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石油工坊核心实验室内,气氛比窗外的寒冬更加凝重。林奇、蓝玉,以及刚刚从龙江军港紧急返回的太子朱雄英,围在一张宽大的橡木桌旁。桌上摊开的,并非机械图纸,而是几幅由炭笔精细绘制的结构素描和一份译出的情报摘要。
这些资料,由靖安司代号“海东青二号”的密探,冒着生命风险从遥远的海外据点传回。素描上,是一种前所未见的舰船:低矮干舷,船身光滑几乎不见炮窗,关键部位覆盖着深色的、疑似**锻铁装甲**,一根粗大的烟囱喷吐着浓烟,甲板上可见数座可旋转的炮塔。
“根据情报,‘大顺’称此舰为‘镇海级’铁甲舰。排水量预估超过两千五百吨,主要部位装甲厚度超过四寸(约12厘米)。其主炮为前装线膛炮,口径与我等相当,但置于旋转炮塔内,射界极广。”林奇的声音平静,但指尖点在素描那厚重的装甲部位时,微微泛白,“我们现有的炮弹,恐怕难以有效击穿其防护。”
情报摘要还提到,“大顺”在其控制的岛屿上建立了大型的冶炼厂和船坞,其技术来源十分复杂,似乎融合了部分西洋技术与自身摸索,进展速度快得惊人。
朱雄英年轻的脸庞上笼罩着一层寒霜。他刚刚品尝到海军初胜的喜悦,转眼就被更强大的潜在敌人压得心头沉重。“林先生,大将军,此舰若成队来犯,我大明海疆……”
蓝玉一拳砸在桌上,震得图纸簌簌作响:“怕他个鸟!管他铁甲铜甲,老子总有办法敲碎它!”
“大将军所言不差,必须有办法。”林奇接过话头,眼神锐利,“被动防御绝非良策,我们必须拥有能撕开其铁甲的利爪!”
他快步走到旁边一块巨大的黑板前,拿起炭笔,快速勾勒起来。
“其一,**破甲弹**!现有实心弹与普通开花弹对其效果有限。我们需要一种**被帽穿甲弹**!”他在黑板上画出一个特殊的弹头结构,“坚硬的碳钢弹头,前端加装较软的金属被帽,撞击倾斜装甲时不易跳弹,能更有效地将动能集中于一点,凿穿铁甲!”
“其二,”他的笔锋一转,画出一个鱼雷状的物体,“**水下攻击**!铁甲舰水线以上坚固,但其水下部分依然是弱点。我们可以研发一种能自行推进的水下兵器——**鱼雷**!由小型舰艇携带,潜入近距离发射,攻击其水线以下船体,一击必杀!”
他看向负责军工的格物院大匠:“被帽穿甲弹的关键在于弹头钢材的硬度与韧性,以及发射火药的稳定性。而鱼雷,则需要解决水下密封、推进(压缩空气或小型热机)和定向问题。这是‘破甲工程’的两大核心,优先级最高,资源无限供应!”
就在林奇部署技术反制的同时,一封来自金陵司礼监、印有特殊金龙纹样的密信,由一名风尘仆仆、面带悲戚的宦官,直接送到了朱雄英手中。
朱雄英拆开只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手指微微颤抖。他挥退了左右,只留林奇与蓝玉在场。
“父皇……父皇旧疾复发,咯血不止,太医院……已下病危通知。”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却又强行保持着镇定,“京师密信,命孤……即刻返京。”
一时间,室内落针可闻。皇帝病危,国本即将动摇!这意味着,北疆的一切,东南的海军建设,乃至与“大顺”的对抗,都将进入一个极其微妙而危险的阶段。
朱雄英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目光扫过林奇与蓝玉:“北疆与海军之事,关乎国运,绝不能因孤返京而停滞,更不能为宵小所乘。”他解下随身携带的、代表“皇产监理”身份的蟠龙玉佩,郑重地递给林奇:“林先生,孤将此玉佩留于你。北疆一应事务,格物院、靖安司、乃至与龙江船厂之协调,皆由你临机专断,可不必请示!若有阻挠,以此玉佩,如孤亲临!”
接着,他又看向蓝玉:“大将军,北疆军务,边陲稳定,便托付给您了!尤其是太子返京期间,务必确保新政畅通,严防内外勾结,再生事端!”
这是毫无保留的信任,也是沉甸甸的责任。林奇与蓝玉肃然躬身:“臣等,必竭股肱之力,以报陛下与殿下!”
几乎在太子决定返京的同时,远在西北边陲,一座荒废的驿站密室内,几支残存的势力正在黑暗中汇合。
晋王麾下最后一名掌握实权的将领**王参将**,面色阴沉地看着眼前两名装扮奇特的人。一人作汉人文士打扮,眼神却如毒蛇;另一人则皮肤黝黑,穿着似南洋海商,腰间挎着一柄奇形的弯刀,正是“大顺”派来的特使。
“王爷大势已去,尔等海外蛮夷,还能有何作为?”王参将语气不善。
那“大顺”特使操着生硬的官话,冷笑道:“将军何必自欺欺人?朱标病重,黄口小儿仓促返京,此乃天赐良机!只要太子一死,大明必乱!届时,我家主上海上发力,将军在西北举起王旗,何愁大事不成?”
文士也阴恻恻地补充:“太子返京,路线必经山西。那里山高林密,正是动手的绝佳之地。我们有人,有路线。只要将军能提供部分死士和沿途关卡的便利……”
王参将眼神闪烁,内心激烈挣扎。晋王败局已定,他本已心存退意,但“大顺”提供的诱惑和描绘的蓝图,又让他看到了绝地翻盘的疯狂可能。
“……需要多少人?何时动手?”他终于嘶哑着开口,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凶光。
次日清晨,太子朱雄英的仪仗在精锐骑兵的护卫下,悄然离开了北疆,踏上了返回金陵的漫漫长路。他带走了北疆军民的不舍与祝福,也带走了一路的潜在杀机。
而留在北疆的林奇,手握那枚温润却重若千钧的蟠龙玉佩,站在巨大的黑板前,上面密密麻麻布满了穿甲弹与鱼雷的技术难点分解图。窗外,是轰鸣的工坊,是即将迎来新一轮技术爆发的工业心脏;远方,是波涛汹涌的大海,是隐藏着铁甲巨舰的深蓝威胁;而南下的道路上,是命运未卜的储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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