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江雾弥漫。甘宁所在的小船,如同小心翼翼的游鱼,紧贴着长江南岸陡峭的崖壁和茂密的芦苇丛,逆着微弱的江流,艰难而缓慢地向西(注:柴桑位于西陵东南,但长江在此段呈西南-东北走向,逆流而上实为向西南方向,靠近江东控制区纵深)潜行。陈勐与另一名手下轮流划动特制的、包裹了棉布的木桨,尽力不发出任何声响。江水拍打岸边的声音,掩盖了桨橹微弱的拨水声。
甘宁躺在狭窄的船舱底,身下垫着干燥的芦苇。剧痛、失血和极度的疲惫如同潮水般不断冲击着他的意识,使他大部分时间都处于半昏迷状态。但每当意识稍微清醒,他便会强行凝聚精神,透过船舱的缝隙,观察着外面漆黑一片的江岸和远处江心偶尔驶过的、打着灯笼的江东巡逻船。他必须保持警惕,在这龙潭虎穴中,任何一丝疏忽都可能万劫不复。
“统领,喝点水。”陈勐将水囊凑到甘宁干裂的唇边,声音压得极低。
甘宁啜饮了几口冰冷的清水,喉咙的灼烧感稍减,他艰难地开口,声音细若游丝:“我们……到何处了?”
“根据岸边的山形判断,应该已过鄂县,正在进入下雉县水域。这一带江岸复杂,山岭连绵,江东的水军巡哨似乎比上游要稀疏一些。”陈勐低声道,他曾在江东水军中待过,对这段水域颇为熟悉。
甘宁微微点头。下雉已属江东腹地,但并非核心区域,守备相对松懈,这正是林凡选择此路线的精明之处。然而,越是深入,风险也越大。
“小心……岸上的哨卡……和……渔……”话未说完,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伤口再次渗出血迹。
陈勐连忙帮他顺气,眼中满是忧虑。甘宁的伤势太重了,若不及时得到妥善救治,恐怕撑不了多久。他们现在如同无根的浮萍,既要躲避追捕,又要寻找安全的落脚点和药物,难度可想而知。
柴桑,都督府。
尽管已是深夜,但府内依旧灯火通明。周瑜并未因攻克西陵的捷报而沾沾自喜,反而在接到吕蒙详细战报后,眉头紧锁,陷入了更深的思索。他反复看着战报中关于“黄祖”被乱刀分尸、仅凭首级和服饰确认其身份的部分,又对比了之前细作传回的关于“黄祖”种种异常行为的密报,心中那股违和感越来越强烈。
“公瑾,西陵已下,乃是喜事,为何仍忧心忡忡?”鲁肃端着一杯热茶走来,见周瑜神色不对,不由问道。
周瑜将战报推给鲁肃,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子敬,你不觉得,这‘黄祖’死得……太容易了些吗?据吕蒙所言,其最后身边仅有数十亲兵,困守孤巷,力战而亡。这与其日前在城头悍勇搏杀、甚至敢出城反扑的作风,似乎……略有出入。”
鲁肃仔细看完战报,沉吟道:“或许是穷途末路,负伤过重,已无力回天?毕竟我军破城迅猛,其猝不及防也在情理之中。”
“或许吧。”周瑜并未完全释疑,他走到沙盘前,目光锐利地扫过西陵城,“但我总觉得,林凡费尽心机,派此人假冒黄祖,掌控江夏,岂会没有预留退路?如此轻易便被斩杀,首级还被完整获得……未免太过顺遂。”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而且,你注意到没有,吕蒙在清理战场时,并未提及抓获或发现林凡派往西陵协助那冒牌货的核心人员,比如那个很可能存在的、负责联络和出谋划策的副手。这些人,难道也全都战死了?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鲁肃闻言,神色也凝重起来:“公瑾的意思是……金蝉脱壳?”
“不得不防!”周瑜断然道,“林凡狡诈,善用奇兵,行险招。若那‘黄祖’未死,他会逃往何处?竟陵?那是自投罗网,林凡未必会收留一个暴露的棋子。向北?是曹操的地盘,风险更大。向南?是群山密林,以其重伤之躯,难以生存。那么……”
他的手指在沙盘上缓缓移动,最终,停在了西陵城东南方向,那片属于江东控制的、漫长的长江南岸!
“最不可能的方向,往往最安全。”周瑜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寒意,“若我是林凡,或许会让他反其道而行之,潜入我江东境内!灯下黑!”
鲁肃倒吸一口凉气:“这……这也太过大胆!”
“正因为大胆,才可能成功!”周瑜目光灼灼,“传令!”他迅速下达指令:
“第一,飞鸽传书吕蒙和凌统,在西陵城内及周边水域严加搜索,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即便是尸体,也要仔细验明正身!重点排查近日从西陵方向过来的所有船只和可疑人员,尤其是伤者!”
“第二,命令沿江各州县,特别是下雉、蕲春、寻阳一线,加强水陆巡查,对所有身份不明的伤患、以及任何形迹可疑的小型船只,一律严加盘查,必要时可直接扣押!”
“第三,动用我们在竟陵的所有眼线,密切关注林凡及其核心部下的动向,看看他们是否有异常的人员接应安排,或者……是否有其他我们不知道的隐秘通道!”
周瑜的应对,再次展现了他超越常人的谨慎和多疑。他几乎凭借直觉,就触摸到了林凡“金蝉脱壳”之计的核心。
就在周瑜的命令开始层层下达的同时,甘宁的小船,正驶入一段尤为险峻的江峡。两岸悬崖峭壁,怪石嶙峋,江水在此变得湍急,暗礁丛生。这里被称为“鬼见愁”的下游段,航道复杂,即便是熟悉水性的老船工也需小心翼翼。
“小心礁石!”陈勐低喝一声,与同伴全力操控着小船,在激流和暗礁间艰难穿梭。然而,祸不单行,就在他们即将驶出最危险的一段河道时,前方江湾处,突然转出两艘江东水军的巡江快艇!艇上灯火通明,数名军士手持长钩、弓弩,显然正在执行巡逻任务。
狭路相逢!
“掉头!快掉头!”陈勐心中大惊,急令转向,试图借助岸边礁石的阴影躲避。
但已经晚了。对方显然也发现了这艘形迹可疑、既无灯火又试图躲避的小船。
“前面那船!停下接受检查!”巡江军校厉声喝道,同时张弓搭箭,对准了小船。另外几名军士也拿起长钩,准备强行登船。
甘宁在舱内听到外面的呼喝声,心中一沉,知道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握住手边的短刃,却因伤势根本无力动弹。
陈勐眼神一厉,知道无法善了,对同伴使了个眼色,准备拼死一搏,哪怕凿沉小船,同归于尽,也绝不能让统领落入敌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异变陡生!
“轰隆!!!”
一声沉闷的巨响,从不远处上游的崖壁上传来,仿佛山石崩塌!紧接着,无数碎石混着泥土,轰隆隆地滚落江中,激起巨大的浪花和水柱,恰好隔在了小船与那两艘巡江快艇之间!
这突如其来的“山体滑坡”不仅挡住了江东水军的视线和去路,那巨大的动静和溅起的浪涛,更是让两艘快艇剧烈摇晃,船上的军士一阵慌乱,纷纷伏低身体,躲避可能落下的碎石。
“天助我也!快走!”陈勐虽不知这“山崩”是巧合还是人为,但机不可失,他立刻与同伴奋力划桨,小船如同离弦之箭,借着混乱和浪涛的掩护,迅速钻入另一条更加狭窄隐蔽的支流岔道,消失在黑暗的江湾芦苇深处。
那两艘江东快艇好不容易稳住船身,待水波稍平,尘埃落定,再看前方,哪里还有那小船的影子?只有江面上漂浮的些许断木和浑浊的泥沙。
“妈的!让那奸细跑了!”军校气得跺脚,却也不敢在这刚发生“山崩”的危险水域久留,只得悻悻记下方位,回去禀报。
支流深处,陈勐将小船藏匿在一片极其茂密的芦苇荡中,三人皆是大口喘着气,心有余悸。
“刚才……那是怎么回事?”另一名手下惊疑不定地问道。
陈勐摇了摇头,他也无法确定是巧合还是另有玄机。他仔细检查了甘宁的状况,发现刚才的颠簸又让统领的伤势加重,已然彻底昏迷过去。
“必须尽快找到地方给统领治伤!”陈勐看着甘宁毫无血色的脸,心急如焚。他们现在虽然暂时摆脱了追兵,但身处敌境,缺医少药,甘宁的状况正在急剧恶化。
而在柴桑,周瑜很快接到了关于“鬼见愁”下游段发生小型山崩、并可能因此放跑了可疑船只的报告。他看着地图上那个地点,眉头锁得更紧。
“山崩…… timing 如此巧合?”他喃喃自语,眼中疑虑更深,“是林凡早就安排好的接应?还是……这江东境内,另有其人,在暗中协助那冒牌货?”
他感觉事情变得更加扑朔迷离。林凡的触手,难道已经伸到了江东腹地?还是说,这江东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
他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心中暗下决心,无论那“黄祖”是生是死,无论林凡还有什么后手,他都必须尽快彻底肃清江夏,然后集中精力,应对北方那个更加可怕的对手——曹操。荆州这盘棋,已经到了最关键的中盘绞杀阶段,一步都不能错。
而此刻,在竟陵,林凡也通过隐秘渠道,得知了甘宁一行遇险又侥幸脱身的消息。他站在院中,仰望着与柴桑相同的星空,嘴角微微勾起。
“兴霸,能否潜龙入渊,就看你的命了。而我和周郎的这盘棋……才刚刚开始。”
他手中,把玩着一枚刚刚收到的、来自北方的,刻有“曹”字标记的玉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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