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荆州,秋意正浓。
汉水之上,一叶扁舟顺流而下,缓缓靠向襄阳渡口。
船头立着一人,身着素色长衫,头戴纶巾,正是荀攸。
他孤身一人,轻车简从,神色平静地望着远处那座戒备森严的雄城。
城墙之上,荆州军的旗帜迎风招展,密密麻麻的士卒往来巡视,肃杀之气与这江南水乡的温婉格格不入。
襄阳城内,荆州牧刘表的议事厅中。
刘表高坐主位,身形清瘦,两撇八字胡修剪得一丝不苟。。
阶下两侧,文有蒯越、蒯良,武有蔡瑁、张允,皆是荆州豪族重臣。
而在众臣之中,一个身影显得格外扎眼。
正是寄人篱下的刘备。
“报——”
“大将军府使者荀攸,于厅外求见!”
传令兵的声音打破了厅内的沉寂。
刘表精神一振,正要开口。
“景升公!万万不可!”
刘备猛地一步跨出,抢在所有人之前,声色俱厉地高喊。
“刘景名为皇侄,实为国贼!如今四方合围,其势已危,故派此人前来,必是效仿那张仪、苏秦,欲行纵横乱国之举!”
“此等奸佞之徒,巧舌如簧,景升公切不可信其花言巧语,乱我荆州军心啊!”
他一番话说得是义正辞严,仿佛自己才是汉室最忠诚的卫士。
刘表眉头微皱,看了一眼激动的刘备,终究还是沉声道:“宣。”
片刻之后,荀攸缓步走入大厅。
他环视一周,目光在刘备身上没有丝毫停留,径直走到大厅中央,对着主位上的刘表深深一揖。
“大将军府门下荀攸,拜见景升公。”
他的声音不卑不亢,平静温和,与刘备的慷慨激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等刘表回话,荀攸便直起身,朗声说道:
“攸此来,是为汉室宗亲而来,非为某些跳梁小丑之辈。”
说着,他才终于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脸色涨红的刘备。
“只是不知,这位曾在陶使君麾下丢盔弃甲,如今又在景升公面前摇尾乞怜的‘仁义之士’,是何官职?”
“竟能在此议事厅中,对大将军的使者大呼小叫?”
此言一出,整个大厅瞬间安静下来。
蒯越和蔡瑁等人看向刘备的眼神,都带上了一丝玩味。
“你!”
刘备被一句话戳中了肺管子,脸色由红转青,又由青转白。
在徐州败于曹操,狼狈逃窜;在荆州依附刘表,仰人鼻息。
这两件事,是他心中最大的痛处,如今却被荀攸当着满堂文武的面,赤裸裸地揭开!
他气得浑身发抖,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荀攸根本不再看他,仿佛他只是一团空气。
他再次转向刘表,神情肃穆地说道:
“府君,大将军与您同为宗室,血脉相连,本是同气连枝,理应共扶汉室。”
“今大将军坐拥司、冀、幽、并、徐五州之地,带甲百万,兵精粮足,扫平奸佞,匡扶汉室,已是天下归心的大势。”
“府君若能顺天应人,助大将军一臂之力,则为从龙之功,他日功成,必将青史留名,福泽子孙。”
“可若是……”
荀攸话锋一转,声音冷冽了几分。
“若逆势而行,与曹操、袁术之流为伍……府君当知,彼辈皆是野心勃勃的豺狼,眼中只有自己的权位,何曾有过汉室江山?”
“与虎谋皮,焉有善终?一旦大将军有失,中原大乱,他们下一个要吞并的,岂不正是物阜民丰的荆襄之地?”
刘表的面色阴沉,若有所思。
荀攸的话,句句都敲在他的心坎上。
他最怕的,就是这个。
荀攸看出了他的动摇,立刻抛出了真正的筹码。
“大将军知府君之忧,特命攸前来,带来金石之诺!”
“大将军已上表太后,愿与府君永结盟约,共保汉室江山!”
“此战之后,无论胜败,大将军都将亲自奏请太后,正式册封府君为荆州之主,承认您对荆州九郡的主导,并可……世袭罔替!”
世袭罔替!
这四个字,宛如一道惊雷,在刘表耳边炸响。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神采,死死地盯着荀攸!
他此生最大的愿望,不就是名正言顺地坐稳这荆州,再安安稳稳地传给自己的儿子吗?
曹操和袁术许诺的,都是些虚无缥缈的战后利益,可刘景给的,却是他最想要的东西!
一旁的蒯越和蔡瑁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撼与意动。
“景升公!不可啊!”
刘备见刘表已然心动,急得满头大汗,再次不顾一切地冲了出来。
“刘景此人,野心勃勃,狼子之心路人皆知!今日之徐州,便是明日之荆州啊!您若信他,无异于引狼入室!”
“住口!”
一声厉喝,打断了刘备的嘶喊。
荀攸猛然回身,原本温和的目光变得如同利剑一般,直刺刘备。
“刘玄德!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这一声怒斥,让整个大厅的温度都降了下去。
荀攸指着刘备,字字诛心。
“大将军取徐州,是陶恭祖自知时日无多,为保徐州百姓免遭战火,三辞三让,徐州军民万众一心,开城拥戴!此乃顺天应人之举,是为王道!”
“而你呢?!”
荀攸上前一步,声震屋瓦。
“你在徐州又做了什么?!”
“陶恭祖病重,你不思如何退敌以报知遇之恩,却在州牧府外聚众哭啼,日夜不休!”
“怎么?莫非是想将陶使君活活哭死,你好趁机谋夺其基业吗?!”
“满朝公卿,夜哭到明,明哭到夜,尚且哭不死一个董卓!你刘备在府外哭上几天,就能哭来一座徐州吗?!”
“吾观玄德公,巧言令色,不过是待价而沽的货物,何谈匡扶汉室!”
“大将军行的是堂堂正正的王道,而你,行的不过是些偷鸡摸狗的鬼祟之道!”
“凭你也配,在此妄议大将军!”
荀攸一番话,如狂风扫落叶,将刘备所有的伪装都撕得粉碎。
刘备呆立当场,面如死灰,浑身筛糠般颤抖,张着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大厅之内,落针可闻。
荆州的文武官员们,看向刘备的眼神,充满了鄙夷和不屑。
他们之前只知刘备仁义,却不知还有这等不堪的过往。
高坐之上的刘表,缓缓地,缓缓地抬起了手。
他的目光从荀攸那张正气凛然的脸上移开,落在了刘备那张惨白如纸的脸上,眼神变得无比冰冷和漠然。
那是一种看穿了所有把戏之后,彻底的厌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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