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里亭一会，常伯提供的线索如同散落的拼图，让沈青禾对幽冥图的来龙去脉以及父亲冤案的背景，有了更清晰的认知。这并未让她感到轻松，反而觉得肩上的担子更重，前路的凶险也更甚。
但她也并非全无收获。常伯这条线虽然暂时无法提供更具体的残片下落，但他证实了原图部分流入王府，这本身就是一个极具价值的方向。而孙一手那边，关于显形物料的信息也至关重要。
她将这两条线的进展，连同自己的分析，整理成一份详尽的报告，通过玄十七呈交给了聿先生。
报告送出的第三日，聿先生亲自来到了别苑。
他依旧是一身玄衣，神色难辨，但沈青禾能感觉到，他看自己的目光中，审视的意味少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认可的深沉。
“你做得很好。”聿先生开门见山，声音低沉，“常伯与孙一手这两条线，切入得恰到好处。尤其是常伯，他能开口，殊为不易。”
沈青禾微微垂首：“是主上提供的名单周全，青禾只是顺势而为。”
聿先生不置可否，转而道：“根据你提供的线索，以及我们其他渠道的消息，基本可以确定，周承海手中那份残图，便是当年从你父亲处流出的原图之一。而柳如烟，极可能知晓此图的存在，甚至……在周承海离府后，试图寻找其余部分。”
沈青禾心中一动：“主上的意思是……王府中，可能还有残片？”
“不无可能。”聿先生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摇曳的竹影，“王府底蕴深厚，收藏庞杂。柳如烟之父柳文正，当年在都察院也曾手眼通天，未必没有截留。如今周承海倒台，柳如烟为自保也好，为东山再起也罢，定然会疯狂搜寻一切可用的筹码。这幽冥图，便是其中之一。”
他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看向沈青禾：“所以，我们的动作必须要快。必须在柳如烟找到其余残片，或者……在其他势力插手之前，掌握更多的主动。”
“青禾明白。”沈青禾沉声道，“只是王府如今戒备森严，柳如烟更是惊弓之鸟，想要潜入搜寻，恐怕……”
“未必需要潜入。”聿先生打断她，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有时候，让人自己把东西送出来，或者……让水变得更浑，反而更容易得手。”
沈青禾若有所悟：“主上已有安排？”
聿先生并未直接回答，而是道：“柳如烟如今最大的倚仗，除了她父亲，便是她那个在禁军中担任校尉的弟弟，柳承泽。而柳承泽……并非无懈可击。”
他走到书案前，提笔飞快地写下一个名字和一个地址，递给沈青禾：“这个人，是柳承泽麾下的一个队正，贪财好赌，欠了不少印子钱。你想办法，从他嘴里，撬出点关于柳承泽，或者柳府近日动向的有用消息。具体如何做，你自己斟酌。”
这是聿先生交给她的第一个真正带有“行动”性质的任务。不再是分析情报，而是主动出击，利用人性的弱点，获取关键信息。
沈青禾接过纸条，看着上面陌生的名字和地址，心脏微微加速。她知道，这既是考验，也是机会。做好了，她将在聿先生麾下站稳脚跟；做砸了，后果不堪设想。
“青禾领命。”她没有犹豫，将纸条仔细收好。
聿先生看着她平静却坚定的神色，点了点头：“所需银钱、人手，找玄十七调配。记住，安全第一，若事不可为，及时撤回。”
“是。”
聿先生离开后，沈青禾独自在书房中沉思良久。对付一个贪财好赌的队正，无非威逼利诱。但如何做得干净利落，不留下后患，却需要仔细谋划。
她唤来玄十七，详细了解了一下这位队正的习惯、常去的赌坊、债主情况等信息。心中渐渐有了一个初步的计划。
她不需要直接与对方接触，那样太容易暴露。她可以通过赌坊和债主，设一个局。
两日后，城南一家地下赌坊内，队正赵四又输了个精光，正被几个凶神恶煞的债主堵在角落里逼债，脸上满是惶恐与绝望。
“赵四！今天要是再拿不出钱来，老子卸你一条胳膊！”为首的疤脸汉子恶狠狠地威胁道。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体面、像是富商管家模样的人（由玄十七手下假扮）走了过来，打量了赵四几眼，对那疤脸汉子道：“这位兄弟欠你们多少？我家主人或许可以帮他还上。”
疤脸汉子报了个数。
那“管家”皱了皱眉，似乎嫌多，但对赵四道：“我家主人最近想打听点禁军里的闲事，你若能提供些有用的消息，这钱，便替你垫上，如何？”
绝处逢生的赵四哪还顾得上许多，连忙点头如捣蒜：“有用！有用！大人想知道什么？小的知无不言！”
“听说……柳承泽柳校尉府上，近日似乎不太平静？可有什么异常？” “管家”状似随意地问道。
赵四为了活命，绞尽脑汁，将他知道的一些零碎信息都倒了出来，包括柳承泽近日脾气暴躁、曾私下抱怨姐姐（柳如烟）让他搜寻什么旧物、以及柳府后门近日确实有生面孔出入等等……
这些信息看似琐碎，但结合沈青禾已知的情报，却隐约勾勒出柳如烟正在暗中积极活动的画面，并且，搜寻“旧物”这一点，与幽冥图残片的可能性高度吻合！
“管家”按照沈青禾事先的吩咐，没有追问得太细，得到这些信息后，便爽快地替赵四还了赌债，并“警告”他管好自己的嘴巴。
消息很快传回别苑。
沈青禾看着玄十七整理回来的口供，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柳如烟，果然没闲着。而且，她的动作，似乎比想象中还要急切。
这潭水，是时候再搅动一下了。
她提笔，开始起草给聿先生的下一份报告，并附上了自己的建议：或许，可以设法让柳如烟知道，除了她，还有别人也在盯着那些“旧物”……
星火已燃，渐成燎原之势。而这搅动风云的手，正开始展现出她的力量。
第一百四十九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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