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棠却没有看孩子一眼，猛地抓住接生婆的手，她的手指冰冷，上面全是冷汗，眼神里满是绝望，“王婶…………求你……求你救救我！”
接生婆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和眼神吓了一跳，下意识想抽回自己的手，低声安抚她，“陈……陈家媳妇，你这是干啥？孩子都平安生下来了，还是个小子，接下来你就好好养着就是了……可别再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不……不是的……”苏晚棠拼命摇头，眼泪混着虚汗涔涔而下，她颤抖着手，从自己的贴身的小衣暗袋里，掏出一锭约莫二两重的银子，不由分说就往接生婆手里塞。
“王婶……求求你……帮帮我……帮我逃出去！我相公他……要杀了我！我今天必须要逃走，我要是不逃，今天就活不成了！”
“你别胡思乱想，陈秀才是个读书人，怎么可能动手杀人？你们夫妻两个平时感情那么好，村里人谁不羡慕？你可不能犯糊涂，你一定是太累了，又受了惊吓，这才开始说胡话……睡一觉就好了……”
“他对这个孩子根本就不看重！他恨我！也恨这个孩子！他恨我早产，没能给他生个健健康康的儿子！你刚才还没来的时候，他就想捂死我，还不让我喊人求救！王婶，你看看我的脸！”
她微微侧脸，好让接生婆能看清她脸上的手指印，“同为女人，求你发发善心，可怜可怜我吧！我给你跪下磕头了！”说着，竟真的挣扎着要起身跪下。
看着苏晚棠那副凄惨又无助的样子，接生婆有些不落忍。
同为女人，更能理解女人。
生孩子本来就是鬼门关走一圈，九死一生，已经够苦的了，谁愿意拼死生下个孩子还是先天不足的？
到头来非但得不到怜惜，反而还要被男人怪罪。甚至还要丢了性命？这上哪说理去？
那个陈广益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连自己的枕边人都能下得去手！
明明是他们老陈家缺德，生的孩子一个个都这样，凭什么把气撒在女人身上？！
看到苏晚棠的脸，接生婆对她的话已经信了七八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更何况这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你想要我怎么帮你？这是陈家，你刚生完孩子，身子虚成这样，还抱着个孩子，能跑哪里去？一出门就得被逮回来！”
“不要孩子！我一个人走！求你想办法引开陈广益，给我争取点时间，剩下的是死是活，看我自己的命！”
王婶子看着手里的银子，又看看一脸恳求的苏晚棠，还没等她下定决心，外面就传来了陈广益有些急迫的声音，“孩子是不是生了？是男是女？我能进来了吗？”
苏晚棠听到这声音，吓得浑身一抖，眼神里的哀求几乎要溢出来，她死死抓着接生婆的袖子，就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接生婆一咬牙，就当自己是积阴德了！
她对着苏晚棠点了点头，将孩子在床上，着急忙慌往走到门口，“哎呦！陈秀才，你先别进来！妇人家生孩子污秽，男人不能进，冲撞了不吉利！生了！是个大胖小子！但是……但是你媳妇下面流血不止！我得赶紧处理！你快去！再去多烧几锅热水来！越多越好！”
门外的脚步声停住了。
陈广益听到血流不止，眼神里闪过一丝狠戾……难道是血崩？太好了！简直是老天爷都在帮他！他原本还想着要找机会动手，这下连借口都不用找了。
他强压下上翘的嘴角，“好好好！我马上去烧热水！”
脚步声越来越远，接生婆悄悄开门看了一眼，人是去灶房了。
她立刻返回来，对着苏晚棠说道，“就趁现在！他去灶房烧水了，一时半会回不来，你赶紧走！能不能跑掉，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苏晚棠本来浑身虚弱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可求生的本能让她挣扎着坐了起来，一阵眩晕袭来，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血腥味才勉强保持清醒。
她胡乱地在身上套上件衣裳，又从柜子的角落摸出一个小包袱，一个人踉踉跄跄地往外走。
接生婆看了一眼外边，确认没人才将门推开，一股冷风灌了进来，吹得苏晚棠打了个寒颤。
“快，别让陈家人发现了！”接生婆低声催促了一句。
苏晚棠抱着小包袱，没有回头看一眼，就匆匆走了出去。
接生婆亲眼看着苏晚棠走出陈家大门，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她迅速关好屋门，手脚麻利地开始收收拾残局。
她故意将房子弄得一团乱，然后才抱起床上那个哭声微弱的小婴儿，轻拍着哄了起来。
这孩子真可怜，先天不足就算了，一出生就没了娘。
正这么想着，她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苏晚棠从孩子出生到离开，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孩子一眼。
这让她心里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觉得苏晚棠有些太过无情。
但转念一想，一个连自己性命都保不住的人，哪里还能顾得上别的？
自身都难保了，母爱或许也成了一种负担。
正当她胡思乱想时，陈广益的声音再次传了进来，“水烧好了！要给你端进来吗？”
接生婆定了定神，将孩子重新放回床上，走到门口冲着外边喊，“热水好了？赶紧给我放门口，我自己端就行，你别进来添乱。对了，这些热水可能不够，那血还没止住，吓死个人！你再去多烧些水过来，记得越多越好！”
听到陈广益再次离开的脚步声，接生婆才开门将热水端了进去。
孩子已经睡着了，她最后看了一眼床上的孩子，悄悄开门走了。
她必须得离开，要是在这里，事情可就说不清了。
陈广益此时正在灶房里，慢条斯理往灶膛里添柴火，火光照应着他那张因为兴奋而微微扭曲的脸。
他这会一点都不着急，这水烧得越慢越好。
事情已经严重到了血崩的地步，那他就在这里“尽心尽力”地烧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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