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点火！
漕渠上的风陡然转厉，卷起的水花溅在赵五的官袍下摆，冰凉刺骨。他望着越来越近的船队，指尖在佩刀刀柄上反复摩挲 —— 那刀柄缠着的旧布，还是柳蓁蓁生前为他缠上的，此刻竟成了他掌心唯一的暖意。
“大人，漕工已召集得差不多了！” 柳萱气喘吁吁地跑回栈桥，身后跟着百余名手持扁担、锄头的漕工，人人脸上带着紧张，却也透着一股豁出去的悍劲，“老周头说，他们都受过您的恩惠，今日定护着漕仓！”
赵五点头，目光扫过人群，落在最前排的老周头身上 —— 那是个年过花甲的漕工，去年寒冬险些冻毙街头，是赵五让常嬷嬷收留了他。此刻老周头握着一根磨得发亮的铁钎，腰杆挺得笔直，眼神坚定地望着他，像是在说 “大人放心”。
“诸位乡亲！” 赵五抬高声音，让自己的话能传遍码头，“那些船上的不是漕运官差，是想劫走咱们活命的漕粮、毁了咱们生计的乱匪！今日守住这中转仓，往后咱们的粮船才能安稳通行，家人才有饭吃！”
话音刚落，人群中爆发出一阵低喝，漕工们握紧了手中的工具，往前挪了挪，自发形成一道松散却坚定的防线。亲卫们也张弓搭箭，箭尖对准驶来的船队，气氛瞬间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放箭！”
待为首的漕船进入射程，赵五一声令下。箭矢破空而出，密集地射向船头。船上的汉子们慌忙举起盾牌格挡，却仍有两人中箭，惨叫着坠入漕渠。船队顿时乱了阵脚，船头的汉子们对着船舱大喊，几艘船竟开始调转方向，似要后退。
“他们心虚了！” 柳萱惊喜地喊道。
赵五却未放松警惕，他盯着船队后方那艘始终未动的大船 —— 那船身比其他船只更宽，船帆上的 “漕” 字旗边缘绣着一圈暗纹，与他在高力士旧工坊见过的异域图腾有几分相似。他忽然想起老仓督账册里的 “胡商阿罗憾”，心中一动：“柳萱，你看那艘大船，帆上的暗纹，是不是和布片上的图腾像？”
柳萱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脸色骤然变了：“是！一模一样！这定是阿罗憾的船！”
话音未落，那艘大船忽然动了。它没有后退，反而加速冲向码头，船舷两侧竟翻出数十个箭孔，紧接着，一排排弩箭从孔中射出，直奔岸边的漕工！
“小心！” 赵五猛地将身旁的老周头推开，自己却被一支弩箭擦过肩头，鲜血瞬间浸透了官袍。他顾不上疼痛，拔出佩刀大喊：“亲卫护着漕工退到仓后！柳萱，去拿火油！”
混乱中，漕工们虽有伤亡，却没人四散奔逃 —— 老周头扶起受伤的同伴，用铁钎敲着仓门大喊 “守住！”，其他人也跟着呼应，硬生生在仓门前组成一道人墙。亲卫们则借着粮囤掩护，不断向船上射箭，与对方僵持不下。
柳萱很快带着几名漕工抬来两桶火油，赵五接过一桶，对身后的亲卫使了个眼色。两名亲卫会意，趁着对方弩箭稍歇的间隙，抱着火油桶冲向码头边的空船 —— 那些正是昨夜发现的无人空船，此刻成了最好的 武器。
“点火！”
随着赵五一声令下，火把掷向空船。火油遇火瞬间燃起熊熊大火，浓烟滚滚，顺着风势飘向漕渠上的船队。船上的汉子们被浓烟呛得咳嗽不止，弩箭的射击频率明显慢了下来。
“就是现在！” 赵五抓住时机，率领亲卫和剩余的漕工冲向最近的一艘船。船舷上的汉子们想要阻拦，却被漕工们用扁担、锄头逼得连连后退。赵五率先跳上船，佩刀一挥，将一名汉子的刀劈飞，紧接着一脚将其踹入水中。
船上的混战很快蔓延开来。漕工们虽无章法，却凭着一股狠劲与默契，与汉子们缠斗；亲卫们则刀法娴熟，不断清理着船上的抵抗者。柳萱也跟着跳上船，从怀中掏出一把短匕，趁一名汉子不备，将其划伤手臂，为身旁的漕工解围。
半个时辰后，漕渠上的厮杀渐渐平息。除了那艘绣着暗纹的大船趁乱逃走，其余船只要么被攻占，要么被烧毁，落水的汉子们要么被生擒，要么顺着漕渠漂远。码头边，漕工们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伤，却没人抱怨，反而有人举起手中的铁钎，发出一阵沙哑的欢呼。
“大人，您的伤！” 柳萱快步走到赵五身边，看着他肩头的伤口，眉头紧锁，“得赶紧让常嬷嬷处理，再流下去会出事的！”
赵五摆摆手，目光落在被生擒的几名汉子身上 —— 他们被亲卫绑在栈桥的木桩上，个个垂头丧气，却没人开口求饶。他走到最前的汉子面前，蹲下身，盯着对方的眼睛：“说，你们是谁的人？要运什么东西去范阳？”
汉子咬紧牙关，偏过头，不愿回答。赵五却不着急，从怀中掏出那枚刻着 “郑” 字的铜钉，放在汉子面前：“认识这个吗？郑家的人，还敢来这里撒野？”
听到 “郑家” 二字，汉子的身体明显一颤，眼神中闪过一丝恐惧。赵五抓住机会，继续道：“如今郑家倒台，你们跟着他们，不过是替死鬼。若老实交代，我还能饶你们一命；若是顽抗，今日这漕渠，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汉子沉默良久，终于抬起头，声音沙哑地开口：“我们…… 我们是范阳柳家的人，奉柳管家之命，来取中转仓里的‘货’…… 那‘货’是用木箱装着的，听说要运去范阳给史思明大人……”
“史思明？” 赵五心中一震 —— 史思明乃安禄山麾下大将，此刻竟已与范阳柳家勾结，还想通过漕渠转运不明货物，其野心昭然若揭。他追问：“那‘货’到底是什么？柳家为何要帮史思明？”
汉子却摇头：“小人不知…… 只知道那‘货’很重要，柳管家说，若是出了差错，咱们都得死……”
赵五站起身，对亲卫吩咐：“把他们押回县衙大牢，派人严加看管，不许任何人接触。另外，派人去追那艘逃走的大船，务必查清它的去向。”
亲卫领命而去，漕工们也被柳萱安排去清理码头、救治伤员。赵五望着漕渠上漂浮的船板与浓烟，心中却没有半分轻松 —— 范阳柳家、史思明、神秘货物…… 这场漕渠上的厮杀，不过是掀开了更大阴谋的一角，而他知道，接下来要面对的，恐怕会比今日凶险百倍。
“大人，常嬷嬷来了。” 柳萱的声音拉回了赵五的思绪。他回头，见常嬷嬷提着药箱快步走来，身后跟着两名医工，连忙迎了上去。
“你这孩子，都伤成这样了还站在这里！” 常嬷嬷嗔怪着，拉过他的手臂，小心翼翼地查看伤口，“还好没伤到骨头，赶紧跟我去医馆处理，晚了要留疤的。”
（第一百零七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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