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合施粥的章程在林晏清的操持下，有条不紊地推进着。她并未大包大揽，而是将具体事务分派给几家积极参与的府邸，宸王府主要负责总体协调、米粮质量把关以及最终核查。如此一来，既彰显了王府的牵头地位，又避免了过度操劳和被人诟病专权。
郑杨氏与何婉茹那边，果然如约送来了几大箱缝制好的棉袜。负责接收的管事嬷嬷按照林晏清的吩咐，当着郑家下人的面，随机抽取了几双进行检查。
起初几双，针脚虽算不上顶好，但用料厚实，缝得也算牢固，并无问题。郑家那领头的婆子脸上不由露出几分得意。
然而，当检查到箱子中下层时，一位眼尖的嬷嬷忽然“咦”了一声，拿起其中一双棉袜，对着光仔细看了看，又用手细细摸索，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怎么了？”管事嬷嬷问道。
那嬷嬷将棉袜递过去，指着袜筒内侧一个极不起眼的接缝处：“嬷嬷您看，这里……摸着似乎有硬物。”
管事嬷嬷接过来一摸，果然，柔软的棉花里似乎藏着什么细小的、硬硬的东西。她脸色一变，立刻吩咐：“取剪刀来！”
小心地拆开那一处的缝线，众人倒吸一口凉气——那棉絮之中，赫然藏着几根细如牛毛、寸许长的绣花针！针尖闪着寒光，若是穿在脚上，后果不堪设想！
“再查！仔细查！”管事嬷嬷声音都变了调。
一番更为彻底的翻查下来，又在同一箱的不同位置，找出了三双同样藏了针的棉袜！手法极其隐蔽，若非仔细摸索，根本难以发现。
“好啊！真是好毒的心肠！”管事嬷嬷气得浑身发抖，“这是想借着施粥的机会，害人性命，败坏我们王府的名声！”
郑家那婆子早已吓得面无人色，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不关老奴的事啊！老奴只是奉命送货，这……这袜子都是小姐带着丫鬟们亲手做的，老奴什么都不知道啊！”
消息立刻报到了林晏清那里。
林晏清看着托盘里那几双被动过手脚的棉袜和那几根闪着幽光的细针，眼神冰冷。她料到郑家姑侄不会老实，却没想到她们竟敢用如此恶毒的手段。这已不仅仅是后院争风吃醋，而是视人命如草芥！
“去，请郑夫人和何小姐过府一叙。”林晏清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寒意，“就说，本妃对她们捐赠的棉袜，有些‘疑问’想请教。”
郑杨氏和何婉茹很快被“请”到了王府花厅。一路上，两人心中已是七上八下，待看到桌上那几双被拆开的棉袜和明晃晃的绣花针时，何婉茹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郑杨氏也是脸色煞白，强自镇定。
“王、王妃……这是何意？”郑杨氏声音发颤。
林晏清端起茶杯，轻轻拨弄着浮沫，眼皮都未抬一下：“本妃也很想知道，何小姐口口声声说是为积福赔罪，亲手缝制的棉袜里，为何会藏着这等‘惊喜’？莫非，何小姐的‘福’，是要用贫苦百姓的血来积的？”
“不！不是我！”何婉茹尖叫起来，涕泪横流，“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姑姑，你要信我！我怎么会做这种事！”
郑杨氏又急又气，反手就给了何婉茹一个耳光：“孽障！还不从实招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何婉茹被打懵了，捂着脸哭道：“是……是前两日，周家……周家姐姐身边的丫鬟来找我，说……说光是缝袜子显不出诚意，若是能在不起眼的地方做些独特的标记，更能显得用心……她……她还给了我一些特制的‘标记线’，说缝在里面，外面看不出来，只有懂行的人才知道心意……我，我不知道里面藏着针啊！”
周家姐姐？周雨柔！
林晏清眸中寒光一闪。果然又是她！即便被禁足，手却伸得如此之长！利用何婉茹这个蠢货，既能害人，又能将自己撇清，真是好算计！
“标记线？”林晏清冷笑，“何小姐莫非以为，王府和京兆府查验捐赠物资的人，都是‘懂行’的，能看到你这番‘心意’？”
何婉茹哑口无言，只是瑟瑟发抖。
郑杨氏此刻悔得肠子都青了，她本想借着赔罪和行善的机会与宸王府缓和关系，甚至捞点好处，谁知竟被周雨柔利用，捅下这么大的篓子！这事若传扬出去，何家的名声就完了！
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王妃明鉴！婉茹年幼无知，定是受了那周雨柔的蛊惑！我们绝无害人之心啊！求王妃开恩，饶了她这一次吧！”
林晏清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心中并无多少波澜。怜悯？她们在做这件事时，可曾怜悯过那些可能被针扎伤的贫苦百姓？
“郑夫人，何小姐，”林晏清缓缓开口，“此事关系重大，已非简单的无心之失。这几箱棉袜，王府是断不敢用了。至于其中原委，本妃会如实禀明王爷，并知会京兆府。如何处置，自有律法和宫规。”
她顿了顿，看着瞬间面如死灰的两人，语气微缓：“不过，念在何小姐确系被人蒙蔽，尚未造成实际恶果，本妃或可在陈情时，酌情考量。只是，二位需将如何与周家丫鬟接触、那‘标记线’从何而来等细节，一五一十写清楚，画押为证。”
这是要给她们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也是要拿到指证周雨柔的铁证。
郑杨氏如蒙大赦，连忙拉着何婉茹磕头谢恩：“多谢王妃！多谢王妃！我们一定据实以告，绝无隐瞒！”
处理完郑家姑侄，林晏清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轻轻叹了口气。周雨柔……就像一条隐藏在暗处的毒蛇，一次次吐出信子，伺机伤人。看来，光是防守和被动反击是不够的。
她吩咐心腹丫鬟：“去告诉秦川，周家那边，可以适当‘帮’她们一些消息了。比如，郑家姑侄因为棉袜之事，对周小姐可是‘感激’得很，正准备‘登门道谢’呢。”
既然周雨柔喜欢在背后搅风搅雨，那她就让她也尝尝，被自己点燃的火焰，反噬自身的滋味。这京城的水，是时候因为某些人的“自作自受”，而变得更浑一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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