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秦清磊这时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说道。
“为什么啊,队长?”刘凌霄不解地转过头。
“你想想,外头的老百姓连饭都快吃不上了,咱们这儿却还能吃得这么好,这要让他们知道了,能行吗?”
“不患寡而患不均,众生和悦因斯乐。你一个京大高材生,总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吧!”
“我明白了,队长,您放心,我绝不会出去乱说的。”刘凌霄连忙点头,语气谦逊。
他脸上看不出什么,甚至还带着点刚入队新人的青涩和恭顺,可垂在身侧的手,却在不自觉间攥成了拳,指甲深深陷进掌心。他用力咬着牙关,才勉强压住心头那股几乎要冲出来的怒火。
你也知道不患寡而患不均?你明明眼睁睁看着老百姓食不果腹,却心安理得地在这里,享受着不知从何处搜刮来的民脂民膏!
做下这等天怒人怨之事的是你们,可你们防着老百姓,却像防着洪水猛兽一般!
“小刘,别愣着啦,快来吃啊!是不是被这阵仗给惊到了?”一个带着笑意的女声插了进来,打断了刘凌霄翻涌的思绪。
文莉娜见他盯着取餐区出神,忍不住出声招呼,语气里带着几分过来人的熟稔:“跟你说,姐姐我刚来的时候,也跟你一样,看什么都觉得稀奇。不过啊,等你天天都能见着、吃着,也就觉得,嗯……也就那么回事儿吧!”
“唉,来了来了!”刘凌霄迅速换上一种略带拘谨又难掩新奇的表情,快步走过去,一边拿起餐盘,一边感叹,“是太丰盛了,这比我家里吃的可好太多了!文姐,咱们……咱们每天都能这么吃吗?”
“差不多吧,”文莉娜随意地夹起一块精致的点心,“只要是在总部这边用餐,基本都这标准。也就是下去巡查的时候,条件会艰苦点,那时候就是有什么吃什么了。”
刘凌霄学着他们的样子,开始取餐。他故意表现得有些手足无措,每样食物都好奇地夹上一点,餐盘很快堆得像座小山。他端着这盘“战利品”走到三人旁边坐下,开始埋头“狼吞虎咽”。
他吃得极快,腮帮子塞得鼓鼓的,仿佛饿极了,又像是从未见过这等美食。只有他自己知道,嘴里那些珍馐美味,此刻尝起来味同嚼蜡,甚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苦涩。他必须用这种近乎粗鲁的吃相,来掩盖内心汹涌的情绪,来麻痹自己几乎要失控的表情。
饭后,四人稍作休息,便径直前往地下三层的停车场。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已经准备好,秦清磊熟练地拉开驾驶座的门,李金超坐进了副驾驶,刘凌霄则和文莉娜并排坐在后座。
汽车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驶出昏暗的地下通道,重新回到地面。
眼前的景象让刘凌霄心头一沉。昔日还算繁华的新城,如今已是一片萧瑟。寒风呼啸着卷过空旷的街道,带着南方特有的湿冷,直往人骨头缝里钻。天空是铅灰色的,压得很低,仿佛随时都会塌下来。街道上几乎看不到行人,只有零星几个裹着破旧棉衣、步履蹒跚的老人,或是面黄肌瘦、眼神惶恐的孩子,匆匆走过,很快又消失在巷口深处。整座城市,像被抽走了魂魄,只剩下寒冷和死寂。
刘凌霄知道,所有的青壮劳力,几乎都被征调去了城墙工地。留在这城里的,只剩下老弱病残。在这样的天气里,若非万不得已,谁又会出门呢?
汽车在破败的街道上行驶了约莫两个多小时,最终停在了一道巍峨耸立的巨大阴影之下。
这就是华夏新城的北段城墙。
新城东西绵延约三百公里,南北宽近两百公里。北段城墙并非完全平地起高楼,而是巧妙地依托了大别山的余脉山势。放眼望去,建设者们仿佛在进行一场移山填海的宏大工程。巨大的山谷被碎石填平,陡峭的山脊被削成缓坡,坚实的城墙便沿着这改造过的地形,蜿蜒盘踞,如同一条灰色的巨龙,沉默地守护着身后的城市。
刘凌霄跟随三人登上城墙。墙顶宽阔得足以并行数辆卡车,寒风在这里变得更加肆无忌惮,吹得人衣袂翻飞,几乎站立不稳。
站在此处向外眺望,景象更为震撼。城墙之外,依旧是无数的劳工在严寒中劳作。他们像蚂蚁一样,分布在整个被圈进来的山区。这片广袤的山林大部分被划在了新城主体城墙之外,但在更远处,一道相对低矮些的城墙轮廓,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将整片山区都囊括了进去,形成了一道外围屏障。
刘凌霄知道,那道更外围的围墙,是通古斯人到来后,驱使大量人力仓促建成的。此刻,站在百米高的新城主城墙上,隔着上百公里的距离,那道矮墙的轮廓依然清晰可辨,可以想见其规模也绝不容小觑。
这一手布局确实精妙。如此一来,整个北部山区实际上成了新城和通古斯人势力范围之间的缓冲地带。只要通古斯人据守的外围城墙不破,新城的北段主城墙便可安枕无忧。
“看见那边了吗?”文莉娜裹紧了外套,指着十几公里外的一处山谷方向,“那些就是通古斯人搞的工地。这帮蛮子,干活是真不要命。我记得几天前咱们过来巡视的时候,那边明明还是一座山头呢,你看现在,硬是给削平了一大截!”
那处所谓的“山谷”,其实只是相对于周围被削平的地势显得低洼了些,其本身的海拔恐怕仍有五六百米。
“能不卖命吗?”矮胖的李金超搓了搓被冻得通红的胖脸,接话道,“我听说他们那边,现在完全实行按劳分配,干多少活,换多少口粮。想不饿肚子?那就往死里干!”
“是啊,”队长秦清磊也叹了口气,语气复杂,“简直不把人当人看。听说那些原生原长的通古斯人还好点,那些被他们掳来的、或是依附过去的南亚裔男人,简直被当成牲口使唤。”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每天都有大批南亚裔劳工累死、冻死、饿死。听说城外的万人坑都填了几十个了,尸体堆在那里,说是等来年开春天暖了再集中焚烧。”
李金超补充道,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燃料金贵啊,这些人连一丁点儿多余的燃料都舍不得浪费在死人身上。真是……够残酷的。”
刘凌霄沉默地听着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目光投向远方那一片灰蒙蒙的、仍在缓慢移动的“蚁群”。他的思绪渐渐飘远,心头像是压了一块巨石,沉甸甸的,几乎让他喘不过气。
这片方圆数百里的山脉,竟在短短几个月内,被人类用最原始的工具和血肉之躯,硬生生地改变了模样。在极端的生存压力和外部威胁下,人类所能爆发出的力量和承受的苦难,同样令人感到震撼和悲哀。
他的视线收回,落在城墙上来回忙碌的华夏同胞身上。他们大多穿着粗糙的兽皮衣服,在寒风中奋力工作。铁与石的碰撞声,号子声,混杂着风声,构成一曲沉重而悲壮的背景音。这一幕,让刘凌霄恍惚间以为自己穿越回了某个原始的部落时代。
他走向一个正在负责用大铁勺灌注钢水的中年男人。那人约莫五十多岁,脸庞被寒风和炉火熏得黝黑粗糙,裸露的手臂因为长期用力而显得异常粗壮结实,青筋虬结。他身上那件厚重的、未经细致鞣制的兽皮坎肩,看起来笨重而简陋。
“老乡,”刘凌霄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天气这么冷,你们怎么都穿这样的衣服?国家……上面没给发棉衣吗?”
那中年男人停下手中的活,用挂在脖子上的旧毛巾擦了把汗,看了刘凌霄一眼,见他穿着监察队的制服,态度还算客气地回答道:“长官,说是棉花都成了战略物资,早几年就军管了,统一调配。那些鸭绒鹅绒什么的,也因为养殖规模掉得厉害,供应不上咱们这些人了。”
他扯了扯自己身上的兽皮坎肩,继续道:“其实家里头,谁还没几件往年攒下的棉袄棉裤?但像我们这样天天在墙上干活的,还是这皮子实在。耐磨,扛风,保暖还不透湿!您看我们这活儿,火星子乱迸,石头磕碰,好棉衣也禁不住这么糟蹋,太费了!这兽皮衣服,虽然看着不好看,但顶用啊!”
刘凌霄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他知道对方说得在理。普通的棉布确实不耐磨,而变异兽的皮毛韧性极佳,天然具备更好的防护性能,对于这些从事重体力劳动的工人来说,确实是更实用和经济的选择。只是,看着同胞们在这天寒地冻里,只能依靠如此原始的材质御寒,他心中那份酸楚与愤怒,再次难以抑制地翻腾起来。
接下来的巡视,刘凌霄大多时候只是默默地跟在秦清磊、李金超和文莉娜身后。他仔细地观察着城墙的每一个细节,防御工事的布置,人员的工作状态,物资的堆放情况……耳朵捕捉着他们三人和工地负责人交谈的每一句话,每一个信息。
他很少再主动开口询问,刻意保持着一种新人的低调和拘谨。他怕自己一旦多说,那强压下去的怒火和质疑,会不经意间从眼神或语气里泄露出来。
此刻的他,就像一枚悄然嵌入敌人内部的棋子,必须隐忍,必须等待。他倒要看看,这表面秩序井然的堡垒之下,究竟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污秽与不公;他更要看看,这些享受着民脂民膏、高踞众人之上的人,究竟能心安理得、无耻到什么程度。
寒风依旧凛冽,吹动着城墙上的旗帜猎猎作响。四人沿着宽阔的墙顶缓缓前行,走走停停,检查、询问、记录。两个多小时过去,他们也仅仅巡视了不到五公里的距离。巨大的城墙,如同它所要抵御的严冬和未知威胁一样,漫长而令人望不到尽头。刘凌霄的脚步,跟随着队伍,沉重而坚定地,踏在冰冷坚实的墙面上,每一步,都像是在丈量着这片土地上深重的苦难与不屈的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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