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的飞剑快得超乎想象，耳边是撕裂空气的呼啸。
李昊然被那股无形的力量牢牢固定在剑身上，动弹不得。他低着头，看似吓得魂不附体，实际上，他的大脑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处理着涌入的信息。
“时速目测超过三百公里，居然还能保持平稳，剑身周围有一层能量薄膜，有效减少了空气阻力，并且抵消了大部分风噪。这玩意儿要是装个GpS，简直是完美的低空突防载具。”
他悄悄抬起一丝眼缝，观察着下方飞速倒退的山川河流。那些在地面上看起来雄伟壮阔的山脉，此刻就像是沙盘上的模型。
约莫一炷香后，速度开始放缓。
前方的云海之中，几座如同利剑般倒插天穹的山峰，若隐隐现。山峰之间，有彩虹般的廊桥相连，仙鹤成群飞舞，瀑布从天而降，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晕。
浓郁的白色雾气缭绕在山间，如同仙境。
“好家伙，仙家气派果然不凡。”李昊然心中赞叹了一句，紧接着，理科生的吐槽之魂便开始熊熊燃烧。
“这仙雾的分布也太均匀了，明显不是自然水汽。更像是一个巨大的能量场，通过某种方式让空气中的水分子长期保持雾化状态，顺便还能折射和过滤光线，制造出这种‘圣光’效果。至于那几座悬浮的山峰……反重力技术已经成熟到这种地步了吗？这完全违背了牛顿的棺材板啊！”
飞剑没有在那些看起来光鲜亮丽的宫殿前停留，而是径直穿过云雾，朝着一座位于后山、气息最为森然的黑色大殿飞去。
大殿通体由黑色巨石砌成，风格肃杀，殿前广场上矗立着一尊手持法典、怒目圆睁的巨大石像，无形的威压扑面而来，让人心生寒意。
殿门上方，龙飞凤舞地刻着三个大字——执法堂。
飞剑落地，赵崇一把将李昊然从剑上拎了下来，像扔垃圾一样扔在地上，语气中充满了不耐与厌恶：“进去！长老在里面等你，老实点！”
李昊然连滚带爬地站稳，继续扮演着唯唯诺诺的角色，低着头，跟着两人走进了那座散发着冰冷气息的大殿。
大殿之内，光线昏暗，只有几颗不知名的珠子散发着惨白的光芒。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檀香和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混合在一起的古怪气味。脚步声在空旷的大殿中回响，激起一串串令人心悸的回音。
大殿正上方，一张宽大的黑木椅上，端坐着一位身穿深灰色长袍的老者。
老者须发皆白，面容清瘦，双目微阖，仿佛睡着了一般。但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就如同一座沉默的火山，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赵崇和苏冷月一进大殿，便立刻躬身行礼，神态恭敬到了极点：“弟子赵崇（苏冷月），拜见刘长老！”
李昊然有样学样，“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额头死死地贴着冰冷的地面，连大气都不敢喘。
“这就是boSS房的守关大将吗？这气场……隔着十米远都能感觉到低气压。人体生物场强到能影响环境磁场，这老头子的修为，怕不是个移动的核反应堆。”他心中飞速评估着危险等级。
被称为刘长老的老者，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浑浊，却又锐利如鹰！仿佛能瞬间洞穿人心最深处的秘密。
他的目光没有在赵崇和苏冷月身上停留，而是直接落在了跪在地上的李昊然身上，缓缓开口，声音沙哑而平淡，听不出喜怒：“就是他？”
“回长老，正是此人。”苏冷月清冷地回答，“是张远师弟陨落之地，唯一的目击者。”
“哦？”刘长风长老的身体微微前倾，一股无形的压力瞬间笼罩了整个大殿。
李昊然只觉得仿佛有一座大山猛地压在了自己的背上，让他瞬间呼吸困难，骨骼都发出了“咯咯”的悲鸣。他的冷汗“唰”地一下就冒了出来，浸透了后背的粗布衣衫。
“这就是灵压威慑吗？通过释放高强度能量场，压迫目标的身体和精神！草，这是物理攻击加精神攻击的双重打击啊！”李昊然咬紧牙关，强迫自己控制住颤抖的肌肉，将恐惧的表情维持在脸上。
“孩子，抬起头来，看着我。”刘长风的声音变得温和了一些，像个循循善诱的邻家爷爷。
李昊然知道，真正的审讯，开始了。
他颤颤巍巍地抬起头，脸上挂着泪痕和泥土，眼神里充满了最纯粹的惊恐和茫然，就像一只被老鹰盯上的小鸡。
“别怕。”刘长风的嘴角甚至挤出了一丝僵硬的微笑，“把那日你在山中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地再说一遍。不要有任何遗漏，也不要有任何添油加醋。说得好，有赏。”
来了，经典的“威逼”之后转“利诱”，试图用情绪的过山车来击溃心理防线，从而在对方的叙述中寻找漏洞。
李昊然心中门儿清，但他脸上的表情却更加惶恐了。他张了张嘴，似乎因为过度恐惧而发不出声音，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过了好几秒，才带着哭腔，磕磕巴巴地将那套早已烂熟于心的“黑影”说辞，又重复了一遍。
他的语速很慢，颠三倒四，充满了各种“俺觉得”、“好像是”、“太快了俺没看清”之类的模糊词汇，完美地复刻了一个没见过世面的放牛娃，在极度恐惧下，逻辑混乱的真实状态。
刘长风静静地听着，那双鹰隼般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李昊然的每一个细微表情。
等李昊然说完，他沉默了片刻，大殿内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突然，他话锋一转，声音陡然转冷：“你说你看见一道黑影往东边去了。那黑影是高是矮？是胖是瘦？穿的什么衣服？可有拿什么东西？”
一连串的问题如同暴雨般砸来！
这是语言陷阱！他试图诱导李昊然去编造细节！只要李昊然敢说出任何一个具体的细节，比如“黑影好像是个高个子”，他接下来就会有无数的手段来验证这个细节的真伪！
李昊然的身体猛地一抖，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严厉语气吓破了胆，他“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仙师爷爷饶命啊！俺真的没看清！就是‘嗖’一下，比天上的鹰飞得还快！俺就看到一团黑乎乎的影子，什么高矮胖瘦，俺真的不知道啊！俺就是一个放牛的，俺胆子小，当时都吓尿了，哪里还敢多看一眼啊！求仙师爷爷明察，饶了小人一命吧！”
他一边哭喊，一边拼命地磕头，额头撞在坚硬的石板上，发出“咚咚”的闷响，不一会儿就磕出了血印。
这番反应，堪称教科书级别的应对。
一个凡人，面对仙师斗法后的恐怖场景，最大的可能就是被吓晕。能醒过来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已经是极限。如果他真能冷静地描述出对方的体貌特征，那才叫最大的不合理！
李昊然的这番“真情流露”，恰恰用自己的“无知”和“懦弱”，完美地堵死了刘长风所有的追问。
我的回答是无懈可击的，因为我的回答就是“我什么都不知道”。
刘长风的眉头，终于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
他盯着地上那个哭得像个二百斤孩子的李昊然，眼中闪过一丝狐疑。这小子，是真傻还是在装傻？
可无论他如何用灵识探查，从李昊然身上感受到的，都只有凡人那孱弱的气血，和因为极度恐惧而紊乱的心跳。没有任何灵力波动的痕迹，就是一个纯粹得不能再纯粹的凡人。
一个凡人，能在他执法堂长老的灵压下，面不改色地撒谎？
这不可能。
赵崇在一旁看得不耐烦，忍不住开口道：“长老，依我看，这小子就是个没用的废物，被吓破了胆，估计也问不出什么了。不如直接搜魂，一了百了！”
听到“搜魂”二字，李昊然的哭声猛地一滞，随即抖得更厉害了，仿佛随时都会抽过去。
刘长风摆了摆手，制止了赵崇。
他对一个凡人搜魂，传出去有损威名。而且看这小子的模样，魂魄孱弱，怕是搜到一半就直接魂飞魄散了，到时候还是一无所获。
审讯，陷入了僵局。
大殿内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许久，刘长风才缓缓开口，声音恢复了古井无波的平淡：“也罢。既然问不出什么，留你在宗门也无用……”
他拖长了声音，锐利的目光死死锁定着李昊然。
李昊然心中一紧，知道最终的裁决要来了。是生是死，就在此一举！
他必须为自己争取到留下的机会，只有留在青云宗，他才有机会接触到真正的修仙资源，才有机会解开储物袋里那些“加密U盘”的秘密！
他脑筋急转，不等刘长风把话说完，便猛地抬起头，脸上挂着血和泪，用一种充满了希冀和哀求的语气，大声喊道：
“仙师！仙师别赶我走！俺……俺虽然笨，但是俺能干活！俺会砍柴，会种地，什么粗活累活都能干！求仙师收留，给小的一口饭吃！俺爹娘死得早，王地主家的牛也没了，俺要是被赶出去，就真的活不成了！”
说完，他又是一个响头，重重地磕在地上。
这一番话，将一个走投无路、只想活命的孤儿形象，刻画得淋漓尽致。
刘长风的眼中，终于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松动。
赵崇和苏冷月也愣住了，他们没想到，这个凡人怕死怕到了这个地步，居然还敢主动请求留在这仙门重地。
看着地上这个卑微如尘埃，为了活命不惜一切的少年，刘长风那颗早已坚如磐石的心，似乎被触动了那么一瞬。
他沉默了良久，最终缓缓吐出几个字：
“带他去测灵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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