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听我号令!
晨雾还未散尽,渭水漕渠上的水汽便裹挟着寒意扑面而来。赵五立在新修的漕运码头栈桥上,指尖摩挲着腰间那枚柳蓁蓁留下的玉佩 —— 玉佩边缘被晨露浸得冰凉,恰如他此刻沉郁的心境。
身后传来轻缓的脚步声,柳萱端着一碗温热的姜汤走来,素色襦裙沾了些草叶上的露水。“大人,昨夜巡夜的亲卫说,漕渠下游发现三艘无人看管的空船,船板上有被火燎过的痕迹。” 她将姜汤递到赵五手中,目光扫过远处停泊的漕船,“而且…… 负责看守中转仓的老仓督,今晨没按时来交接。”
赵五接过姜汤,温热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到心口,却未驱散半分寒意。他低头看向碗中晃动的姜块,想起昨夜慕容芷在榻前低语的话 —— 布片上的图腾,与高力士旧工坊的样式并非完全一致,反而多了几分异域纹路,像是混入了范阳胡商常用的纹饰。
“去中转仓。” 赵五放下姜汤,转身便往码头东侧的中转仓走去。柳萱紧随其后,指尖悄悄攥紧了袖中那枚从空船上捡到的铜钉 —— 铜钉表面刻着细小的 “郑” 字,与当初郑家私兵所用兵器上的印记如出一辙。
中转仓的木门虚掩着,门闩掉落在地,上面还缠着半根断裂的麻绳。赵五推开门,一股混杂着霉味与焦糊的气息扑面而来。仓内的粮囤倒了大半,散落的粟米上印着杂乱的脚印,角落里的草垛被烧得发黑,灰烬中还残留着几枚未燃尽的箭矢。
“大人,这里!” 柳萱的声音从仓后传来。赵五快步走去,只见老仓督蜷缩在粮仓后的阴影里,脖颈处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早已没了气息。他手边散落着一本被血浸透的账册,最末一页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 “金珠…… 洛口…… 胡商” 几个字,墨迹还未完全干透。
赵五蹲下身,小心地翻开账册。里面记录的并非寻常漕粮出入,反而多是 “某日夜,转运不明货物至洛口仓东”“胡商阿罗憾来仓,交递木箱一口” 的隐晦条目。翻到最后几页,一行被血渍覆盖的小字隐约可见 ——“他们要在三日后,用漕船运‘东西’去范阳”。
“阿罗憾?” 柳萱凑过来,眉头微蹙,“我听常嬷嬷说过,西市有个粟特胡商就叫这个名字,常与郑家旧部往来。”
赵五合上账册,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洛口仓的赃金、范阳的旧部、带着异域图腾的布片、神秘的胡商…… 这些线索如同漕渠下的暗流,终于在此时交织在一起,指向一个更庞大的阴谋。他忽然想起昨夜亲卫提及的 “空船”,心中猛地一沉 —— 那些船,恐怕不是被遗弃,而是在为三日后的 “转运” 做准备。
“传我令。” 赵五起身,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第一,封锁中转仓,任何人不得靠近,派两名亲卫将老仓督遗体送往医馆,让仵作仔细查验伤口;第二,命人即刻去西市查探阿罗憾的行踪,若找到人,先不动声色,暗中监视;第三,召集所有营校尉,半个时辰后议事堂再议 —— 这次,要带上所有与洛口仓、范阳旧部相关的案卷。”
亲卫应声而去,脚步声在空旷的码头回荡。柳萱看着赵五紧绷的侧脸,轻声道:“大人,要不要先告知柳别驾?他在州府或许能查到更多关于胡商的线索。”
赵五摇头,目光落在仓外渐散的晨雾上:“现在还不是时候。柳公在州府处境本就微妙,监军魏涟三日后便到,若此时走漏风声,恐会打草惊蛇。” 他顿了顿,想起柳蓁蓁临终前的叮嘱,“而且…… 我们还不知道,这潭水里,到底藏着多少双眼睛。”
正说着,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名亲卫翻身下马,神色慌张地跑到赵五面前:“大人!不好了!漕渠上游发现十几艘插着‘漕’字旗的船只,行迹可疑,像是冲着咱们的中转仓来的!”
赵五心中一凛,快步走到码头边缘。顺着亲卫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见远处漕渠上驶来一队漕船,船帆虽挂着 “漕” 字,但船身吃水极深,不似寻常运粮船的重量。更诡异的是,每艘船的船头都站着几个身着短打、腰间佩刀的汉子,目光锐利地扫视着两岸。
“是范阳的私兵?还是胡商的人?” 柳萱握紧了袖中的铜钉,声音有些发紧。
赵五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身对亲卫道:“去把江月带到常嬷嬷的医馆,派人严加看守,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他知道,这场风波已不是单纯的查案,而是一场关乎生死的博弈 —— 对方敢在白日明目张胆地靠近,显然是有恃无恐,甚至可能知道了洛口仓赃金的秘密。
待亲卫领命离去,赵五才看向柳萱,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不管是谁,既然来了,咱们就不能让他们轻易离开。你去召集码头的漕工,就说有乱匪欲劫漕粮,愿意出力者,事后每人赏五十文钱,家中有粮者,可优先兑换漕米。”
柳萱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漕工多是贫苦出身,平日里受够了豪强欺压,若以 “护粮” 为名召集,再许以重利,定能组成一支临时的护卫队。她点头应下,转身便往码头旁的漕工棚跑去,晨露打湿了她的裙摆,却未减慢她的脚步。
赵五独自立在栈桥上,望着越来越近的漕船,缓缓握住了腰间的佩刀。阳光渐渐穿透晨雾,洒在漕渠上,波光粼粼间,却透着一股肃杀之气。他知道,这场较量从一开始就没有退路 —— 为了洛口仓的真相,为了江月,为了身边这些托付信任的人,他必须守住这处漕渠,守住这乱世中难得的安稳。
远处的漕船越来越近,船头汉子的面容已隐约可见。赵五深吸一口气,将腰间的玉佩攥得更紧 —— 玉佩的凉意让他愈发清醒,也让他想起柳蓁蓁常说的那句话:“漕渠通,则天下安;漕渠乱,则百姓苦。”
他抬手,对身后待命的亲卫沉声道:“备好弓箭,等他们进入射程,听我号令。”
(第一百零六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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