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留给伊娜莉丝的信息中,有关于东城区的她为自己准备的退路。不过现在就她已经掌握了萨卡兹佣兵团的话语权来看,她应该是用不上了。
至于从其他的地方离开这座垂死城市,大概是痴心妄想——绝大多数的升降平台早在整合运动初期的破坏计划中。或者她们也可以不走东区w留下的道路,那离开切尔诺伯格的唯一方式,就只剩下从不知多高的地块边缘纵身一跃。
祈祷自己不会摔个粉身碎骨吧。
这种高度与自由落体,对伊娜莉丝而言,其实算不上什么真正的难题。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切尔诺伯格,东城区。
寒风卷着灰败的纸屑和尘土,在废弃的街道间穿行,发出鬼魂般的呜咽。
伊娜莉丝的脚步无声地停在一座被掀翻的乌萨斯军用卡车旁。巨大的车身斜斜地卧在龟裂的路面上,暗绿色的涂装上满是锈迹与弹孔。
她将身体藏在车身后,只露出半个脑袋,灰白色的发梢发被风吹起几缕,拂过她警惕的眼角。她的视线落在前方空无一人的街区深处,话却是对身后那个亦步亦趋的兜帽人说的。
“你会用钩锁吗。”
她的声音不高,在这片死寂里却显得有些发闷,像是被厚重的空气吸收了大部分。
跟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兜帽人闻声停下,宽大的兜帽微微晃了晃,像是在否定。阴影之下,传来一个比伊娜莉丝的声音要清澈许多的回应。
“我没用过。”那人顿了一下,似乎在认真思考这个工具的原理,然后才补充道,“……简单吗?”
伊娜莉丝没有回头,只是将视线从远处的废墟收回,侧过脸,目光落在兜帽人模糊的轮廓上。风吹动着她宽大的黑色袍子,也吹动着对方身上那件一模一样的衣物,让两人看起来像是从同一片阴影中分裂出的两个影子。
“那挺简单的,到时候抱紧我就行了。”
兜帽下的人影似乎僵了一下,沉默了片刻,才发出一声有些微妙的、像是被噎住的单音节。
“……阿这。”随即,那声音恢复了平稳的语调,听起来甚至带上了一丝郑重其事,“我尽力。”
“掉队了我可不回来捞你。”
伊娜莉丝点了点头,算是得到了答复。
她不再多言,身体从卡车后滑出,继续向前走去,脚步轻盈得像一只穿行在瓦砾间的黑猫。那个兜帽人也立刻跟上,宽大的黑袍下摆在粗糙的地面上拖曳,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两人再次融入这片破败城市的沉默之中。
越往前走,文明崩塌的痕迹就越是触目惊心。
街道两侧到处都是被暴力洗劫过的商店,橱窗的破口像是尸体上黑洞洞的眼窝,无神地望着铅灰色的天空。
细密的玻璃渣滓铺满了整个人行道,像一层不会融化的冰霜,在昏暗的路灯下反射着绝望的微光。
小心的拐过一处街角,伊娜莉丝注意到了前面的路边有几个衣衫褴褛的难民围着一堆几乎快要熄灭的火取暖。
那与其说是火堆,不如说是一捧挣扎的、随时会被寒风吞噬的微弱火苗。火上架着一根锈迹斑斑的铁条,穿着一串焦黑得看不出形状的肉块,正滋滋地冒着难闻的油烟。
他们枯槁的脸上满是污垢,眼神空洞,形态麻木。
当他们注意到伊娜莉丝和她身后那个同样笼罩在黑袍中的身影时,那种麻木瞬间就被一种源于骨髓的、对捕食者的恐惧所取代。
连那串可能是最后晚餐的烤肉都顾不上了,一群人作鸟兽散,其中一人甚至被自己的脚绊倒,却顾不上疼痛,手脚并用地抓起身边零散的物资,连滚带爬地消失在旁边一条深不见底的小巷阴影里。
伊娜莉丝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似乎对这一切并不意外。
但她身后的兜帽人却有些疑惑。
那顶宽大的兜帽微微转向那些人逃离的方向,缓缓转向了伊娜莉丝的背影。
兜帽下的脸庞似乎在注视着她,然后,一个带着困惑的声音响了起来。
“他们为什么这么怕你?”
伊娜莉丝没有完全转身。她只是微微侧过头,风吹起她灰白色的发丝,掠过她线条冷硬的下颌。
她抬起手,用指尖碰了碰自己脖颈处的皮肤。
“大概是因为这个。”
随着她的动作,衣领的阴影下,露出几枚被隐藏的灰黑色的结晶体,这些东西她在苍白的肤色上显得格外狰狞。
“源石结晶……”
“没错,我是个感染者。”
寒风呼啸着卷过两人之间的空隙,带来远方废墟的尘土气息。
“而切尔诺伯格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正是一群无路可走的感染者做的。”
“我大概理解了……”
兜帽人彻底沉默了。他站在那里,袍子的下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似乎在用这段漫长的寂静,去消化那句话里蕴含的血与火。
许久,就在空气几乎要凝固的时候,那个兜帽人终于再次迈开了脚步,无声地跟了上来,重新回到了他的位置。
“唉……”
一声叹息从身后的兜帽下传来,随即被卷过街巷的寒风吹散。
伊娜莉丝没有理会,甚至连脚步的节奏都没有改变。
她不理解那声叹息里包含了什么,或许是疲惫,或许是对这片废墟的哀伤,但她没有兴趣探究。
在这种地方,多余的情感只会成为拖累,抓紧时间抵达目的地才是唯一重要的事情。
又穿过了两个街区。这里的破败景象比之前更加严重,一栋大楼从中断裂,上半截斜斜地插入对面的建筑,形成了一道摇摇欲坠的阴影拱门。
伊娜莉丝前行的脚步忽然一顿,没有任何预兆,整个人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拉着兜帽人融入路边一堵断墙的阴影里,与黑暗融为一体。
前面有声音。
风声里夹杂着一些不和谐的杂音,起初很模糊,但当伊娜莉丝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听觉上时,那些声音便清晰地钻入耳中。
不是枪械的爆鸣,也不是源石技艺碰撞时发出的尖锐轰鸣。
是拳头砸在肉体上发出的,那种湿润沉闷的“噗噗”声。
是骨头被沉重的钝器敲击时,发出的“咯吱”声。
声音里还夹杂着乌萨斯语,虽然听不懂,但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伊娜莉丝悄无声息地向前挪动了几步。
她蹲下身,身体紧贴着断墙粗糙的边缘,从一处墙体崩塌形成的破口处,小心翼翼地向外望去。
那是一条被两栋楼房夹住的狭窄后巷,垃圾与瓦砾堆积在角落,散发着潮湿的霉味。
巷子深处,几个看起来像是本地居民的男人,正围着一个蜷缩在地上的身影拳打脚踢。他们的动作毫无章法,充满了原始感,就像是本能在驱使他们这么做一样。
那个被打的人身上,穿着整合运动标志性的黑白作战服。他脸上的白色面具已经碎裂了大半,露出下面一张因剧痛而极度扭曲的年轻脸庞,嘴里不断涌出混合着泥土的血沫。
在他的旁边,还躺着另一个整合运动成员。
那人的身体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脖子不自然地歪向一边,面具挂在脸上,但显然已经没了气息。
“去死吧!你们这群怪物!”一个中年男人用嘶哑的嗓音吼叫着,一脚狠狠地踹在那个幸存者的腹部。
“你要给我的家人偿命!!”另一个稍显瘦弱的男人泣不成声,却依旧用尽全身力气挥动手中的木板,一次次地抽打着。
这些市民的脸上,早已没有了平日里可能存在的温和与麻木,取而代之的是被仇恨与绝望扭曲到极致的狰狞。
他们手中的武器五花八门,有从废墟里捡来的、已经生锈的钢管,有从家具上拆下来的断裂木板,甚至还有一个人双手举着一块边缘异常锋利的混凝土碎块,机械地、一下一下地砸在那个整合运动成员的背上,发出可怕的碎裂声。
伊娜莉丝的眉头微微皱起,她握着腰间军刀刀柄的右手,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些许,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但她没有动。
她的任务不在这里,她的目标也不在此处。这片土地上的仇恨,早已像疯长的野草,不需要任何理由就能燃起燎原大火。
就在这时,她身后的阴影动了。
那片与断墙融为一体的黑暗,像是被赋予了生命般悄然蠕动,兜帽人无声无息地凑了上来,在她身旁另一个稍小的破口处停下,同样望向巷子里的那一幕。风声、殴打声、以及垂死者的喘息,一并灌入他的耳中。
“能不能……救他?”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伊娜莉丝的耳边响起。
伊娜莉丝缓缓侧过头。在废墟投下的昏暗光影里,她只能看到兜帽下那片深不见底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
“我记得我让你待在原地,”她的声音变冷,像这片土地上永远吹不散的寒风,“我们之前约定过?”
“是的,是的,但我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兜帽人急忙做出解释着,“我觉得这是一个机会……”
“什么意思,”伊娜莉丝打断了他那套学者般的说辞,“你还想帮整合运动?”
“不是帮,是看看我们之间有没有共同语言……”
“他们都是疯子,你也是?”伊娜莉丝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加掩饰的讥讽。
“某种意义上来说,”兜帽下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我也是个疯子。”
伊娜莉丝的脑海里,瞬间闪过这家伙徒手搓出一个过载状态留声机的诡异画面。好吧,那确实是只有疯子才能做出来的事情。她没再反驳这一点。
“我可杀了不少整合运动的人。”她换了个角度,陈述着一个冰冷的事实。
“没事,他又不一定知道,”兜帽人似乎早就想好了对策,“只要伪装成同样落难的感染者应该就行了……或者,如果你不方便,到时候我来说话?”
“行吧……”伊娜莉丝带着一丝无奈。
她完全不明白这家伙的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稀奇古怪的理论和念头。
视线重新投向巷子深处。那个整合运动成员的挣扎已经变得极其微弱,像一条被摔在岸上的鳞兽,只剩下无意识的抽搐。他嘴里溢出的鲜血,在肮脏的地面上晕开一小片黏稠的暗红,颜色越来越深。
再过几分钟,他就真的没救了。
“最后一个问题,”伊娜莉丝没有回头,声音低沉地问道,“如果他不领情怎么办?”
兜帽人沉默了片刻,巷子里沉闷的击打声和男人粗重的喘息成了这片寂静中唯一的伴奏。
“……”他的声音有了一丝波澜,“无所谓,我只是不忍心看着一个人,就这么在我面前死去。”
“该说你虚伪,还是太过性情?”
伊娜莉丝的嘴角牵动了一下。她嘴上虽不耐烦,身体却已经做出了反应。
她直接从断墙的阴影后迈步走了出去,靴子踩在碎石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她右手握着军刀,反手用刀柄在巷口生锈的金属栏杆上轻轻敲击了一下。
——当。
清脆的金属敲击声,瞬间穿透了风声和咒骂。
巷子里所有的声音,无论是施暴者的嘶吼,还是受害者的呻吟,都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那几双被仇恨与疯狂染红的眼睛,齐刷刷地转了过来,死死地盯住了巷口这个不速之客。
那些正沉浸在复仇狂热中的市民们猛地回过头,看到一个全副武装、看不清面容的人出现在巷口,他们的第一反应是惊恐。
但这份惊恐只持续了短短数秒。巷子里昏暗的光线,恰好勾勒出伊娜莉丝作战服衣领的边缘,以及她脖颈处裸露出的那一小片皮肤。一个离得最近、手里高举着生锈钢管的男人,看清了那片皮肤上附着的东西——几片不规则的、仿佛由阴影凝聚而成的黑色结晶。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那残存的恐惧像是被投入烈火的干柴,瞬间燃烧殆尽,转化为一种更为扭曲和狂暴的愤怒。
“又是感染者!”他嘶哑地咆哮着,声音里满是唾弃与憎恨,“想来救你的同伴吗?!”
男人没有丝毫犹豫,举着那根钢管,朝伊娜莉丝冲了过来。他的步伐踉跄,动作也毫无章法,但那张因仇恨而涨红的脸,显得格外狰狞。
伊娜莉丝只是向前踏出一步,身体重心微微下沉,在男人冲到面前的瞬间,右腿甩出。
包裹着坚硬材料的作战靴,精准地踹在了那个男人的小腹上。
男人的吼声戛然而止,双眼暴突,整个人像是被一头全速狂奔的卡车正面撞上,身体弓成了虾米状,向后倒飞出去。
飞翔地身体接连撞翻了身后两个同样目瞪口呆的同伴,三个人滚作一团,发出一连串的痛呼和骨头撞击地面的钝响。
巷子里再次陷入死寂。
剩下的人被这一幕镇住了。他们脸上的狂怒像是退潮般迅速褪去,被一种更原始的恐惧所取代。
“滚。”
伊娜莉丝缓缓收回腿,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藏在阴影下的目光冷冷地扫过他们每一个人。
几秒钟的死寂,每一秒都像是在心脏上敲击的重锤。
终于,有一个人承受不住这种无声的压迫,他手里的断裂木板“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发出的清脆声响像是一个信号。
他转身就跑,连滚带爬,只想尽快逃离这个恐怖的地方。
这个动作惊醒了剩下的人。
他们如梦初醒,有人狠狠地对着地上那个奄奄一息的整合运动成员啐了一口浓痰,仿佛这是他们最后能做到的报复,然后也跟着仓皇逃离,转眼间便消失在废墟的阴影里。
风重新灌入空旷的巷子,卷起地上的尘土。这里很快只剩下伊娜莉丝,和那个从她身后阴影里跟上来的兜帽人。
“好了,”伊娜莉丝侧过头,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现在你可以去跟他谈谈‘共同语言’了。我去问问那几个市民。”
兜帽人点了点头,他的视线落在那个垂死的感染者身上。
“他还活着……”他低声说,语气里有种如释重负的庆幸。
伊娜莉丝走到那个被踹翻的市民身边,对方惊恐的看着她,嘴里吐露着像是求饶的乌萨斯语。
“我问什么,你答什么,不许用乌萨斯语,懂了吗?”
男人惶恐的点了点头。
“很好,你们是怎么抓到这个整合运动的?”
“他……他带着那个人抢了我们的东西,我们还有孩子……队伍里有个退役的乌萨斯军警,我们跟了他一路,才找到机会……”
“整合运动能找到你们隐藏的地方?”
“应该是……误打误撞……”
“你知道怎么出城吗?”
“出城……不,出不去的,到处都是整合运动……”
“……滚吧,”
伊娜莉丝不再看他,旁边的兜帽人这个时候正小心翼翼地将那个还在喘气的整合运动成员翻了过来。
他毫不顾忌的撕开整合运动的衣服,看到不妙的一幕——外部的殴打引发了他的器官衰竭,然后导致矿石病的急剧恶化,源石结晶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他的皮肤下刺出,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变成和源石晶簇一样的东西。
“……他需要特效药才能遏制……”
兜帽人抬头看向伊娜莉丝,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无力感。
“我们可没特效药。”
伊娜莉丝摇了摇头。
“他活不了多久了,几个小时,或者更短。”
兜帽人的情绪有些低沉。
旁边那个市民听到兜帽人这么说,脸上的惊恐更胜一筹。
“我……我可以走了吗?”
“快滚。”伊娜莉丝又踹了他一脚。
市民落荒而逃。
两人最后尝试了一下,结果还是无能为力,正当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时。
一阵刺耳的电流声,从那个垂死的整合运动成员腰间响起。
他挂在腰带上的通讯终端,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
“赢了!我们赢了!”
“哈哈哈哈!最后一个乌萨斯人也滚出了核心城!”
“这座城市是我们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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