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旌德县城出来的那天早晨,天灰得很,像是一整片潮湿的云压在山脊上。街道还没完全醒,早餐铺的蒸笼却早早冒着热气。我吃了一碗清汤面,加了点本地的辣酱,味道直爽,却不会冲得让人冒汗。吃完,背上包继续往南走。
县城外的路沿着丘陵展开,两侧的树越长越密。这里已经明显带了徽州过渡到江南的味道,山不高,但起伏细碎,像被水洗过一样。往南,就是广德市的方向,一路都是乡镇、茶山、竹林,看似平常,却有自己的气息。
走了大概四五公里,城市的结构就开始松散了,楼房变矮,店铺稀了,田地又开始出现。田埂上的草湿得厉害,我踩上去能听见水分被鞋底压出来的声音。空气里隐隐有一股泥土的味道,是雨前常有的那种。
一个推着电动车的大叔从我旁边过去,看了我一眼,放慢速度问:“往南啊?”
“嗯,走到广德方向。”
他点点头:“快到梅家村那边会绕进山脚,最近要下雨,路滑,小心点。”
说完便骑走了,车后架上绑着一袋青菜,在颠簸中晃得厉害。
再往南,地势开始变开阔。树木之间隔着大片农田,村屋低矮而整齐,大多是白墙灰瓦,也有不少已经改成浅黄色的水泥房。路边有一处池塘,几只鸭子在水里扑腾,远处的村妇在洗菜,袖口卷得高高的,水花溅到脚边也不在意。
走到梅家村时,雨丝果然落下来。先是零零碎碎的,落在肩头像点水,然后密了,成了一阵细密的雨幕。我躲到村口的廊檐下,一个老人坐在小板凳上吸烟,看着雨滴从屋檐落下。
“雨不大会,”他慢吞吞地说,“这边春天就这样,一天晴两天雨。”
我问他出去的方向,他指向南边:“沿着这条村路往下,走出去是县道,绕过一个小坡就进入广德界了。”
雨势果然没撑多久,半小时后越下越小,最终只剩些潮湿的空气。我继续往前走,鞋子踩过泥地时会带出小小的印子。村外是一片茶园,茶树排得整整齐齐,像是有人精心梳理过一样。几个采茶的妇女蹲在茶垄间,手指快速摘动,茶尖落进竹篓,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我路过时,她们抬头看一眼,又继续忙自己的活。山里人对外来的行脚客似乎不惊讶,春天也常有人背着包来探路、访村、徒步。
再走一段,迎面来了一辆农村公交,蓝白色的车身有点旧。车开得不快,从身旁缓缓过去。车窗里坐着几个学生,穿着统一的校服,一路看向山外。我被车上卷起的风吹得眼睛有点涩,却莫名感到一种生活的踏实。
进入广德界的那条小公路不宽,却干净。雨后空气带着一股潮湿的木香,远处山脚的竹林颜色深得像墨。公路两侧是大片农田,水田里有农夫正扶着小型农机作业,机器声在空旷里回荡,很实在。
我停下脚步时,远处的广德方向已经有了明显的城市痕迹。不是高楼,而是道路变宽,村庄之间的空隙减少,人声也密起来。往南,就是广德市,一个不算大,但足够生活的地方。
再走约两公里,一条宽阔的城市主干道出现在前方,两侧是新修的店铺,门头整齐,色调统一。交通灯开始出现,车也多了起来,混着外地牌照和本地的拖拉机。
我买了一瓶水,在路边的便利店坐了会儿。店员是个二十来岁的女孩,问我是不是徒步。听我说是,她笑出了声音:“这么走下去,你是要一直往南到福建啊?”
“也许吧,”我说,“还没想好停哪。”
她摇摇头:“我们这儿本地人都不这么走,你这脚力够的。”
离开便利店后,我顺着主路慢慢步入广德城区的边缘。广德没有特别响亮的名气,但一进入城,我能感到一种正在建设、正在外扩的气息。路宽了,楼多了,饭店、修车铺、烟酒店、药店密集得像城市的毛细血管。路边带施工围挡的地方不少,机器的轰鸣声传出来,让人意识到城市在被不断推进、打磨。
我在路边看到公交站牌,心里突然有些感触——一路从北往南,小镇不断变化,城市也在变化,但我却总是背着同一只包走过这些地方。
太阳从云缝里落下来时,地面的光慢慢暖了。我沿着人行道走,进入广德市的主城区方向。街边有卖烤饼的小摊,香味浓,我买了一个,边走边吃,饼皮酥脆,里面包着咸菜肉末,味道很踏实。
城市的声音一点点把我包进去。车鸣、人声、施工声、店铺里传出来的音乐,混在一起,却不喧闹,反而像一种节奏——告诉我,我已经离开旌德,进入了往南路上另一个实实在在的节点。
夜色开始落下城市上空的时候,我知道,明天继续往南时,脚下会是更平坦的路,也会是更多人更多生活的地方。
往南的方向还长,而我才刚刚走进下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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