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归现代,庄周梦蝶疑
剧痛,如同潮水般退去。
灼烧五脏六腑的火焰骤然熄灭,冰冷和虚无感取而代之,但并非死亡般的沉寂,而是一种……轻盈的剥离感。
林潇潇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不是慈宁宫熟悉的蟠龙藻井,也不是预想中的阴曹地府,而是一片雪白的天花板,上面嵌着造型简洁的吸顶灯。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气味。
她茫然地转动眼球,看到旁边悬挂着的透明软管,药液正一滴一滴顺着管子流入她手背的静脉。身上盖着的是蓝白条纹的棉被,触感陌生。
这是哪里?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身体却传来一阵虚弱感,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潇潇!你醒了?!”一个充满惊喜和担忧的女声在旁边响起。林潇潇偏过头,看到一个穿着时髦套装、妆容精致的中年女子扑到床边,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这张脸……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记忆深处某个被遗忘的角落似乎被触动了。
“妈……”一个称呼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带着她自己都陌生的沙哑。
“哎!醒了就好,醒了就好!你可吓死妈妈了!”女子眼眶瞬间红了,“你说你,加班怎么能熬到晕倒呢?医生说是疲劳过度加上低血糖!工作再重要也不能不要命啊!”
加班?低血糖?林潇潇的大脑一片混乱。她是大清国的母后皇太后,刚刚在慈宁宫被人毒杀……怎么会……
她环顾四周,房间简洁明亮,窗户宽大,窗外是高耸入云的建筑(写字楼),完全陌生的景象。她抬起手,看着这双白皙、指节分明,却显然从未沾过阳春水、更别提握过匕首的手,这不是她的手,或者说,不完全是。
纷乱庞杂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涌入她的脑海。属于“林潇潇”的,大清皇贵妃、太后的记忆,与另一个同样叫“林潇潇”的,二十五岁、在一家设计公司打工、因为连续加班而晕倒的现代都市女性的记忆,疯狂地交织、碰撞。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
哪个是梦?哪个是真?
那宫闱倾轧、刀光剑影、丧子之痛、权力巅峰的冰冷……难道真的只是她昏迷期间做的一场漫长而逼真的噩梦?可那锥心刺骨的痛,那与雍正、与甄嬛、与父亲林如海、与儿子弘时(盛瑞皇帝)之间的点点滴滴,如此清晰,如此深刻,怎么可能是梦?
“我……我睡了多久?”她艰难地开口,声音依旧沙哑。
“两天两夜了!”林母抹着眼泪,“以后可不许再这样了!公司那边我给你请好假了,好好休息。”
接下来的几天,林潇潇在父母的精心照料下,身体逐渐恢复。她强迫自己接受“现实”——她是一个名叫林潇潇的现代人,有一对疼爱她的父母,一份普通的工作,之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
她回到自己租住的公寓,看着镜子里那张年轻、略带苍白却充满胶原蛋白的脸,试图将那个母仪天下、眉宇间藏着无尽风霜的太后形象从脑海中驱散。
她重新回到设计公司上班,面对电脑屏幕上复杂的图纸,听着同事讨论最新的综艺和网红店,她感到一种格格不入的疏离。那些宫规礼仪、权谋机变,在这个世界里毫无用处。她甚至需要重新学习如何使用智能手机和地铁乘车码。
她试图融入,努力扮演好“现代林潇潇”的角色,但夜深人静时,那些属于过去的记忆便会不受控制地浮现。雍正临终前紧握她的手,弘历(乾隆)被逼退位时怨毒的眼神,弘时(盛瑞)登基时懵懂又依赖的目光,还有……那碗要了她命的枇杷露……
真的,只是梦吗?
这天周末,为了散心,也为了寻找一些“真实感”,她独自一人来到本市着名的历史博物馆。或许,看看那些真实的文物,能让她彻底从那个“梦境”中走出来。
博物馆里人不少,她信步由缰,走过一个个展厅。当来到“清代文物展”区时,她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玻璃展柜里,那些熟悉的瓷器、服饰、玉器……每一件都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那个时代的辉煌与沉重。
忽然,她的目光被一个独立展柜吸引。里面陈列着一套极其精美华贵的点翠头面,旁边的标签写着:“清雍正年间·皇贵妃制式点翠头饰(仿制品)”。
仿制品……但那种制式,那种风格,与她记忆中自己身为皇贵妃时所佩戴的,何其相似!她的心猛地一跳,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涌上心头。
她怔怔地站在展柜前,仿佛透过玻璃,看到了那个在紫禁城中步步惊心的自己。
就在这时,一个低沉而略带疑惑的男声在她身侧不远处响起,那声音似乎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穿透力,瞬间击中了她的灵魂:
“这幅《雍正帝临雍讲学图》……朕记得,当日并非如此……”
朕?!
这个自称,如同惊雷般在林潇潇耳边炸响!她猛地转头,循声望去。
只见不远处,一幅巨大的宫廷画作前,站着一位身姿挺拔的男子。他穿着简单的现代休闲装,却难掩其周身一种渊渟岳峙、不怒自威的气场。他正微微蹙眉,凝视着那幅画,侧脸的轮廓……
林潇潇的瞳孔骤然收缩,呼吸瞬间停滞!
那张脸……那张她曾在养心殿龙榻边凝视过无数次,曾在无数个夜晚与之低语,曾在最后时刻看着它失去生气的脸……
雍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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