封存镯子碎片,进行那场“最后的对话”时——他感受到的,不仅仅是痛苦。还有……释然?理解?以及一丝……尽管扭曲,却真实萌生的、名为“依仗”的微弱纽带。
她们在尝试接受。接受这荒诞的命运,接受彼此的存在,接受没有他的未来。
这让他那点灼热的余烬,感受到了一丝……慰藉?尽管这慰藉同样伴随着深入骨髓的酸楚。
最近,通过那根蛛丝,他感受到了一些新的、微妙的波动。
来自小莉(林薇灵魂)。一种……被刻意压抑的、极其细微的情感涟漪。不是面对超自然威胁时的警惕,也不是深陷回忆的痛苦,而是一种……类似于“心动”?或者说,是被外界正常的、善意的关注所触动后,产生的矛盾与犹豫。
一个男人?叫……周明?
警惕瞬间如同冰冷的电流,穿透了那点残存的意识。是巧合?还是别有用心?锁眼会?或者其他势力?小莉(林薇灵魂)的理智也在怀疑,在抗拒。这很好。必须警惕。
但与此同时,他也感受到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感到意外的复杂情绪。如果……如果那个周明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心怀好意的男人呢?小莉(林薇的灵魂),顶着薇薇的身体,才二十五岁,她的人生……难道就要永远埋葬在过去的阴影和他这点残魂的注视下吗?
他应该希望她能得到新的幸福吗?作为一个早已“死去”的前夫?作为一缕连触碰都做不到的残魂?
这个问题,比他面对欺诈者时更加难以回答。灵魂燃烧是瞬间的决绝,而此刻这种缓慢的、无声的煎熬,才是真正的凌迟。
还有小薇(林莉灵魂)。她身体的损伤……那空乏感如同一个黑洞,不断吞噬着她的生机和希望。舅公的调理只能延缓,无法根治。她未来的路,又该如何走下去?
他“沉思”着。在这片永恒的、粘稠的黑暗里,依靠着那一根脆弱的契约蛛丝,感受着远方两个与他命运紧密相连的女人的喜怒哀乐(尽管乐是如此的稀少),承受着无能为力的痛苦和复杂难言的心绪。
他是一点余烬。
是契约的附属品。
是她们痛苦记忆的一部分。
也是……某种可能性的微光?
他不知道自己的最终归宿是什么。是随着时间流逝,这点余烬彻底冷却、消散?还是在某个关键时刻,被那掌心黑点的漩涡再次拉回现实,哪怕只是惊鸿一瞥?或者,永远以这种状态,成为一个无声的守望者?
没有答案。
只有黑暗,契约蛛丝传来的微弱波动,以及那点灼热的、不肯彻底熄灭的余烬,在永恒的沉寂中,继续着他无法言说的“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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