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莽恍然大悟：“你在用我们做饵？”
“不错。”姜淮点头，“三位将军同时‘失势’，对那个内鬼来说是天赐良机。他一定会趁机传递假情报，误导倭寇入瓮。”
他走到窗前，望着远处隐约的城郭：“现在，他应该已经行动了。”
就在这时，一名护卫匆匆入内，在姜淮耳边低语几句。
姜淮转身时，脸上带着一种猎人终于等到猎物落网的神情。
“信鸽刚刚飞出杭州城，往双屿岛方向去了。”他的目光缓缓扫过三人，“放鸽的人，是周同知帐下的书记官，赵德明。”
“什么？”周莽勃然变色，“赵德明跟了我五年，怎么可能...”
“五年前，他在福建抗倭时被俘，家小至今还在倭寇手中。”姜淮淡淡道，“周同知可还记得，当年他是如何从倭寇手中逃脱的？”
周莽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张琏忽然道：“所以现在，赵德明以为他的假情报已经送出，倭寇将会按计划来袭？”
“正是。”姜淮指向舆图，“十日后，我们要在宁波府给倭寇准备一份大礼。”
王斌忽然笑了，那是久经沙场的老将看到精妙战术时会心的笑。
“姜大人，我有个更好的主意...”
四人围在舆图前，声音渐渐低沉。晨光已经完全照亮了厅堂，在那些交织的影子里，一场精心编织的天罗地网正在缓缓展开。
当张琏最终直起身时，他的眼中重新燃起了那种驰骋沙场的锐气。
“这一仗，我要亲自指挥水师截断倭寇退路。”王斌的声音不容置疑。
周莽摩拳擦掌：“那老子就带兵守在宁波城外，等他们自投罗网！”
姜淮看着三位重新焕发斗志的将领，轻轻颔首。
“既然如此，就按计划行事。十日后，”他的手指重重按在宁波府的位置，“让倭寇有来无回。”
厅门打开，秋日的阳光倾泻而入。张琏第一个迈出门槛，披风在晨风中猎猎作响。
这场博弈才刚刚开始，但这一次，猎人与猎物的角色已经悄然互换。
……
接下来的十日，杭州别院成了整个东南沿海最隐秘的中军帐。
姜淮将三人安置在相邻的院落，美其名曰“方便议事”，实则仍是监视。但这一次，张琏他们不再抗拒。
当夜，张琏的院落里灯火通明。他铺开海图，手指在舟山群岛一带划了个圈。
“倭寇若攻宁波，必先取双屿岛为跳板。”他的指尖重重点在那个形如双螺的小岛上，“王参将，你的水师应当在此设伏。”
王斌凝视图纸，眉头紧锁：“双屿水道狭窄，确实是个打埋伏的好地方。但倭寇也不傻，必定先派哨船探查。”
“所以需要诱饵。”周莽粗声接话，“老子可以派几艘旧船，装作巡防松懈的模样...”
“不够。”张琏摇头，“倭寇狡诈，寻常诱饵骗不过他们。”
一直沉默的姜淮忽然开口：“若是让赵德明再送一次情报呢？”
三人同时看向他。
“赵德明既然已经传递了假情报，何不让他再送一封真的？”
姜淮淡淡道，“就说明廷已察觉倭寇动向，正调集重兵驰援宁波。”
王斌先是一愣，随即抚掌：“妙！倭寇得知计划泄露，必会改变进攻路线，而双屿岛就是最近的备选！”
“但要让这出戏更真些。”张琏沉吟道，“需要一场苦肉计。”
四人的目光在烛光中交汇，瞬间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第二日清晨，别院内突然爆发激烈争吵。周莽的怒吼声半个院子都能听见：
“姜淮！你欺人太甚！”
紧接着是瓷器碎裂的声音。守卫匆忙赶去时，只见周莽满面怒容地冲出厅堂，姜淮站在碎瓷片中，衣袖被撕破一道口子。
“看好周同知，没有我的命令，不得出院门半步！”姜淮冷着脸下令。
消息很快传开，周莽因不满部署顶撞上官，被软禁了。
当夜，赵德明果然悄悄摸到周莽院外，隔着墙低声询问。
“同知大人，出了什么事？”
周莽在院内破口大骂：“姜淮那厮要调老子的兵去守台州！分明是信不过我们临山卫！”
赵德明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低声劝慰几句后匆匆离去。
暗处，姜淮和张琏并肩而立，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鱼咬钩了。”张琏轻声道。
“还不够。”姜淮摇头，“需要再给他加把火。”
第三日，王斌的水师突然接到调令，移防温州。同一天，张琏的定海卫被要求分兵增援松门卫。
这些调动看似合理，却暗中削弱了宁波方向的防御。赵德明将这些情报一一记下，在第四日深夜再次放出了信鸽。
“现在，倭寇应该相信宁波真的空虚了。”姜淮在议事厅内展开最新军报，“探子回报，倭船正在双屿岛集结。”
王斌盯着海图，忽然道：“还不够。倭寇生性多疑，需要给他们一个非走双屿水道不可的理由。”
他指向海图另一侧：“象山港近日有商船队集结，载满了丝绸瓷器。若是放出风声说三日后启航南下...”
张琏会意：“倭寇绝不会放过这块肥肉。而从外海绕道象山，双屿水道是必经之路。”
计策已定，一张无形的大网缓缓张开。
第七日，周莽的“软禁”被解除。姜淮亲自到院中赔礼，说是误会一场。周莽佯装余怒未消，但同意继续参与军议。
当夜，四人再次聚首，开始最后的部署。
“倭寇主力约五十艘战船，其中安宅船三艘，关船十余艘，其余都是小早船。”
王斌指着沙盘上的模型，“我的水师虽然只有二十艘战船，但都是福船和苍山船，体型占优。”
张琏移动代表倭寇的旗帜：“他们必会分兵，主力走双屿水道偷袭宁波，偏师佯攻象山牵制。”
“所以我们要分三路。”姜淮插话，“王参将率水师主力埋伏双屿，张指挥使带兵守宁波，周同知...”
“老子去象山！”周莽迫不及待，“定叫那些倭寇有来无回！”
张琏却摇头：“不，周同知应该抱病。”
“什么？”周莽瞪大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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