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馨提示:食友们好,虽然已经尽量不描写细节,但是本章还是【不】建议在饭点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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惨叫声刚从喉咙里冒出来,林熠文就察觉到后背处传来一股大力,被人狠狠向前一推。
他一个踉跄,双手在半空中拼命乱抓——果然有用——终于得以滞空片刻,方才朝前
“扑”的一下,栽倒在……
却不是在地!
他一头扑进了粪坑里!
因手忙着乱挥呢,先落倒的反而是脸。
隔着面上罩的东西料子很粗粝,但还是给了他留了一点喘息时间,然则很快,意料之中东西就渗过隔阻,流到了脸上,再从脸一路往下,到了……
林熠文想要呸出来,然则一张口,渗进嘴里的反而更多。
他拼命扑腾,大叫救命。
说话自然是要张嘴的,而嘴巴一张……
再如何是书院,书生读再多圣贤书,也得吃饭如厕。
南麓书院创办多年,从小而大,屋舍是一点点添盖起来的,膳房旁有茅房,前头几个单独小间全靠着被夫子们多次提出有辱斯文,才做加盖,最后这个却是从最开始一直留下来的大间——几乎进门就是一个大大的坑,当中竖着许多块长长的木板,木板两两之间相隔一点空隙,人双脚踏在其上如厕,古今皆谓之“蹲坑”。
今次这坑中已经积攒了好几天,本来下午应当有倾脚头来收走其中便溺,但这还来不及收呢,就被林熠文在里头扑腾扑腾地享受了个痛快。
人惊慌时候,脑子里是一片空白的。
池子其实不深,他只要站直,甚至不会及胸,可因为惶恐,硬生生挣扎了半天,反而陷在其中,险些给呛死,正觉“我命休矣”,忽觉胸前一痛,不知什么东西捅了过来。
犹如得了救命稻草,林熠文连忙抓住那东西往回爬,爬到坑边,努力把脸上罩子扯开,好不容易缓过来,抬头一看,自己原是抓着一根竹棍——棍子另一头绑在门上,茅房门大开。
等他急急忙忙上了坑,跌撞着往外走,外头光天化日,鸟叫蝉鸣,只有吱哟吱哟一片,好似在笑人,却全不见半个人影。
再转头一看,茅坑边上,只剩一个麻布袋子。
谁人给自己套的头,又是谁人推自己进的茅坑?
脱了困,林熠文又气又恨又臊又恼,怕人看到,本是想悄悄回去洗漱干净,特取的小道。
然而再如何小道,也有人路过,他一身粪味,见者无不捂口遮鼻——只好捂着脸,匆匆回了寝舍。
如此一身,一时半会自然是洗不干净的。
他久入鲍鱼之肆,给熏久了,已然习惯,收拾妥当,找上了先生和学谕哭诉告状。
学生们如此辱人,竟将同窗推入粪坑,熏得先生、学谕们捂鼻也不是,不捂鼻也不是,事情传到徐山长耳中,他气愤非常,亲自出手纠查。
然则查来查去,全无半点线索。
南麓上下,个个学生都自称不知情,还全有人证互相证明自己不曾走开。
查到后头,若不是有个麻袋作证,徐山长甚至都要怀疑那林熠文是不是不小心自己掉进了粪坑里,因怕丢人,才寻个理由推卸责任。
事情不了了之。
而林熠文带着一身粪味仍回去学斋上课,被同窗们唯恐避之不及,又指指点点,交头接耳。
没两日,同寝的那一位就搬了出去。
本就没人搭理,再一个人住,晚上被人摸进房里打死了都不晓得。
林熠文拉着那同寝,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对方是外地进京,才入南麓不久的新生,听得这一番舌灿莲花,却是全不理会,几次要走,都被强拉住。
其人推脱不得,实在厌烦,索性撕破了脸,道:“你家这样行事,太不讲道义,我也是来读书的,要是同你走得太近,旁人以为我赞同你行事,跟你是一路人怎么办?”
林熠文愣住,道:“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我家哪里不讲道义了?谁在后头含血喷人!”
“食巷里头那宋小娘子的事,你家难道一点都没有做错?”
林熠文喊冤,嚷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根本不由我做主——与我又有何干?我已是想方设法,正努力保住这桩婚事,对那宋小娘子也是关怀备至……”
那同寝实在听不下去,反驳道:“你当我新来,就拿话拿来唬么——早有人同我说了,我也跟你同寝同斋许久,你从早到晚狗洞都没钻过一回,拿什么关怀备至?隔空拿一张嘴吗?还是在心里自以为关怀备至?”
说完,他再懒得理会,带了自己包袱就要出了门。
林熠文伸手把他包袱拽住,道:“站住,你且说清楚,是谁人同你说的?”
已经迈出了门槛,这同寝复又回身,怒道:“谁人说的关你屁事?我不但晓得你待宋小娘子不仗义,还晓得学中有个宋淮舟,他如何照应你,他家如何待你家,个个得见,当日宋家那样境地,宋小娘子何等可怜,她父亲过世时候,你可有上门吊唁?你可有做一声问候?”
林熠文一时语塞,半晌,才道:“那几日正逢考试……”
那同寝冷笑,道:“旁人都给我说了——学斋里头好些人都一起翻墙出去给了奠银,难道旁人不用考试,就你要考试?便是要考,你托人带了吗?你给了吗?”
又骂道:“你家得了多少好处,难道就急于这一时??便是婚事不合适,晚个三五个月,缓过去这一向再退,会死吗?”
眼见林熠文还要解释,此人实在不想再听,只道:“另有你爹——他上门找山长告状,眼下狗洞全堵了,你自己不爱出门就罢了,旁人个个出不去,你不挨打,已经算是命好了!”
“好自为之吧!日后出门小心些——我言尽于此,算对得起你了!”
眼见同寝转头就走,林熠文只觉从脚板底生出来一股子寒意,冷得全身发寒,一时牙齿都有些打颤。
——虽没有挨打,被推进粪坑,脸面全无,又受了惊吓,他回来就病了一场,比起挨打,又好到哪里去?
可此事,他分明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错,明明全是当爹的问题,做什么要算到他头上??
真个很冤枉啊!
林熠文站在原地,冷得再站不住,回过身,去桌上给自己倒了一盏茶,只一个错手,那茶盏“啪”的一下,在地上摔成了两半。
但他根本无心理会。
同寝才来南麓书院不过个把月,就已经听了那许多败坏自己声誉的事,那在其余人眼里,自己又是什么样呢?
同窗也就罢了,学生而已,只要自己得了功名,一切都能立时解决。
可要是传到先生们耳中……
南麓每年都有向太学举荐学生的名额,以自己才学,本来很有希望,不会因此受到影响吧?
他越想越不对,转头找上了一向器重自己的先生,旁敲侧击问了那名额的事。
对方面露尴尬之色,半晌,才道:“小林啊,我已经把你的名字递上去了,只是太学选拔,并不是我们说了算,更不是举荐了就能得中的——对面回了话来,说要考察‘德、能、才’三样,又说他们要行事稳重些的,否则学生为人轻浮,会坏了学校名声……”
——为人轻浮,坏了名声……
这话虽然不是说自己,可分明指桑骂槐,骂的就是自己!
不像已经得了出身的官员,未出头的白身士子最重名声,一旦坏了名声,功名之路就毁了一半。
从夫子嘴里听得这样评语,林熠文立在当地,犹如当头挨了一记闷棍,眼前发黑,一口气险些喘不上来。
——为什么那时不在粪坑里淹死,以至于要接连承受这样奇耻大辱!
***
保康门,徐氏武馆。
成师父喜气洋洋地带着宋记的早饭单子进了门。
这会子正是午休时候,他后头一条腿还没跟进去呢,一群人就注意到了,纷纷打招呼。
打完招呼,先问新一批肉干、墨鱼干。
成师父道:“宋小娘子说在做,这一回要过两日才能送来了!”
再问早饭。
成师父就把价钱单子摆了出来,叫道:“识字的出来读一读!”
武馆里头多是打军营里退下来的,识字的少,但是并不妨碍自告奋勇,几乎成师父话未落音,一人就站了出来。
“我看看!”
此人上前读单子,读一样,边上个个报数,说自己要多少,他就凑巴凑巴填个数上去。
先前还好,没听出有什么不对,等他读着读着,想是遇到不认识的生词,钻研半天,读了个“鸟十馒头”,顿时一屋子人哄堂大笑。
“老弟,别费劲了,哪里来的鸟十馒头!我还鸟屎馒头呢!”
“叫个真识字的来!不然上门一报,只怕那店家都要笑话咱!”
很快,有人就去请了账房。
徐氏武馆的账房乃是馆长幺妹,青州娘子,为人爽利得很,一请就来。
她拿了单子,清了清嗓子,照样读来,再统算个人要买的吃食数量,算着算着,忽然“咦”了一声,问道:“这是哪家的馒头?”
“朱雀门那边一家食肆的,老成前儿买了请客——你没吃着吗?”
徐娘子一问日子,果然自己那天出门结账去了。
她不禁摇了摇头,道:“一群败家爷们,买东西价钱都不看吗?旁的还好,糯米饭价钱顶不错,但这肉馒头怎么就这么贵了?高的能去到八文一个,还有炙肉叉烧馒头又是个什么东西,怎么喊价十文一个,哪怕纯肉,一个馒头才多大,哪里值了?”
这话问得屋子里其余人也摸不着头脑起来。
“炙肉叉烧馒头是哪个?”
“不晓得,前次好像没吃到啊——是正巧没分到吗?老成!”
成师父茫然摇头:“我也没吃过啊,是不是新出的?”
见他这个样子,徐娘子实在看不下去,道:“你们没讲价罢?”
成师父忙道:“宋小娘子铺子里卖的吃食,一应都是不让价的!”
徐娘子没好气地道:“买这么多,哪有不让价的说法——是你不会讲!”
她点数了一下单子上累加起来的数字,一下气底气十足,道:“寻常馒头铺子,两文能买一个素馒头,四文得个肉的,一口气买这么多,少说也能让个三分价——这家卖到六文一个肉馒头,八文一个羊肉馒头,还有十文的什么炙肉叉烧馒头,实在太贵了,就是留了给你讨价还价的缝呢!谁知道遇到个不讲价的!”
成师父忙不迭解释道:“实在不是,那小娘子说了,她家东西不让价,一份钱一分货,实在味道不同。”
一时满屋子其余人便道:“是有些贵,只跟旁的馒头不是一码事!贵有贵处!”
又把那肉干拿出来给徐娘子吃。
徐娘子咬着肉干,一问价,果然也贵,叹道:“你们这帮子人,实在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且叫我来搭手!”
她算好了数,一样样记好,问明白宋记位置,又问了找谁,最后拿个兜子装了订钱,道:“我下午给你们跑一趟!等看我把价钱讲个清楚,给你们开开眼界!”
成师父才在宋妙面前夸过自己一众人识货,不会硬要还价,实在有些抹不开面子,但见徐娘子信心十足模样,便道:“妹,要是能讲下来最好,讲不下来,也不要勉强——咱们还想吃她家糯米饭、馒头哩!”
“放心吧!我旁的不行,讨价还价是一等一的,前次造那新校场,不也是靠我一张嘴,本来怎么都不肯让步,后头被我把成本算得清清楚楚,到底便宜了两百贯——等我的好消息!”
徐娘子信誓旦旦。
她忙了一下午,见时辰差不多,果然带了那张订货单子出了武馆,望西而去。
到朱雀门时候还好,热热闹闹,但绕了两条街,一转进酸枣巷,她就有些犯嘀咕起来。
——好偏僻的位置,一条巷子左右许多门脸,都有招牌,但是十间里头有四五间都是关着的。
那食肆开在这样地界,怎么做生意?
怪不得见得客人,逮着一个算一个,悄咪咪开个半高价呢!
正想着,眼见要走到巷子口,她就见里头驶出来一辆马车。
虽然对方已经提前避开了自己,徐娘子还是忙往边上让了让。
两边错身而过的时候,一股子极香的味道就飘了出来。
那香味很奇妙,有点子陌生,是很明显的烤制香气,要说是烤肉,偏偏又不单是肉香,另还有焦甜、浓香、酱香、咸鲜……
徐娘子闻着闻着,情不自禁,把头跟着那马车转,甚至脚下也忍不住转过去,跟着追了好几步路。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忙止步回身,重新向最里头走,又把一会子待要讨价还价的话术在心中想了又想,理出一个一二三四,好在见面之后,有条有理地列出来,叫对面主动让价。
走了不久,就到了巷子尾。
果然同那成师父说的一样,宋记很好找——走到尽头,查封的宅子对面食肆就是。
宋记挂了招牌,不过招牌掉漆,看着已经有些年头了,怪可怜的,门也旧了,不过门窗擦得很干净,门口也打扫得很干净。
只是有一点很是奇怪——门外停了两辆马车。
后头的不说,前头这一辆同方才见的全不一样,很大,很宽敞,虽然不像那些奢遮人家一样织金串珠,但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车厢用的木料好,或许是那两匹马高大威风,精神十足,或许是打理得实在干净整洁,叫人一看就觉得是厉害人用的马车。
徐娘子多看了一眼才回头,见食肆大门敞着,索性就站在门口,叫问道:“这里是宋记吗?”
里头立时有人道:“呀,来客人了,北枝,你去招呼一声。”
不一会,一人应声出来,结结实实行了个礼,道:“是宋记,这位娘子,你可是来买东西的?快里头请坐!”
是个伴当模样的年轻人,但是长得俊秀得很,说话很客气,很知礼。
徐娘子莫名就生出一股子羞涩来,声音也变得细了三分。
她福了福,道:“是,我是来找你们采买许多馒头、糯米饭的~”
一个“的”字,几乎念成了“滴”,还在半空中轻轻拖拐了一个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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