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
那声音很轻,源头不是门,也不是窗,而是公寓的承重墙。有人在用骨节,不紧不慢地敲击着。
江河检查伤口的动作停下,全身的肌肉都收紧了。
瘸腿李刚提起来的一点劲头,被这声响打得烟消云散。他脸色发白,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连呼吸都忘了。
两人对视,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惊疑。
这声音,不来自门外,也不来自窗外。
江河的头,慢慢地,转向了身边。
那面隔开12A与12b,刷着廉价白漆的墙壁。
江河的心跳猛地一沉。这不是胡乱的噪音,这是暗号,一种早就消失了的地下“切口”。在盗墓贼的行当里,这叫“问路三响”,是在陌生地方试探对方是不是“自己人”的法子。
瘸腿李显然也听懂了其中的门道,他脸色从白转青,嘴唇抖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江河没有迟疑。他伸出右手,用中指的指节,在那面墙壁上,用力地,有节奏地敲了回去。
叩叩,叩。
两短,一长。
这是行内的回应:“自己人,出来说话。”
墙壁那头,安静了。
屋子里一片死寂,只有瘸腿李沉重的喘气声,和江河自己有力的心跳。
一分钟后,时间显得特别长。
“咚咚。”
公寓的房门,被轻轻地敲响了。
这一次,是敲门。
瘸腿李被吓得一哆嗦,江河对他做了个安静的手势,自己拖着伤腿,没有发出声响地移到门边,通过猫眼向外看去。
走廊里的灯光很暗。门外站着一个人,并非他们预想的凶恶之徒。那是个老人,六十岁上下的年纪,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暗色唐装,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手里还拄着一根文明杖。他就安静地站在那里,气度斯文,更像个大学里的先生,而不是深夜敲响陌生人房门的神秘人。
江河的戒备没有减少分毫。他打开了门。
老者对他稍微点了点头,直接走了进来,他的脚步很稳,有种长久身居上位的气度。他的目光在瘸腿李身上停留片刻,最后又回到江河脸上。
他没有说话,只是从唐装的内袋里,拿出一个丝绸包裹的东西,轻手轻脚地放在了客厅的茶几上。
丝绸打开,里面是一枚残破的,锈迹斑斑的青铜齿轮。
瘸腿李看到那枚齿轮的瞬间,整个人都绷直了。
“定卯器……”他从牙齿缝里说出这三个字,“金工司早年校准机扩用的东西。这玩意儿,早就没了。”
老者仍然不说话,只是抬起眼睛看着江河。
江河的脑子飞快地转动。王政和,清洁工,阿力,还有这个突然出现的老人。港岛这张网,比他想的要复杂得多。
他记起钱向东在昆仑天坑底下,那些没说清楚的话。
“金工司三百年前分了南北两宗。”江河的语调平直,这番话是他编出来试探对方的,“北宗奉旨进京,世代守着那口‘井’。南宗的人,听说早就下了南洋,不知去向。你们是哪一支?”
老者藏在镜片后面的眼睛里,终于出现了一丝赞许的神色。
“江先生,见识不凡。”他终于开了口,声音温和,有些南方的口音,“我们祖上,确实是当年下南洋的那一支。只是,我们没走远,就在这港岛落了脚。”
“我们以同乡会的名义在这里做事。做一些正经生意,也看着那些从大陆流出去,不能见光的东西。”
“那你找我们做什么?”江河直接问道。
“因为等不了了。”老者的一句话,让屋内的气氛都沉重起来,
“庄小姐被困的地方,它的能量波动,已经开始影响现实世界。港岛是当年最大的‘活器’零件流散地,那些被我们镇压了几十年的凶物,最近都有了复苏的迹象。”
“就在昨晚,维多利亚港的海底,一件叫‘蜃楼珠’的东西自己发动,造出了一片无法观测的海雾,让三艘货轮不见了踪影。”
老者的语调很平,但叙述的事情却让人心底发寒。
“所以,你们找我们,是为了什么?”
“为一个共同的敌人,和一个共同的目标。”老者说,
“渊主韩书文的势力,在港岛比你们想的要大。他的‘十翼’,在这里的公开身份,是新亚贸易集团。他们收罗了各路的奇人异士,控制了港岛七成以上的地下文物买卖。”
“而他们最近的目标,和我们一样。都是在找一件关键的‘活器’。”
“龙骨火浣车。”
这五个字一说出来,江河的身体又一次绷紧。这正是王政和口中,能给“定星盘”提供能量的“燃料”!
“你们也想要它?”江河问。
“不。”老者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我们不要。我们的目的,是在任何人得到它之前,封印它,或者……彻底毁掉它。”
瘸腿李在一旁听得发愣,他终于没忍住,插了句嘴:“不是,你们到底是哪一边的?那东西不是能救丫头的命吗?你们要毁了它?”
“年轻人,你只知道一点,不知道全部。”老者看向瘸腿李,“
‘龙骨火浣车’,是金工司历史上最凶的一件造物。它确实能撕开‘归墟’的屏障,打开一条路。但那条路是双向的。它能把里面的人拉出来,也能把里面更可怕的东西,引到我们的世界来。”
“王政和,他只想着救人,却不去想,救一个人,赔上整个港岛的代价,值不值。”
这一刻,江河全明白了。
王政和需要“燃料”救庄若薇。眼前的南宗,为了保全港岛,必须阻止任何人启动“燃料”。
他们的目的,从根子上就是矛盾的。
这是一个解不开的局。
“江先生,我知道你的目的。”老者把视线转回到江河身上,“我也不跟你说大道理。我们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
“后天晚上,新亚贸易会在公海的一艘游轮上,办一场地下拍卖会。”老者从怀里又拿出了一张制作精美的烫金请柬,放在桌上,“这场拍卖会最后一件拍品,就是‘龙骨火浣车’最核心的部件,‘离火轮’。”
“我们会提供身份和入场券,送你们进去。你们要做的,是利用你们的眼力,帮我们确定那东西的真假,还有它被藏在什么地方。”
“我凭什么信你?”江河问。
“凭我们有共同的敌人。”老者说,“也凭我们是现在唯一能让你接近目标的人。王政和的计划是钓鱼,可鱼什么时候上钩,谁也定不下来。而我们,能直接把你带到鱼的嘴边。”
瘸腿李拿起那张请柬,翻来覆去地看。他的手指在请柬右下角一个不显眼的纹章上,轻轻地擦了擦。他的动作很小,但江河看见了。
那是一种特殊的墨水,用指尖的温度去感觉,会有一种特别的质感。
是追踪墨。他家祖传的手艺里记着一种东西,无色无味,但用特制的药水一泡,就会现出痕迹。
这张请柬,从交到他们手上的那一刻起,就在追踪他们。
江河和瘸腿李对视一眼,没有说话,但彼此都懂了。
这场拍卖会,是个局。
一个南宗和十翼都在局中,还想把他们也拉进去的局。
“好。”江河吐出一个字,“我们干了。”
老者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唐装下摆。
“那么,合作愉快。明天会有人把你们需要的东西送来。”
他走到门口,手搭在门把上,却又停住,回过头,用一种特别的眼神看着江河。
“江先生,我听说,北派的盗墓贼里,有一手‘偷天换日’的绝活,最擅长在所有人的眼皮底下,拿走自己想要的东西。”
“希望在拍卖会上,能有幸见识到江先生的手段。”
说完,他拉开门,身形消失在昏暗的走廊里。
房门关上。
瘸腿李手里的那张烫金请柬,掉在了地上。
这老头子……他知道江河的真实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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