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零点。
新世界中心结束了它传奇般的首日营业。
巨大的玻璃门缓缓闭合，将外界的喧嚣与最后一丝属于白日的温度彻底隔绝。
整个建筑内部，陷入了一种奇妙的静谧。
白日里人声鼎沸的宽阔走廊，此刻空无一人，只剩下保洁机器人滑行的轻微嗡鸣。那些流光溢彩的店铺橱窗，也熄灭了大部分灯光，像一头头陷入沉睡的温驯巨兽。
然而，与这边的寂静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几公里外，新世界集团总部大楼顶层那片通明的灯火。
财务部的办公室里，空气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几十台电脑前，坐满了双眼通红的财务人员，每个人的手指都在键盘上快得飞出残影。噼里啪啦的敲击声汇成一片紧张的交响乐，在这片空间里回荡。
作为财务总监，陆云帆亲自坐镇，面前摆着三杯早已凉透的咖啡。
他没有催促任何人，只是死死盯着中央服务器上那不断跳动、攀升的汇总数据流，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正在清算一个奇迹。
而在走廊尽头的总裁办公室里，气氛则更加古怪。
新世界集团所有的核心成员，一个都没走。
雷啸像一尊门神，笔直地站在门口。
秦晚端着一杯红酒，轻轻摇晃着，但一次都没有喝。
苏眉烦躁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暴露了她内心的焦灼。
“我说，老陆他们到底行不行啊？这都几个小时了，不就统计个数吗？用算盘算的？”
她终于忍不住，停下来抱怨了一句。
角落的沙发里，方辰紧张地抱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闻言立刻反驳。
“你懂什么！今天的交易数据是按‘毫秒’来计算的！光是处理那些线上会员的并发交易请求，就够咱们的服务器喝一壶的了，更别说线下那几十万笔支付数据了！这工作量，换个公司的财务系统，开业第一秒就得崩！”
“行了行了，就你懂服务器。”
苏眉白了他一眼，却也没再多说。
所有人都明白，这不是一次普通的盘点。
这是在为一场载入史册的战役，清点最终的战果。
而这场战役的最高指挥官，闻人语，此刻正安然地坐在办公桌后。
她没有看任何人，也没有催促，只是专注地为自己冲泡着一壶功夫茶。
洗杯，温壶，置茶，冲泡。
每一个动作都从容不迫，行云流水，仿佛外界的一切喧嚣与紧张，都与她无关。
这股极致的平静，反而让办公室里其他人的心跳得更快了。
就在这时。
“砰！”
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撞开。
陆云帆像一阵风一样冲了进来。
他头发凌乱，白衬衫的领口被扯开了两颗扣子，脸上是一种混杂着极度疲惫与极度亢奋的奇异潮红。
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手里死死捏着一张刚刚从打印机里扯出来的，还带着温热的A4纸。
所有人的动作，都在这一瞬间定格。
苏眉停下了踱步。
秦晚放下了酒杯。
方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了陆云帆手上那张薄薄的，此刻却仿佛有千斤重的纸上。
陆云帆的胸口剧烈起伏着，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因为太过激动，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他只能用尽全身力气，迈着灌了铅一样的双腿，一步步走到闻人语的办公桌前。
他的手，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那张纸，用一种近乎朝圣的姿态，轻轻放在了闻人语的面前。
闻人语停下了泡茶的动作。
她抬起头，看了一眼几乎要虚脱的陆云帆，然后才将视线，缓缓落在那张纸上。
秦晚、苏眉、方辰……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围了上来，屏住了呼吸，伸长了脖子。
那是一张最简单的财务日报表。
上面罗列着各项收入明细。
然后，在表格的最下方，是“首日总营业额”一栏。
那一栏的后面，跟着一串长得让人眼花的数字。
当所有人都看清那串数字时。
整个办公室，陷入了一种诡异的，连心跳声都消失了的绝对死寂。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了。
“个……十……百……千……”
苏眉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试图去数清那串数字到底有多少位，可数到一半，她就感觉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彻底失去了思考能力。
最先打破这片死寂的，是秦晚。
作为顶级的律政精英，她对数字有着超乎常人的敏感。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梦呓般的颤抖。
“我上个月……刚看过华联集团的季度财报。”
“这个数字……”
她深吸一口气，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把话说完。
“是华联超市，全国三百多家门店，一个月的营业额总和。”
轰！
这句话，像一颗重磅炸弹，在每个人的脑海里炸响！
华联集团！
那个曾经压在他们头顶，叱咤京城商界二十年的庞然大物！
他们……用一天的时间，就完成了人家一个月的业绩？
还是全国所有门店加起来的业绩？！
“我的妈呀……”
方辰这个技术宅，两腿一软，差点直接坐到地上去，他扶着桌子，结结巴巴地看向闻人语，整个人都快傻了。
“老板……我……我们……我们这是用一天的时间，赚出了一个商业帝国啊？！”
赚出一个商业帝国！
这句话，成了点燃火药桶的最后一根火星。
死寂，被彻底撕碎了！
“啊——！”
苏眉第一个尖叫起来，她一把抱住身边的秦晚，又蹦又跳，完全没有了平日里公关女王的形象。
“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陆云帆再也撑不住，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他靠着办公桌，缓缓滑坐在地毯上，然后把脸埋进手掌里，肩膀剧烈地耸动起来，压抑的哭声从指缝间溢出。
方辰则冲过去，一把抱住了比他高出一个头的雷啸，激动得语无伦次。
“雷哥！我们发了！不不不，我们创造历史了！历史啊！”
办公室里，瞬间变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
所有人都在拥抱，在欢呼，在用最原始的方式，宣泄着这几个月来积压的所有压力、委屈和此刻那无与伦比的狂喜。
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清楚地知道，自己亲手见证并参与了一个商业神话的诞生。
然而。
在这片山呼海啸般的狂欢中。
只有一个人，是例外的。
闻人语。
她没有欢呼，甚至脸上都没有太多的激动。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张报表，然后端起面前那杯刚刚泡好的，温度正好的清茶，轻轻地，抿了一口。
茶香袅袅，氤氲了她平静的眉眼。
仿佛那个足以震动整个中国商界的，创纪录的恐怖数字，对她而言，不过是茶杯里的一片寻常茶叶。
一切，尽在掌握。
这股从容到极致的淡定，与周围的狂喜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比。
渐渐地，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她的平静。
欢呼声，慢慢停了下来。
陆云帆抬起通红的眼睛，方辰松开了抱着雷啸的手，苏眉和秦晚也停止了蹦跳。
他们看着那个云淡风轻的年轻女人，心中那股激动的情绪，在瞬间被一种更深沉，更炽热的情感所取代。
那是崇拜。
是敬畏。
是对于“神”的仰望。
原来，在他们还为这场战役的胜利而狂喜时，他们的女王，早已将目光投向了更遥远的星辰大海。
闻人语放下茶杯，缓缓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她俯瞰着脚下这座城市的万家灯火，以及东方那片已经彻底融入夜色的，属于她的新世界。
雷啸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她的身后，一如既往，如同一道沉默的影子。
闻人语看着窗外的夜景，轻声开口，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落在了办公室里每个人的耳中。
“这只是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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