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道入口处的碎石被踩得四处飞溅,陈稳一脚踏进右侧那道窄缝。缝隙仅容一人侧身通过,岩壁冰冷粗糙,刮过手臂时带起一阵火辣的痛感。他没有回头,只是低吼了一声:“快!别停!”
林悦立刻推着赵刚挤进裂缝。她的肩膀卡了一下,但她用力一扭,硬是挤了过去。赵刚脚步虚浮,全靠她半拖半扶,嘴里喘着粗气,却没发出一声抱怨。李娜紧随其后,手里还攥着药包,指尖发白。王强断后,左臂的伤口已经浸透布条,血顺着指节滴落在岩缝里,每走一步都留下一个暗红的印记。
张宇站在原地迟疑了一瞬。身后,异兽群正从四面八方涌来,足尖刮地的声音越来越密。一只从上方跃下的黑影直扑他面门,他猛地抬手挥出金属管,砸中对方躯干,那东西翻滚出去,但更多的身影已经逼近。他咬牙冲进岩缝,背靠着石壁滑了几步才站稳。
陈稳在前方疾行,呼吸越来越沉。他的肩口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动作都牵动肌肉,像是有根铁丝在里面来回拉扯。可更让他心紧的是脑子里那一片空白——刚才冲进岩道的瞬间,某种东西在他意识深处完成了凝固。
三十秒倒计时结束了。
安全锚点已记录。
他知道,自己刚刚经历了一场濒死边缘的确认。而此刻,身体还在承受代价。
“前面分叉!”林悦忽然出声。
两条裂隙在前方交汇,一条向上倾斜,另一条向下延伸,被碎石半掩。陈稳脚步一顿,闭眼的刹那,脑海里骤然闪现出一条路线——只有三秒。
右转,攀附斜壁,穿断层通道,抵洼地。
不是地图,不是视觉,是一种近乎本能的方向感,像有人在他骨头里拧了一下,让全身的关节都朝同一个方向偏转。
他睁眼,毫不犹豫地冲向右侧那条上倾的岩道。
“这边!”他声音沙哑。
没人问为什么。林悦立刻调转方向,王强咬牙跟上。李娜扶着赵刚,脚下打滑一次,膝盖磕在石头上,她闷哼一声,却没停下。张宇落后几步,回头看了一眼来路,异兽的嘶鸣已经堵住了入口,几只正试图钻进窄缝,外壳与岩石摩擦发出刺耳声响。
斜壁陡峭,表面布满凹凸。陈稳双手撑住岩面,脚尖找着力点一步步往上挪。林悦紧跟其后,把赵刚往上托了一把。王强用完好的右臂攀爬,左臂垂着不敢发力,整个人歪斜着往上蹭。李娜在中间,一边护住赵刚,一边伸手接应后面的张宇。
一块松动的岩石突然脱落。
它砸向下方,正中一只刚探头的异兽,将那东西的头部压进石缝。可紧接着,更多身影开始沿着外壁攀爬,像一群黑色的蜘蛛,速度竟不比他们慢多少。
“快!”陈稳喊。
他们终于翻上平台,眼前是一段塌陷形成的断层通道,顶部悬着断裂的岩梁,地面碎石遍布,有些地方甚至能看见下方幽深的空洞。风从底下吹上来,带着一股潮湿的土腥味。
陈稳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跨过第一道裂口。
林悦抱起赵刚,跳了过去。王强落地时左腿一软,跪在地上,但他立刻撑起身子继续往前。李娜紧跟着跃过,落地时脚踝一扭,踉跄两步才稳住。张宇最后一个跳过来,落地时踩碎了一块薄石,整个人往下陷了半尺,小腿卡在缝隙里。他拼命挣扎,脸上青筋暴起。
“别动!”林悦回头喝了一声。
她迅速抽出一根金属杆,插进缝隙边缘,用力一撬。石板松动,张宇抽腿而出,手掌被划破,鲜血直流。他顾不上看,拔腿就追。
异兽已经开始跨越裂口。它们的关节异常灵活,前肢钩住岩沿,身体一荡便跃了过来。第一只落地后立即加速,直扑前方人影。
陈稳回头看了一眼,猛地从工具包里抓出一把细钉,反手撒向通道入口。那些钉子散开落下,嵌进地面和岩壁,形成一片密集的障碍区。两只异兽踩中钉尖,足部被刺穿,发出尖锐的嘶叫,动作顿时迟缓。后面的群体不得不绕行,速度被拖住几秒。
这几秒足够他们冲进断层末端的狭窄出口。
外面是一片河床外侧的洼地,地势低平,四周乱石散布,远处荒野开阔,夜风呼啸。他们一个接一个冲出通道口,体力几乎耗尽,纷纷瘫倒在地。
王强靠在一块岩石上,大口喘气,额头全是冷汗。李娜立刻检查他的伤口,发现包扎处又渗出血来。她撕开新的纱布,重新固定,动作利落。赵刚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呼吸依旧急促,但眼神清明,没有再出现失控迹象。
林悦蹲在陈稳身边,盯着他肩上的伤。“你流了不少血。”
陈稳摇摇头。“没事。先确认有没有追出来。”
他们屏息听着。通道内传来几声短促的嘶鸣,随后归于寂静。异兽似乎没有继续追击,可能受限于地形,也可能另有原因。
张宇坐在离人群稍远的地方,低头看着自己流血的手掌。他没说话,也没去拿药,只是把手指蜷了蜷,又慢慢摊开。
林悦站起身,环顾四周。这片洼地并不安全,但至少暂时脱离了围攻。她看向陈稳,声音很轻:“你是怎么知道那条路的?”
陈稳没回答。他靠在岩石上,指尖轻轻按着肩部的伤口,脑海中那三秒的路径仍在反复回放——不是画面,不是声音,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直觉,像是某个早已埋下的开关终于被触发。
他知道这不会是最后一次。
只要他还活着,下一次濒死,那个沙漏就会再次倒计时。
风从荒原深处吹来,卷起地上的尘土。远处的地平线上,隐约可见起伏的绿色轮廓,那是他们此前从未见过的植被带。但此刻无人提起,也没有人站起来继续走。
李娜收好药包,抬头看了眼天空。云层稀薄,月光洒在碎石地上,映出几道长长的影子。
王强缓缓活动了下左臂,眉头皱了一下。
林悦走到陈稳面前,递过一瓶水。他接过,拧开盖子喝了一口,喉结滚动。
张宇忽然开口:“你要是刚才选错了……我们都得死。”
陈稳看着他,目光平静。“所以我不能错。”
林悦蹲下身,从背包夹层取出那块密封的紫色晶体。它安静地躺在袋子里,不再震颤。她盯着它看了一会儿,然后重新塞回夹层。
赵刚慢慢站起身,扶着旁边的石头,试了试自己的力气。他朝前走了两步,没摔倒。
王强也撑着岩壁站起来,虽然左臂无力,但站姿依旧挺直。
陈稳把空瓶捏扁,扔在一旁。他望向来时的方向,那条断层通道隐没在黑暗中,像一张闭合的嘴。
他抬起手,摸了摸肩上的伤口,指尖沾了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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