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哥，这张照片……到底是在哪里拍的？”
林微云的声音，像一把锋利的匕首，刺破了屋子里凝滞的空气。
她的目光，紧紧锁住那张泛黄的黑白照片。
“背景……看起来像是山区的栈道，对不对？”
陈斌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这句话击中了某个隐藏极深的痛点。
他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惊惧和抗拒，仿佛林微云触碰到了一个绝对不能提及的禁忌。
林微云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恐惧。
就是这个！
和照片有关！
她步步紧逼，不给他任何喘息和逃避的机会。
“你刚才说，你母亲的化工厂后来被查封了，对吗？”
陈斌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那大概是什么时候的事？能不能和这张照片背面的日期对上？”林微云的声音冷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工厂被封……和照片上发生的事情……有没有关系？！”
一连串的问题，如同重锤，狠狠砸在陈斌的心房上。
他的脸色变得惨白如纸，呼吸也急促起来，额头上甚至渗出了冷汗。
他张着嘴，想要否认，想要逃避，但林微云那双锐利的眼睛，仿佛能看穿他所有的伪装和恐惧。
“我……我……”陈斌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神慌乱地四处瞟着，似乎在寻找逃离的出口。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无意中落在了妮妮手中的巧克力包装纸上。
那鲜艳的颜色，似乎触动了他记忆深处的某个开关。
一个尘封已久的、他一直试图忘记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涌上了脑海。
“糖……糖人……”他像是被魇住了一样，喃喃地吐出这两个字，身体因为恐惧而剧烈地颤抖起来。
林微云的心猛地一紧！
糖人？
“糖人？”她立刻追问，“你想起了什么？和糖人有关？”
陈斌像是被这句话彻底打开了记忆的闸门。
痛苦、恐惧、悔恨……种种情绪在他脸上交织，让他看起来几乎要崩溃。
“是……是那一天……”他声音发颤，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改变了他一生的日子。
“我妈……我妈她……带着我和我哥……还有……还有黑子他妈……她们几个……一起去了……去了山里……”
“黑子？”林微云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名字。
“嗯……就是……就是照片上那个女人……的儿子……”陈斌艰难地说，“他那时候……还很小……刚会走路……”
“我妈说……是带我们去……散心……可我后来觉得……她们好像……好像是在谈什么事……脸色都不太好……”
“就在……就在那个栈道上……”陈斌的声音抖得更厉害了，仿佛那栈道是什么吃人的地方。
“我哥……我哥他……看上了一个……卖糖人的摊子……非要我妈买……”
“我妈就让他等着……说做好了给他……”
“然后……然后我哥就……就跑去一边玩了……”
“等……等糖人做好了……我妈……我妈却说……糖人被……被黑子他妈买走了……”
“她说……黑子也喜欢那个糖人……卖糖人的……已经收摊走了……没有了……”
陈斌的叙述断断续续，充满了恐惧和混乱。
林微云屏住呼吸，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她已经预感到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我哥……我哥他当时……脾气很倔……”陈斌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他一听糖人没了……被黑子妈买走了……就……就冲过去……要抢……”
“黑子妈……不给……说那是买给黑子吃的……”
“两个人……就……就吵起来了……拉拉扯扯的……”
“我哥……他……他从小就霸道……想要的东西……一定要抢到手……”
“就在……就在他们拉扯的时候……”
陈斌猛地闭上眼睛，仿佛不忍回想那可怕的一幕。
“我哥……他……他狠狠推了黑子妈一把！！”
“就……就像照片上那样！！”
“黑子妈……她……她就……就撞到了那个……那个烂栏杆上！！”
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陈斌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
林微云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头顶灌下，瞬间冻僵了四肢百骸。
果然！
果然是陈凯！
“然后呢？！”她声音嘶哑地追问。
“栏杆……栏杆上的绳子……断了……”陈斌的声音抖得像风中的落叶，“黑子妈……啊地一声……就……就掉下去了……”
“掉……掉下了悬崖……”
“我……我当时……就站在旁边……”
“我看见了……全都看见了……”
“黑子……黑子他哇哇大哭……其他人……也都吓傻了……尖叫……乱成一团……”
陈斌痛苦地捂住了脸，身体蜷缩起来，仿佛要将自己埋进无尽的黑暗里。
“只有……只有我妈……”他的声音从指缝间传来，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我妈她……她就站在那里……看着……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冷冰冰的……”
“她……她甚至……好像……松了口气……”
林微云只觉得头皮发麻！
冷漠？！
眼睁睁看着一个人因为自己儿子的推搡而坠崖，她的反应竟然是冷漠？！甚至松了口气？！
这太不正常了！
“后来……后来……”陈斌的声音越来越低，充满了绝望，“后来……我妈就……就跟大家说……是意外……是黑子妈自己……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
“她……她好像……还找了当时在场的人……说了什么……给了钱？还是……还是威胁了？我……我不记得了……我当时……吓傻了……”
“后来……好像……也有人来问过话……但最后……最后就不了了之了……就说是……意外失足……”
“从那以后……这件事……就再也没人敢提了……成了……成了我们家的禁忌……”
当时正好有人路过拍了照片，陈斌妈自称很喜欢这款相机，就把相机连同胶卷一同买了下来。
陈斌彻底崩溃了，趴在桌子上，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发出压抑的呜咽。
这个埋藏了多年的秘密，这个伴随了他一生的噩梦，终于被血淋淋地撕开，暴露在阳光下。
林微云站在原地，浑身冰冷。
真相，远比她想象的更加残酷，更加黑暗。
陈凯，在少年时期，就因为一个糖人，失手将人推下悬崖！
而他的母亲，不仅没有惩罚和教育，反而冷静地掩盖了真相，将一切定性为意外！
这是怎样扭曲的一对母子！
难怪！难怪陈凯会变成现在这样冷血无情，视人命如草芥！
他的罪恶，从少年时期就已经开始了！
可是……
林微云的心中，却依然存有疑点。
仅仅是因为一个糖人引发的争执吗？
为什么那么巧，就在陈凯推搡的时候，栈道的缆索就断了？
那缆索……是真的年久失修，还是……有人提前动了手脚？
还有，那张照片……
在那个混乱的瞬间，为什么会有人恰好拍下了这样一张照片？陈母买下后为何不销毁？
喜欢相机，胶卷为何也要保留，还冲洗了出来？难道……另有目的？
林微云看着趴在桌子上痛哭的陈斌，又看了看那张被她紧紧捏在手心的照片。
她不知道陈斌叙述的是不是真实事件，但是照片中陈凯确实有杀人行为。
她感觉，事情的真相，可能比陈斌所知道的，还要更加复杂，更加……令人不寒而栗。陈斌也不至于精神如此震撼，毕竟推人的不是他。
陈凯的母亲……那个强势的、一心想干大事的女人……
她在这件事里，仅仅扮演了一个替儿子掩盖罪行的角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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