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让赵德明以为临山卫群龙无首，他才会放心传递最后的情报。”张琏解释道，“而且我们需要一支奇兵，在关键时刻截断倭寇退路。”
周莽恍然大悟，用力拍了拍张琏的肩膀：“老张，还是你狠！”
第九日，一切准备就绪。
王斌的水师借着夜色悄然出港，驶向双屿岛预设的伏击点。张琏的定海卫精锐分批潜入宁波，混入守军之中。
而周莽则真的“病倒”了，卧床不起，连赵德明求见都被亲兵拦在门外。
是夜，姜淮独自登上别院的最高处，远眺东海方向。
明日就是决战之日。这场他精心策划了数月的大网，终于到了收网的时刻。
身后传来脚步声，张琏不知何时也上来了。
“姜大人还在担心？”老将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格外沉稳。
“箭已离弦，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姜淮淡淡道，“只是不知这一仗之后，东南沿海能太平几年。”
张琏沉默片刻，忽然道：“姜大人，这一仗若胜，你待如何处置我们三人？”
姜淮转身，看着老将在月光下棱角分明的侧脸。
“张指挥使以为呢？”
“功过相抵吧。”张琏笑了笑，笑容里有一丝沧桑，“我们这些老家伙，也该给年轻人让位了。”
远处传来更鼓声，三更了。
姜淮望着这个曾经让他头疼不已的老将，忽然明白为什么东南沿海离不了这些人，他们或许有私心，或许不清白，但当倭寇真的来时，他们比谁都敢拼命。
“这一仗之后，”姜淮轻声道，“我要在兵部设一个海防司，专司剿倭事宜。”
张琏猛地转头看他。
“需要几个熟悉沿海情况的老将坐镇。”姜淮继续道，“不知张指挥使可愿屈就？”
海风吹过楼台，带着咸腥的气息。张琏久久没有回答，但他的右手已经不自觉地握紧了刀柄，那是他准备死战时的习惯动作。
东方渐渐泛白，第十日到了。
……
第十日破晓，东海上升起浓得化不开的海雾。
双屿水道如一张拉满的弓，静静横亘在晨雾中。王斌站在福船甲板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栏杆。这是他等待猎物时的习惯动作。
“参将，雾太大了。”副将低声道，“倭寇会不会改道？”
王斌摇头，目光始终盯着水道入口：“倭寇就喜欢这样的天气。传令各船，没有我的号令，谁也不许妄动。”
雾气中，二十艘战船如幽灵般潜伏，所有的旗帜都已降下，桨橹也用布包裹，静得只能听见海浪拍打船舷的声音。
与此同时，宁波城头，张琏披甲执锐，亲自巡视城防。
“所有火炮重新检查一遍，火药务必保持干燥。”他的声音在晨雾中传得很远，“告诉弟兄们，今日斩首一级，赏银十两！”
城墙上的守军精神一振，纷纷开始最后的准备。但若仔细观察，会发现这些“守军”中有不少面孔格外精悍，那是张琏从定海卫带来的精锐。
辰时三刻，第一艘倭寇的哨船出现在双屿水道入口。
王斌在千里镜中看得分明，是艘小早船，船头站着的倭寇正仔细打量着水道两侧。
“沉住气。”他低声道，仿佛在对自己说。
那艘哨船在水道口徘徊了约一炷香时间，终于打出了安全的信号。片刻后，黑压压的倭船从雾中现身，为首的正是三艘巨大的安宅船。
“好家伙...”副将倒吸一口凉气，“这要是真让他们摸到宁波城下...”
王斌不为所动，默默数着进入水道的倭船数量。当最后一艘关船也驶入狭窄的水道时，他猛地挥下令旗：
“发信号！封死退路！”
三支火箭冲天而起，在浓雾中划出刺目的轨迹。几乎是同时，水道两端突然出现数艘装满火油的旧船，被点燃后顺着潮水冲向倭船。
“火炮准备，”王斌的声音响彻甲板，“放！”
震耳欲聋的炮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整个双屿水道瞬间变成了一片火海。
倭寇显然没有料到会在这里遭遇伏击，队形顿时大乱。安宅船体型庞大，在狭窄的水道中难以转向，很快就成了活靶子。
“八嘎！”倭寇首领站在船头怒吼，“赵德明那个叛徒！”
而此时在宁波城外，佯攻的倭寇偏师也发起了进攻。
周莽站在象山港的望楼上，看着那些试图登陆的倭寇，嘴角露出一丝狞笑。
“放近些，再放近些...”他低声吩咐着，“等他们半数上岸再打。”
当第一批倭寇踩着齐膝深的海水冲向滩头时，周莽终于挥下了手：
“给老子打！”
隐藏在礁石后的火炮齐齐开火，刚刚登陆的倭寇顿时被炸得人仰马翻。更让他们绝望的是，退路也被突然出现的战船截断。
“一个不留！”周莽拔出佩刀，“全部诛杀！”
消息传到杭州别院时，姜淮正在与赵德明对弈。
“大人，双屿大捷！”传令兵冲进来禀报，“王参将击沉倭船三十余艘，俘获五艘，余寇溃散！”
赵德明执棋的手微微一颤。
姜淮不动声色地落下一子：“宁波方面呢？”
“张指挥使率军出城追击，正在清剿残敌。象山方面，周同知全歼登陆倭寇，正在海上追击逃敌。”
姜淮抬头看向赵德明：“赵先生，该你落子了。”
赵德明脸色惨白，手中的棋子“啪”地落在棋盘上。
“姜大人...早就知道了？”
“从你第一次放信鸽起。”姜淮淡淡道，“知道为什么留你到现在吗？”
赵德明惨笑：“是为了让倭寇相信那些假情报？”
“不全是。”姜淮站起身，走到窗前，“更重要的是，我们需要有个人告诉倭寇，大黔的沿海，不是他们该来的地方。”
他转身看着赵德明：“你的家小，三日前已经被救出来了。”
赵德明猛地抬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现在，”姜淮的声音冷了下来，“该说说你的事了。”
窗外，捷报的号角声正响彻杭州城。而室内，另一场无声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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