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婉儿右脚一滞,鞋底传来异样摩擦。她未停步,只将重心微移,左足轻点地面稳住身形,右手已悄然滑向腰侧布袋。低头瞥见一块灰黑色碎石卡在鞋跟凹槽,边缘泛着极淡的青纹,像被墨汁浸过又晾干。她蹲身取石,指尖触到表面瞬间,玄黄气自掌心微涌,顺着指腹渗入石体,竟觉一丝阴冷逆流而上。
她立刻收力,将石头放入布袋底层,用油纸裹紧后压在干粮旁。起身时拍了拍裤脚,动作轻缓,不惊落叶。
陈智在后方三步处,察觉她停顿,也跟着放缓呼吸。他没问,只是将剑鞘往左侧挪了半寸,让出拔剑路线。右手虚悬于柄端,拇指轻轻抵住护手边缘。
憋宝人抱着铜炉,衣襟已掩至炉口下方。裂痕幽光比先前黯了许多,但仍在缓慢脉动,如同沉睡中的心跳。他把炉子换到左臂弯夹住,右手探入怀中摸出一小块磁石,贴在炉壁外侧。光芒微微一颤,随即稳定下来。
三人重新起步,节奏变了。不再是寻常行走,而是每三息迈一步,落脚时 heel-to-toe 缓缓压实,仿佛踩在冰面之上。呼吸也同步调匀,一呼一吸间间隔相等,形成一种近乎仪式的律动。
五十步后,陈智轻敲剑鞘一次,声音低得几乎只能自己听见。震动传入土层,前方腐叶微微起伏,似有回应。他点头,继续前行。
叶婉儿走在最前,掌心离地三寸,玄黄气如细网铺展向前。三十丈内土层结构、灵流走向皆在感知之中。她脚步不快,却无迟疑,偶有偏移,也是因地下细微波动所致。每当此时,她便以足尖点地一次,像是校准罗盘。
两百步外,谷口轮廓渐显。林木稀疏了些,露出一道低矮山梁的剪影。风从谷中吹出,带着草木初生的气息,与身后密林的阴湿截然不同。
临近谷缘,地面腐叶忽然泛起薄雾。青灰色,不高,只漫过脚踝,流动时绕人而行,不散不聚。憋宝人刚要取铜炉探查,却被叶婉儿抬手拦下。
她摇头,然后做了一件事——脱鞋。
赤足落地,脚心贴住泥土的刹那,玄黄气自涌泉穴下沉,与大地接通。她缓步向前,七步之内,唇形微动,默诵净心咒。气息随咒流转,却不发声,仅以韵律引导体内气机。
雾气退开了。
左右分开,形成一条窄径,刚好容一人通过。路径尽头,半截石碑斜插土中,风化严重,唯“安”字下半部尚存,横折钩清晰可见。
陈智见状,立即解下靴子。动作干净利落,不带丝毫犹豫。他将靴子整齐摆放在路边石上,赤脚踏上小径。每一步都学着叶婉儿的样子,先 heel 落地,再缓缓过渡到 toe。
憋宝人紧随其后。他把铜炉抱稳,脱鞋时略显笨拙,但依旧完成得庄重。三人赤脚无声穿行,雾气始终避让,未有一缕缠身。
抵达石碑前,叶婉儿伸手抚过残碑断口。指尖掠过“安”字最后一笔,玄黄气轻触痕迹,竟觉一股温和回响自地下升起,像是某种古老机制确认了通行资格。
她收回手,点头。
三人绕过石碑,正式踏入安全谷。
内部地势开阔,中央一片平坦岩台,四周树木环抱,枝叶交错成天然遮蔽。空气清冽,灵气澄澈,无一丝浊气混杂。远处有溪流声,细听可知水质洁净。
陈智环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谷口方向。他走到岩台西侧,背靠山壁坐下,右手仍按在剑柄上,肩背绷直,未有丝毫松懈。
憋宝人寻了南侧位置,将铜炉置于膝上,用软布细细擦拭炉身裂痕。布料是特制的桑皮纸混麻织成,不导热也不吸灵。他擦得很慢,每一寸都反复拂过,像是在清理某种看不见的残留。
叶婉儿选在东侧盘坐。她取出布袋里的干粮,分成三份,每人一份粗饼、两枚枣子。又从水囊倒出一口清水,润喉即可,不多饮。分食完毕,她闭目内视,玄黄气在经脉中自行运转,偶有微涌,但她不动念压制,任其自然平复。
夜色渐浓,山谷内却开始有了声响。鸟鸣从树冠深处响起,先是零星几声,随后此起彼伏。虫鸣也跟着加入,节奏有序,不像外界那般杂乱无章。草木清香随晚风浮动,沁入肺腑。
憋宝人忽然停下擦拭动作。
他低头看炉,裂痕幽光已完全隐去,炉体温凉如常。他用手背贴了贴炉壁,确认无热无震,这才轻轻吁出一口气。
陈智始终盯着谷口。那里已被暮色吞没,只剩模糊轮廓。但他知道,只要有一点动静,他就能在第一时间反应。
叶婉儿睁开眼时,正看到他手指微动,调整了握剑的角度。
她没说话,只是将空布袋收好,塞进腰侧暗格。然后双手交叠放于膝上,重新闭目。
三人呈三角坐定,营地安静,唯有呼吸声彼此呼应。
憋宝人再次检查铜甲龟壳封印是否完好,确认无损后将其收回内袋。他抬头看了看天,云层散开一角,露出半颗星。
叶婉儿忽然睁眼。
她不是被什么惊醒,而是体内玄黄气自行一跳,像感应到了什么。她不动声色,只将左手掌心翻转向上,五指微张。
一滴汗从额角滑下,顺着眉骨边缘流淌,越过眼角,最终坠落在膝盖前的岩石上。
岩石表面浮现出一道极细的裂纹,无声蔓延,长约三寸,止于她的影子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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