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锁线,崩溃了。
它不是被冲垮,也不是被击穿。它只是……消失了。
三天前,由皇室直属的镇魔司与薪火传承者共同划定的、环绕疫区的百里隔离带,在一夜之间,变得毫无意义。那些深埋于地底、用以监测业力流动的阵法基石,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失去了所有反应。
派去探查的斥候带回了令人不寒而栗的报告——疫区的边界并没有向外推进,而是变得模糊,仿佛有人用一块沾了水的抹布,粗暴地擦拭着地图上的墨迹,将那片代表“死亡”的区域,与“现世”的疆域,晕染在了一起。
世界,正在被悄无声息地“消化”。
这个认知,如同一块沉重的冰,坠入了顾长生的心底。
过去的三天里,他几乎没有合眼。花楹把自己关进了皇室最深处的秘法工坊,凰曦夜赐予了她调动一切资源的最高权限。而他,则坐镇中枢,不断地汇总着从四面八方传来的、越来越诡异的消息。
影月和楚云箫被他派了出去,一个潜入暗影,一个游走于三教九流,带回来的不再是传统意义上的“情报”,而是一段段近乎于乡野怪谈的零碎故事。
在王都以南三百里的“望乡镇”,一个老铁匠在清晨醒来,呆呆地看着自己身边熟睡了几十年的妻子,却怎么也想不起她的名字。他只记得自己爱她,记得她眼角的皱纹,记得她做的面条的味道,但那个最重要的称谓,却像是被人从脑海里硬生生抠走了一块。
在西境的产粮重地“丰饶仓”,最大的粮商盘点库存时,发现自己堆积如山的粮仓里,凭空少了一角。没有盗洞,没有脚印,甚至没有一粒散落的米。那一部分粮食,连同装载它们的空间,就那么干干净净地消失了,只在账本上留下了一个无法被填补的空洞。
甚至,就连戒备森严的皇城之内,也开始出现异状。御花园里一株养了三百年的“九曲盘龙松”,一夜间少了一截最虬劲的枝干。所有看过它的宫女太监,都觉得它似乎和昨天不太一样,却又没人能准确说出,到底哪里不一样。
记忆,正在出现裂痕。
物质,正在无故蒸发。
这些看似毫无关联的诡异事件,背后都指向了同一个源头——饕餮翁。它的吞噬法则,已经不再局限于那片核心疫区,而是像一种无形的瘟疫,透过某种更高维度的法则联系,开始感染整个世界。
它在进食。而整个世界,连同其上的一切生灵与死物,都是它的盘中餐。
这种无声无息的侵蚀,比任何刀光剑影都更让人感到绝望。你甚至找不到敌人,因为它本身就是一种正在蔓延的“现象”。
“昊天阁”内,永恒的昏暗与沉静,也无法隔绝这份从外界渗透进来的焦虑。
顾长生面前的桌案上,铺满了来自各地的密报。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抬头看向对面。
灵素的脸色比三天前更加苍白,那双总是带着书卷气的眼眸里,布满了血丝,却又闪烁着一种近乎于偏执的、发现真相后的惊悸。她的脚边,堆着小山一样高的古籍残卷。
“我找到了。”她的声音沙哑干涩,像是久未上油的齿轮在转动,“在一部被列为最高禁忌的孤本,《混沌初解》里。”
她小心翼翼地将一卷不知由何种兽皮制成的古老卷轴,在桌案上缓缓展开。那上面没有文字,只有一些用最古老的朱砂绘制的、象征天地法则的模糊图案。
卷轴的正中央,是一个巨大而混沌的漩涡,仿佛一个吞噬万物的无形巨口。
顾长生的目光瞬间被这个图案攫住了。
它和花楹用水晶球投影出的、饕餮翁核心能量的形态,几乎一模一样!
“上古的先贤认为,在天地开辟之初,世界并非由‘创造’开始,而是由‘贪婪’终结了混沌。”灵素的指尖,颤抖地划过那个漩涡的边缘,“‘贪婪’是世间最初的业力,也是万物存在的反面。它不创造,不毁灭,只吞噬。它想让一切都回归到它最熟悉的、也是唯一的形态——虚无。”
顾长生的心猛地一沉。
他明白了。饕餮翁,或许根本不是某个具体的“生灵”,也不是什么被囚禁的残响。
它……是世界法则中,“归零”这个概念的具现化。
“书里说,初代圣皇立下‘万古承罪之契’,嫁接‘终焉吞噬者’的本源,不仅仅是为了获得力量,更是为了用一种‘有序的吞噬’,来对抗这种‘无序的虚无’。”灵素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丝令人心颤的恐惧,“可现在看来,这个平衡……被打破了。”
初代圣皇,试图用一种可控的“毒”,来对抗另一种致命的“癌”。而凰曦夜的灭世计划,就像是一剂猛药,虽然能杀死“毒”,却也可能让潜伏的“癌”,彻底爆发。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殿内的死寂。
一名侍卫快步走入,单膝跪地,神色焦急:“顾先生,阮娘求见,她说……她说她的孩子……”
侍卫的话没能说完,因为顾长生已经站了起来,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
他几乎是冲出了昊天阁。
临时安置阮娘母子的偏殿内,一股浓郁的药草味混杂着某种……非人的、冰冷的石质气息,扑面而来。
阮娘跪在床边,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只是在无声地、绝望地流泪。
顾长生快步走到床前,当他看清床上那个孩子的瞬间,饶是他心志坚定,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孩子的病情,恶化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
他小小的身体上,皮肤已经大面积地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灰白色的晶体状。那些原本只是浮于表面的黑色业力纹路,此刻竟像是活了过来,化作了无数细密的根须,深深地扎进了他的血肉、骨骼,并从内部,将他的生命,改造成另一种物质。
他不再像一个“人”,更像是一件正在被岁月风化、即将彻底变成顽石的雕塑。
顾长生的手探了过去,触碰到孩子的手臂,指尖传来的,是玉石般的冰冷与坚硬。
花楹的丹药,已经完全失去了作用。
“他……他不认得我了……”阮娘终于发出了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呜咽,那声音像是被撕裂的破布,“我刚才叫他,他看着我,眼睛里……什么都没有……就像在看一块石头……”
母爱,是记忆的锚点。
当孩子连母亲都忘记的时候,他作为“人”的存在,便已经被彻底抹去了。
顾长生缓缓抬头,看向了窗外。
他仿佛能“看”到,一张无边无际的巨口,正在将这个世界,连同它的一切色彩、声音、情感与记忆,一口一口,缓慢而坚定地吞入腹中。
那个孩子空洞茫然的眼神,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那双眼睛,似乎在无声地质问着。
这世界,难道就真的没有一丝希望了吗?
顾长生缓缓地、紧紧地握住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清晰地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责任,如同实质的大山,重重地压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他知道,这孩子,还有身后那千千万万被“原罪业力”折磨的无辜者,都在等待一个答案。
而他,必须给出这个答案。
他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偏殿,重新回到了昊天阁。他的眼神,已经从刚才的震惊与同情,化作了钢铁般的决绝。
灵素依然站在那张古老的卷轴前,似乎在等待着他。
“顾先生……”
“它在吞噬‘存在’本身。”顾长生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记忆,是存在过的证明。物质,是存在的载体。当这两样东西都被抹去,世界就等于从未存在过。”
他走到桌案前,目光死死地盯着那幅代表着“虚无”的漩涡图案。
灵素被他身上那股前所未有的压迫感所震慑,她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指着卷轴上,漩涡图案下方的一行、几乎已经无法辨认的蝇头小字。
那一行字,像是某个先贤在耗尽心血后,留下的最后一声叹息。
“贪婪不止,世界不存。”
她抬起头,看向顾长生,那双充满了智慧与知识的眼眸里,此刻只剩下最纯粹的、对未知终局的忧虑与恐惧。
“顾先生,如果它真的吞噬了所有存在,那我们的世界……又会变成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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