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雨夜定情
秋雨敲打着漕运司衙署的窗棂,烛火在穿堂风中摇曳不定。赵五推开满案的盐引账册,指尖按在“缺额三千”那一行朱批小字上,墨迹被雨水打湿晕开,像一道血痕。
柳蓁蓁提着灯笼走进来,光影在她素白的脸上明明灭灭。她伸手按住赵五颤抖的手腕,声音比雨丝还轻:“账是死的,人是活的——那三千引盐,此刻正藏在平卢军粮草车里,沿着汴水往北运。”
赵五猛地抬头。窗外惊雷炸响,电光映亮他眼底的血丝。两个月前他奉旨南下江淮,查办盐引亏空案,却如同陷入泥沼。扬州官场表面恭顺,暗地里却织成一张铁网。就连这漕运司衙署,也仿佛处处生着耳朵。
“你如何得知?”他压低声音。
柳蓁蓁从袖中取出一枚沾着泥点的铜符:“萨琳娜的商队在宿州码头见过这批货。押运的兵士醉酒后炫耀,说这是‘安帅的私盐’。”铜符上刻着虎纹,正是平卢节度使安禄山的标记。
雨更急了。赵五推开账册,露出一角江淮地图。他手指划过汴水一路向北,最终停在范阳一带。那里是安禄山的老巢,也是大唐最危险的火药桶。
“他们这是在试探。”柳蓁蓁的指尖点在地图上,“三千引盐不多不少,正好卡在陛下能容忍的底线。若你查不出,往后便是三万引、三十万引;若你查出来……”她顿了顿,“安禄山正好借机发难,说朝廷苛待边军。”
烛花爆了一声。赵五想起离京前皇帝密旨:“漕运事小,藩镇事大。”此刻才明白其中深意。这哪里是查账,分明是刀尖上跳舞。
突然,院中传来一声闷响。赵五吹熄烛火,将柳蓁蓁护在身后。黑暗中只听雨声哗啦,夹杂着极轻微的脚步声。一道黑影掠过窗纸,接着是刀刃入肉的闷响。
慕容芷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没事了。”她推门进来,夜行衣上沾着血迹,“三个探子,两个服毒,一个咬舌。”她踢了踢脚下一具尸体,“平卢军的人,跟了我们三天。”
柳蓁蓁点亮灯笼,光晕照见地上散落的腰牌——除了平卢军的虎符,竟还有一枚东宫侍卫的鱼符。三人对视一眼,心底俱是寒意。这潭水比想象的更深。
“看来有人不想我们查下去。”赵五冷笑。他忽然握住柳蓁蓁的手,目光灼灼:“蓁蓁,若我此刻向柳公提亲,你可愿意?”
柳蓁蓁一怔,眼眶微微发红:“都这时候了,还说这些?”
“正是这时候才要说。”赵五从案头取出一枚用漕船压舱石磨制的印章,上面刻着“漕清”二字,“我赵五此生,不求封侯拜相,只求漕运清明,与你白头。”印章硌在掌心,带着石头的凉意。
慕容芷别过脸去:“我先去处理尸体。”门轻轻合上。
雨声中,柳蓁蓁将一枚玉佩系在赵五腰间。那是她及笄时父亲所赠,刻着柳枝纹样。“好。”她声音轻得像叹息,“等这场雨停,我们就成亲。”
烛火重新亮起时,二人并肩站在地图前。盐引案已成死局,但若换个思路——或许能成为扳倒安禄山的契机。赵五提笔在奏章上写下:“臣请以漕运之利,充边军之饷。”既然盐铁利益盘根错节,不如直接釜底抽薪。
柳蓁蓁补充道:“可请苏琬在长安造势,说安禄山克扣军饷。”慕容芷擦着刀点头:“我在军中散播消息,说朝廷要清查空饷。”萨琳娜的商队则是最好的传声筒。
四更鼓响时,方案初定。赵五推开窗,雨已停了,一弯新月挂在檐角。他忽然想起现代那个总催他买房的女友,想起地铁和霓虹。而此刻,柳蓁蓁的侧脸在月光下像一尊白玉雕像。
“若回不去,也好。”他轻声道。
柳蓁蓁转头看他:“什么?”
赵五笑了笑,握住她的手。掌心相贴时,她指尖的墨香与他手上的薄茧纠缠在一起。漕运司的梆子声远远传来,四下俱寂,只剩更漏滴答。
黎明前最暗的时刻,一封密奏悄悄送出扬州城。而另一封家书也到了长安柳府,只写着八个字:“江南桂子香,宜嫁娶。”
(第四十章 完)
喜欢雪月大明请大家收藏:(m.tcxiaoshuo.com)雪月大明天才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