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姜听她这么一说,心疼了,轻轻抓住她的手给予安慰,“如意,你不用说这些,你是什么性子的人我最清楚。”
乔如意转头看她,心口暖暖的。陶姜就是这样的朋友,平时没事的时候嘻嘻哈哈,嘴也损,可真到场合了,她的友情绝对能拿出手。
沈确闻言,脸色有些挂不住。想了想,就干脆把真实想法说出来。
“如意,我的确想着你和姜承安的特殊关系,也的确会怀疑你会不会有所隐瞒,但陶姜的话提醒了我,我不该质疑你,很抱歉。”
乔如意看着他,“沈确,要是换成别人,我不会原谅的,我这个人心眼很小。”
话毕,视线扫了一下陶姜。
陶姜被她看得不自在,一扭脸看别地方了。
沈确一下明白她话里的意思,笑说,“我们如意是谁啊,自然是大人不记小人过。”
彼此间的气氛就因沈确的坦诚消除了。
鱼人有的情况,卡在了确定是祭灵所为,之后怎样一无所知。
乔如意想起了周别的梦和自己的梦。
“两个梦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鱼人有在喊疼,身上疼。”
行临微微点头,“这的确是个着手点,另外,周别的梦更近些,可能更靠近鱼人有的现状。”
沈确,“你是说周别梦里的背景?”
行临嗯了一声。
“周别梦里的地点显示在水里,可全国这么多大山大河呢。”沈确皱眉。
行临想了半晌,“也未必是现在存在的河。”
陶姜,“那搜查的范围更大了。”
行临想了想,看向乔如意,“你梦见鱼人有喊疼,他说他体内像是有东西?”
“对。”乔如意仔细回忆,“我也看见他胳膊上像是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似的,就隔着一层皮。”
说到这儿,她微微蹙眉。
行临敏感察觉,问她怎么了。
“鱼人有的情况跟姜承安很像。”
陶姜一下反应过来,“对啊,他俩身上都像是藏了什么东西。”
乔如意点头,“只不过姜承安的情况看着更清楚些,他皮肤下面的东西是一块一块的。”
她手指一伸蘸了蘸茶水,在桌上画下轮廓。
陶姜一瞧,“这是正方形?”
“差不多是正方形,但宽度和高度有一点点的差距,立体的。”乔如意强调了特征。
沈确狐疑,“所有的形状大小都一样?”
乔如意肯定地说,“对,都是这么大,形状都一样。”
正因如此,当时她在梦里都觉得慎得慌。
“这一个个的能是什么?还立体的?”陶姜寻思着,“积木吗?老式的那种?”
“积木不可能只有一种形状吧?”沈确不认为是积木。“再说了,就算是积木,能有什么说法?”
乔如意点头。
当初她也怀疑是积木,像陶姜说的,那种老式的、木头涂成各种颜色的积木。
可又觉得不对劲。
行临半天不说话,盯着桌面上乔如意画下的水渍图案,若有所思。
乔如意看向他,没出声打扰,陶姜和沈确见这一幕后也不说话了。
良久,行临突然开口问,“图案的高度确定都一样?”
乔如意嗯了一声。
当时她是靠近姜承安的,他身上凹凸起伏的东西轮廓她看得很清楚。
“高度差不多在1公分。”行临目测,“宽度相比高度能少个0.2公分左右。”
乔如意点头,“对,所以你想到了什么?”
行临思量片刻,“文字。”
话音落下,其他三人都愣住了。乔如意诧异,“文字?”
行临说,“游光也好,祭灵也罢,一旦现世作乱都会有预兆出现。像是黑沙暴起,游光现。同样的,你们梦里的鱼人有状况或许也是一种预兆,包括被游光影响的姜承安。”
“所以,体现在他们身上的东西一定是有指向性。”
桌上的水渍图案干了,行临说话间手指也蘸了水,重新清晰了图案,修长的手指在图案旁轻轻敲了敲。“这个东西就是方向。”
“这玩意儿跟文字有什么关系?”沈确想不通。
行临转头看向乔如意,“这个形状如果跟文字有关,你能联想到什么?”
乔如意眉间思考,却很快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印刷!”
又忙纠正,“活字印刷的文字模子。”
陶姜和沈确闻言都纷纷惊讶,再仔细去想,还真是。
行临点头,“从图案的尺寸来看,十有八九是西夏的木活字字模。”
乔如意虚心请教,“怎么判断的?”
行临说,“西夏文的字模一般来说就是陶、木和金属。其中土字模的大小就是宽0.8公分左右,高度都是统一在1公分。”
乔如意这段时间都在做西夏的拓画,多少是研究了西夏文化,又因为行临的关系初步认识些西夏文字。
论专业程度她肯定不及行临,可心中疑问是有的。
“有关西夏文的文字模子,直到目前好像也没给出具体尺寸记录,你确定这就是西夏文的活字模子?”
“也不能说没有具体尺寸记录,只不过出土的证据较少而已。贺兰山和武威都有西夏文子模的出土,其中武威发现的木活字残片,高度都统一在1公分,宽度因文字大小在0.8-1.5公分之间,这算是西夏文字进行活字标准化生产的雏形。”
行临简单普及了一番。
“如果是字模的话又代表什么呢?”沈确是相信行临判断的,只不过想不通这其中有什么关联。
行临面容稍显凝重,“如果是字模的话,就代表影响姜承安的游光必然是跟西夏文字有关,或者说,是跟密切与西夏文字打交道的人有关。”
乔如意一激灵,马上问行临,“九时墟有过这样的许愿者吗?”
行临想了想,“有。”
“是研究西夏文的学者?”陶姜问。
“不是。”行临盯着桌上再次干涸的图案,眼里带着思量,“是一个和尚,确切说是一个即将遁入空门的贵族子弟,出身于博陵崔氏。”
博陵崔氏?
贵族世家。
乔如意迟疑地问,“你说的这个人,是很久之前的许愿者了吧?”
“崇宗年间。”行临说。
乔如意生生一口凉气,“这个许愿者是怎么回事?”
行临低声道来。
崇宗年间,有一博陵崔氏贵族子弟,痴迷于天下一切经文,尤其是以西夏文译写的经文,认为西夏文字具有天地之灵,译出的经文能有加持之用,于是希望西夏文字能永世流传。
他痴迷于西夏文字,痴迷于西夏文字带来的神奇之效,于是在一次机缘巧合下走进了九时墟。
“他向九时墟店主献上歙砚,向九时墟许愿,希望西夏文字流传万世,永不湮灭。”
乔如意闻言,不解,“这种愿望是好的,难道他也成了违约者?”
行临点头。
“为什么?”乔如意着实想不通。
愿望极好,有大局观,这样的人怎会反悔了?
行临看向她,“如意我问你,如果你许愿希望一个人好,代价是你不能见他、不能跟他在一起,你愿意吗?”
她思量片刻,“他会忘记我吗?”
“会。”行临很肯定地说。
“如果这个条件能换这个人真正的快乐,我想我会同意。”乔如意思量过后,很郑重地告诉他。
与此同时也明白了行临的意思。
“所以,那个许愿者的代价是永远不能从事跟西夏文字有关的工作?”
“差不多。”行临轻声道,“当时九时墟给出的代价是他亲手所书的每个字。也就是说,他不能再使用西夏文,日后所书写的西夏文手稿都会墨迹尽竭。”
“那别人可以吗?”陶姜问。
“可以。”行临道,“除了他,别人都可以使用西夏文字。”
乔如意恍悟,“明白了,也就是说他失去了流传西夏文主导者的地位和职能。”
行临点头,“就是这个意思,并且在日后的历史书上,有关西夏文的发展和传承都不会出现他的名字。”
沈确冷笑,“说白了,还是不舍得名利二字。”
“利倒是不见的,但名是他过不了的那一关。”陶姜低叹,“就像当今不少所谓的文化传承者,不过是打着传承的名号敛收自身的名气罢了。”
行临,“违约者所痴迷的是后世留名,他的意图并非是传承西夏文字,而是西夏文字必须由他传承。”
“既然他的目的这么直接,也明知代价是什么,为什么还要向九时墟许愿?”乔如意不理解这人的想法。
“因为这是野利仁荣交给他的任务,也因为当时汉化冲突得厉害,西夏文一度处于岌岌可危的境遇。他与野利仁荣是挚友,势必要完成挚友心愿,当然。也是他自己的心愿。”
“那个创制了西夏文字的章印官?”乔如意记得之前看过这么一段介绍。
“是。”行临给予肯定回答,“野利仁荣根据汉字创制了属于西夏自己的文字,但每天都在诚惶诚恐中度过,生怕有一天他所创制的文字会湮灭在历史长河中。”
于是,在一次很偶然的相遇下,野利仁荣听说了九时墟的存在,向自己的挚友唉声叹气,声称如能进到九时墟,他势必要让西夏文字千秋万代传承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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