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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海神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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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幽界之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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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明镜目光越过惊魂未定的颖王,看向前方,眼中竟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欣慰笑意。

颖王此刻正经历着从地狱边缘被拉回的剧烈情绪起伏。就在方才那千钧一发之际,他真切地感受到了死亡的冰冷触感。那红色光柱携着无可抗拒的力量寸寸逼近,挤压着空气,也挤压着他求生的希望。

他眼睁睁看着裴神符、渊海大师等一众平日里在他看来已是神仙中人的玄门领袖手段尽出,却奈何不得那光柱分毫,心中已从最初的惊怒交加,逐渐转为绝望与不甘。

呼吸越来越困难,视线甚至开始模糊,万念俱灰之感涌上心头……就在他以为自己必将命丧于此之际,眼角余光瞥见了司徒明镜出手,随即周身那令人窒息的压力骤然消失!

他几乎是本能地抬手,飞快地在胸口、四肢摸索,确认自己是否受伤。触手所及,衣衫完整,身体亦无半分痛楚,唯有狂跳的心脏和急促的呼吸提醒着他刚才经历的凶险。

死里逃生的庆幸让他第一时间便想向出手相救的司徒明镜致谢。然而,当他转过身,却见司徒掌门并未看向自己,而是眼带欣慰地望向广场前方。

颖王心下疑惑,顺着司徒明镜的目光也转身望去——

正好看见盛青鸟身形如一片轻羽,从那气势汹汹的赵黎平身前飘然后撤,稳稳地落回人群前方。

青鸟周身气息平稳,面色如常,显然在与赵黎平那电光火石的交锋中并未吃亏,甚至可能……还全身而退了。

颖王瞬间明悟——司徒掌门那欣慰的眼神,并非因为救了自己,而是为盛青鸟能在如此强敌面前安然脱身而感到赞赏!自己方才的脱困,恐怕也并非司徒掌门一己之力,其中关键,或许正在这盛青鸟身上!

青鸟身形如一片青云,自赵黎平身前轻灵后撤,稳稳落回人群之前,气息匀长,显然并未在方才那电光石火的交锋中落下风。

那赵黎平非但没有丝毫恼怒,脸上反而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镜渊王身形微动,靠近他身侧,以仅有两人可闻的声音低语了数句。

赵黎平听罢,脸上顿时焕发出一种豁然开朗般的欣然神采,他抚掌轻笑,目光落在青鸟身上,连声道:“好!好!好!盛青鸟,果然心思机敏,胆识过人!”

他随即抬起头,目光扫视全场玄门众人,那眼神中的轻蔑与讥诮几乎不加掩饰: “尔等方才都瞧见了?你们的颖王殿下命悬一线,你们一个个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只顾着对着那光柱狂轰滥炸,可曾有一人想到别的法子?”

他嗤笑一声,语气充满了鄙夷: “不怕告诉你们,我那‘赤血困龙咒’,莫说是你们单打独斗,就算是此刻广场上所有人将法力汇聚于一点,也休想撼动其分毫!”

他话锋一转,带着一种戏谑的意味,仿佛在揭露一个简单的谜题: “可惜啊,此法虽固若金汤,却也有个不算弱点的弱点——施展此法时,施术者必须全力维持,难以分心他顾,自身防护可谓最为薄弱之时。”

他伸手指向青鸟,声音陡然提高: “全场上下,数百玄门精英,各派掌门长老!除了这位盛青鸟,竟无一人想到,也无人敢冒险一试——只要有人能及时出手,打断我施法,此法便可轻易自解!”

他摇了摇头,目光如同冰冷的刀子刮过裴神符、韩问道、田掌门等一众刚才奋力营救却徒劳无功的人脸上,最终化作一声毫不留情的冷笑: “哼!一群只知埋头硬撼,却不懂审时度势、寻找关键所在的庸碌之辈!看来你们这所谓的修为,皆是顽固不化不知变通,于临机应变、洞察本质之上,也不过如此!真是令人失望!”

他这番直言不讳的贬斥,如同一个个响亮的耳光,扇得许多人面红耳赤,却又无言以对。方才他们确实只想着以力破法,全然未曾想到还有“打断施法”这一取巧却关键的法门。

青鸟见赵黎平言辞刻薄,将一众玄门前辈贬得一无是处,便上前一步,拱手朗声道:

“尊驾此言未免有失偏颇。诸位掌门、长老方才救人心切,眼见颖王危在旦夕,自然是倾尽全力,以求最快速度破开禁制,此乃仁心侠义,何错之有?我不过是恰在旁观,未受其困,心神稍定,才偶有所察。若这些掌门前辈同我一般在旁观察,面对此局,必然比我发现得更早,应对得更为周全。”

他这番话,既维护了玄门众人的颜面,又将功劳归于潜在的“旁观者清”,自己则谦逊地归于“偶然”,言辞得体,不卑不亢。

司徒明镜听闻,眼中欣慰之色更浓,不禁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哈哈哈!好!说得好!”

他目光炯炯地看向青鸟,“小友,你可知,贫道这百余年来,修为停滞,难以寸进,一直苦思缘由而不得。今日见你行事,不拘泥于常规定式,又能在此刻维护同道,再被这位幽界道友一言点破,竟让贫道豁然开朗!修行之路,有时并非一味勇猛精进,更需审时度势的慧眼与打破樊笼的勇气。小友,你这份心性与机变,确实难得!”

渊空大师也适时低诵佛号,接口道:“阿弥陀佛。善哉!盛施主不仅明辨是非,更能于危急关头保持灵台清明,寻得关键所在,此乃大智慧。贫僧方才亦是心急,却束手无策,实是惭愧。施主能于尘埃中见真章,于纷乱中定心神,此等慧根,与我佛门‘定能生慧’之理暗合,善哉,善哉!”

两位德高望重的前辈接连出言夸赞,且皆引自家道理,使得青鸟的形象在众人心中愈发高大。

然而,就在气氛稍缓之际,来高天却猛地跳了出来,手指直指青鸟,声音尖厉地对着全场喊道:“大家莫要再被这狐妖之子骗了!我看得清清楚楚!这些幽界魔族,分明就是和盛青鸟是一伙的!他们方才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一个困住颖王,一个假装破解,分明是早就串通好的戏码!目的就是让你们信任他,让他取得你们的信任!此等狼子野心、处心积虑之辈,混入我玄门大会,必然有不可告人的天大阴谋!”

他这番诛心之论,如同在即将平息的湖面上投下巨石!

刚刚才因青鸟谦逊和两位高人赞誉而稍显缓和的气氛,瞬间被打破!广场之上,质疑声、惊呼声、愤怒的议论声再次轰然炸响,如同沸腾的开水,许多人看向青鸟的眼神,再次充满了警惕与猜忌!

田掌门与白奇正愁找不到机会打压青鸟,闻听来高天之言,立刻顺势发难。

田掌门冷哼一声,指着青鸟道:“来小友所言,并非没有道理!此事未免太过巧合!为何偏偏是你能看出关窍?又为何你刚一出手,那赵黎平非但不怒,反而赞许有加?若说其中没有蹊跷,谁能信服?我看,你与这些幽界魔族勾结,是板上钉钉之事!”

白奇也阴阳怪气地附和:“正是!此子身世不明,本就存疑。如今又与异域魔族牵扯不清,行为鬼祟。若继续容他在此,只怕我等商议的机密,都要被其泄露给魔族了!”

上官云与冷澈兮等几位掌门,眼见幽界大敌当前,气焰滔天,而白奇、田掌门等人却仍对青鸟步步紧逼,玄微子更是纵容门下弟子高声诘难,那等不将盛青鸟置之死地绝不罢休的架势,已昭然若揭。此情此景,令他们心中五味杂陈。

冷澈兮唇角微动,终只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选择了在一旁默然不语。然而其女冷璎却毫不掩饰满腔鄙夷,她斜睨着被千夫所指的青鸟,眼神倨傲,其中充满了不屑与歧视。

上官云面色凝重地悄然向后微退半步,与自家门下弟子站在一处。一名约莫十三四岁的年轻弟子忍不住仰头望向他,清澈的眼眸中写满了对眼前局面的困惑与不解。上官云对上这纯真的目光,只是极轻地摇了摇头,终究未发一言。

放眼望去,人群中竟有相当一部分人与白、田两位掌门态度相仿。强敌环伺之下,诸多玄门同道不去同仇敌忾,反而将矛头死死对准一个曾是扶摇派弟子的青鸟,这荒谬的景象,让尚存理智者心寒不已。

韩问道见此情景,眉头紧皱,沉声道:“田掌门,白掌门,此刻争论盛青鸟是否与魔族勾结,为时尚早,也无确凿证据。眼下大敌当前,幽界之人就在眼前,我等当以大局为重,先应对眼前危机才是正理!切莫自乱阵脚,让外人看了笑话。”

惠定大师也双掌合十,肃然道:“阿弥陀佛。韩掌门所言甚是。盛施主之事,关乎其清白与个人声誉,需谨慎查证,岂可因片面之词与猜忌便妄下定论?当务之急,是应对幽界来客。内部纷争,可容后再议。”

颖王站在一旁,目光复杂地看向青鸟。他心中清楚,方才自己命悬一线,若非青鸟看出关键并果断出手,自己恐怕已凶多吉少。这份救命之恩是实实在在的。但此刻群情汹涌,皆指责青鸟通魔,让他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表态,心中挣扎不已。

裴神符作为东道主,心知此刻内讧只会让局势更加恶化,当即朗声附和:“诸位,请安静!韩掌门、惠定大师所言有理!盛青鸟之事,关乎个人,可容后细查。眼下幽界强敌环伺,意图不明,我等岂能先自乱阵脚?当同心协力,先应对眼前之事!”

然而,尽管几位重量级人物发声维稳,但台下人群已被来高天、田掌门等人的言论煽动,质疑声、附和声、争吵声此起彼伏,场面一度失控,混乱不堪。信任的基石一旦被动摇,再想平息,便难上加难了。

此时的张问胸膛剧烈起伏,听着田掌门、白奇等人越来越不堪入耳的污蔑之词,看着周围一些被煽动者亮出的兵刃法宝,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他实在难以理解,这些平日里道貌岸然的玄门中人,脑子里究竟装了些什么!大敌当前,不思一致对外,反而对一个屡次相助、甚至刚刚救了颖王的青鸟百般刁难,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他左思右想,实在难以明白其中的道理。越想越气,猛地踏前一步,就要开口厉声呵斥这群是非不分的家伙!

然而,他肩膀猛地一沉,被一只沉稳有力的大手死死按住。张问猛地扭头,见是石胜。石胜紧锁着眉头,对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眼神锐利而沉静,传递着清晰的讯息:不可冲动!你此刻发作,除了将水搅得更浑,让青鸟的处境更加艰难之外,于事无补!镇定!

张问看着石胜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制止,又瞥了一眼站在原地、面对千夫所指却依旧默然不语的青鸟,终是狠狠咬了咬牙,将已到嘴边的怒骂硬生生咽了回去,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青鸟的确没有说话。因为他深知,在此刻群情汹汹、先入为主的情况下,任何辩解在田掌门等人听来都只会是狡辩,任何解释都会引来更恶毒的曲解和攻击。沉默,或许是此刻唯一的选择,尽管这沉默如同凌迟般煎熬。

田掌门、白奇等人见青鸟闭口不言,愈发认定他是心虚理亏,气焰更是嚣张到了极点。

田掌门嗤笑道:“怎么?无话可说了?是被我等说中了你的狼子野心,无法辩驳了吧!你这狐妖孽种,混入我玄门之中,勾结外魔,其心可诛!”

白奇言语更是阴毒:“我看他不仅通魔,只怕他那狐妖老娘,当年也是用这等蛊惑人心的法子,才迷得那盛宣逸神魂颠倒,做出那等人妖苟合的丑事!如今子承母业,故技重施罢了!”

来高天更是早已按捺不住杀意,厉喝一声:“跟这等败类多说什么!诸位同道,随我一起,先斩了这勾结魔族的奸细!”

“对!先拿下他!” “决不能让他跑了!”

人群中,被煽动起来的数十名修士也纷纷亮出兵器法宝,各色灵光锁定青鸟,杀气腾腾,场面瞬间失控,竟到了拔剑相向、一触即发的地步!

来高天早已期盼多时,此刻哪里还按捺得住胸中激荡?但见他剑指凌空一引,飞剑应声长鸣——寒光流转间,剑锋已如银蛇吐信悬于身侧,直指青鸟,蓄势待发!

白奇手中巨斧灵光吞吐,杀气隐然;田掌门那面宝镜虚悬掌心,镜面清光流转,已遥遥罩定青鸟周身要害,只待一声令下。四下里,一众被煽动的玄门修士也纷纷掣出兵刃,寒光闪烁,气氛霎时剑拔弩张。

青鸟眸光扫过全场,见这阵势,心知对方断不会善罢甘休,体内法力顿时如潮翻涌。一旁石胜反应迅疾,一把将王仙君、吊眼小道士与那名小道童推向樊铁生与张问身旁,低喝道:“靠近些!”自己随即横跨一步,身形如山峙立,目光如电,紧紧锁住人群的每一丝异动。

“阿弥陀佛!诸位施主,快快住手!” 渊空大师高诵佛号,身形一闪,已挡在青鸟与众人之间,僧袍无风自动,试图以自身威望平息这场内乱,“事实未明,岂可妄动刀兵?此非我玄门正道所为!”

裴神符也急忙上前,声音带着焦急与怒意:“田掌门!白掌门!来师侄!收起兵器!大敌当前,岂能同室操戈?!都给我冷静下来!”

然而,暴怒与猜忌如同脱缰的野马,岂是轻易能够拉回?田掌门等人已是箭在弦上,面对劝阻,只是冷笑连连,攻势蓄势待发。

司徒明镜与瑶光真人站在一旁,看着这荒诞而令人心寒的一幕,只能相视一眼,发出一声充满无奈与失望的叹息,微微摇头。

颖王与李德裕交换了一个眼神。李德裕目光微动,看向青鸟,又看向混乱的场面,眼神中带着询问。颖王眉头紧锁,眼神复杂地回望,微微摇头,示意暂且静观其变,不可轻易介入这浑水。

左少卿及其麾下御常寺众人,也只能面色凝重地看着这场玄门内讧,无奈摇头,他们身份特殊,不便直接插手,只能等待事态发展。

而镜渊王一行人,更是如同在看一出与己无关的精彩大戏。镜渊王羽扇轻摇,嘴角噙着玩味的笑意;那诺尼依旧垂眸,仿佛神游天外;赵黎平则双手抱胸,一脸看好戏的戏谑表情。幽界众人,完美地扮演了“作壁上观”的角色。

整个广场,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与危机之中,内部的裂痕,比外部的强敌,更让人感到刺骨的寒意。

就在广场上混乱不堪,杀气与指责交织,内讧一触即发之际,一个清脆却带着冰冷嘲讽意味的女子声音,如同玉珠落盘,清晰地响彻在每个人耳边:

“呵……这人间,当真是荒诞至极,可笑至极!” 声音顿了顿,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 “强敌环伺在侧,不想着如何同舟共济,反倒对自己人拔剑相向,内斗不休……可悲!可叹!”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如同冷水浇头,让沸腾喧嚣的广场瞬间为之一静!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停止了争吵和动作,惊疑不定地循声四处张望,寻找这声音的来源——又是谁?难道还有第三方势力?

镜渊王听得这声音,脸上非但没有意外,反而露出一丝了然于胸的微笑,仿佛早有所料。

就在众人搜寻未果之际——

只听得空中传来数道轻微的破风之声,紧接着,七道身影如同翩然惊鸿,自天际悠然落下,轻盈地落在了广场中央那片空地上,正好介于玄门众人与镜渊王一行之间。

青鸟目光一凝,待看清来人时,心中不由一动——为首的,正是性情娇蛮的幽界月魄国公主,沐灵儿!她身后跟随着的,也大多是之前在江州见过的面孔。

然而,其中一人却格外引人注目。那是一名年约二十上下的年轻男子,身着月白长衫,面容俊朗,眉宇间与沐灵儿竟有五六分相似,只是气质更为沉静内敛,眼神温润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他安静地站在沐灵儿身侧稍后的位置,姿态从容,显然身份不凡。

男子方一落地,便急切地探首环顾四周。一番搜寻未果后,他眉眼低垂,嘴角微微下抿,脸上不禁流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遗憾。

这七人的突然出现,以及沐灵儿方才那毫不留情的嘲讽,让本就复杂的局面,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石胜、张问与樊铁生见状,毫不犹豫地齐齐上前两步,与王仙君一同,将青鸟更严密地护在中心,神色戒备地望向新来的不速之客。

青鸟见到沐灵儿竟也出现在鹤鸣山,心中猛地一沉,那股不安之感如同潮水般涌来。他深知,沐灵儿的到来,意味着某些他一直试图隐藏或延缓揭露的事情,恐怕再也无法掩盖了。

裴神符看着这七位自天际悄无声息降临的身影,心中的震惊无以复加。以他的修为,竟未能提前察觉这七人是如何靠近,又是如何突破鹤鸣山的警戒的!待他感应到那股迥异而强大的法力波动时,对方已然稳稳立于广场之上,这份对空间的掌控力和隐匿行踪的手段,实在骇人听闻。

只见沐灵儿并未理会玄门众人,而是径直走向镜渊王一行人。她先是对着那一直垂眸不语的那诺尼,执了一个晚辈礼,声音清脆:“月魄国沐灵儿,见过二师伯。”

那诺尼眼皮都未抬,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嗯”,算是回应。

沐灵儿随即转向手摇折扇的赵黎平,语气随意了些:“赵师兄。”

赵黎平“唰”地一下展开折扇,脸上堆起看似热情的笑容:“原来是沐师妹,没成想你也到了此地,看来月魄国也是不甘落于人后啊!”

沐灵儿嘴角一扬,露出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诮,反唇相讥:“我等怎比得上申国公世子这般……殷勤周到,事事争先?”

赵黎平被她这话噎得脸色一沉,“啪”地一声合上折扇,眼中怒意闪现,显然想反驳什么,但目光瞥及一旁依旧面无表情的师父那诺尼,终究还是将话咽了回去,只是那紧握扇骨的手和眼中翻腾的不甘与怒火,显示他内心极不平静。

一旁的镜渊王见来者是沐灵儿,脸上却是了然。听沐灵儿话语中的讽刺之意,也不多言,只问候道:“没想到,公主也对这人间玄门有些兴趣。”

然而,沐灵儿竟是连正眼都未曾瞧一下站在一旁的镜渊王,仿佛他不存在一般,径自转身,带着随从走向一边。

众人凝神细看这位新出现的月魄国公主沐灵儿,见她面容娇俏,看似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一身灵气逼人。

然而回想起她方才自天际翩然降下的身法,如幻似真,了无痕迹,便知这少女的修为绝不容小觑,恐怕不在镜渊王与赵黎平之下。

那白衣男子虽对周遭一切显得意兴阑珊,然而其静立之姿,却自有渊渟岳峙的气度;周身隐隐散发的灵压,更是深不可测,令人不敢小觑。

而那月魄国公主所带来的五名随从,个个气度沉凝,目光如电,观其气息波动,恐怕都与先前那位长臂怪客实力相当。如今加上这七人,眼前的幽界来者阵容更显庞大,实力之强已远超众人想象。

原本一个赵黎平就让人感到深不可测,如今又来了位实力相当的沐灵儿,这般阵容,莫说是鹤鸣山一派,便是集结在场所有玄门高手,恐怕也难以抗衡。

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全场,许多修士不自觉地后退半步,握紧法器的手心已然沁出冷汗。先前还存有的几分侥幸心理,此刻已荡然无存。面对如此悬殊的实力对比,就连裴神符、司徒明镜等顶尖高手也不由面色凝重,暗自思忖应对之策。

场中气氛一时间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所有人都明白,今日之局,已非简单的正邪之争,而是关系到整个人间修真界的存亡安危。

一众玄门之人,看着这新来的幽界之人与先前那批似乎并非完全一路,内部似乎还有龃龉,但无论如何,对方的人数是实打实地增加了!

原本镜渊王几人展现的实力已经如此惊人,让人感到绝望,如今又来了这七位,接下来该如何处理,人群纷纷望向前首的一众玄门大派掌门人。

好些人不禁低声嘀咕起来,强敌当前,己方却还在内斗不休。如今敌势愈强,一股无力与怯懦的气息,不可避免地开始在人群中弥漫开来,许多修士脸上已不复之前的激昂,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忧虑与恐惧,不知这些强大的幽界魔族齐聚于此,究竟意欲何为。眼前的局势,仿佛乌云压顶,令人窒息。

沐灵儿冷眼扫过场中一众玄门修士,想起方才这些人对盛青鸟的百般刁难甚至兵刃相向,不禁柳眉倒竖,清脆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恼怒:

“一群不知所谓的人间跳梁小丑,竟敢对天行王世子动武?真是瞎了你们的狗眼!”

“天行王世子?”

“她在说谁?”

此言一出,广场上顿时一片哗然,众玄门修士面面相觑,皆是一头雾水,不知这“天行王世子”究竟所指何人。

赵黎平没料到沐灵儿竟会如此不加掩饰地道破此事,他先是一怔,随即嘴角难以抑制地扬起一抹混合着得意与玩味的笑容。他顺势踏步上前,手臂一展,径直指向青鸟,声音清朗却带着一丝幽界特有的冷冽傲然,清晰地传遍全场:

“沐公主说得不错!诸位人间玄门的俊杰,今日便让你们知晓——眼前这位盛青鸟,他的母亲,正是我幽界至高无上的天行王!”

赵黎平的话音如同一道无形的寒潮,瞬间席卷了整个广场。方才还充斥着窃窃私语与能量嗡鸣的空间,霎时陷入了一种近乎凝滞的死寂。

这寂静沉重得可怕,仿佛连风声都被掐断。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在脸上——惊愕、难以置信、以及一种认知被彻底颠覆后的茫然。那短短一句话所蕴含的信息,如同九天惊雷,不仅震碎了他们的听觉,更仿佛轰散了他们的思绪,使得众人一时之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如何思考。

沐灵儿也不理会赵黎平,径直走向被石胜几人护在中央的青鸟,嘴角微扬,语气竟带上了几分熟稔: “盛青鸟,想不到自江州一别,你功力精进如此,真是可喜可贺。”

青鸟被她这一声问候,心中虽早有预料身份可能暴露,但真当这一刻来临,内心仍不免一阵慌乱。他慌的不是沐灵儿,而是周遭这些玄门之人将会如何对待他——先前仅因“狐妖之子”的嫌疑,他便已难容于世,如今若再加上这层“天行王世子”的幽界身份……他几乎不敢想象那后果。

他嘴唇微动,尚未想好该如何回应,身旁的樊铁生却已抢先一步,沉声开口,语气带着明显的不善: “沐公主,先前在长安,你纵容手下那些荒山野妖重伤我家郎君,这笔账,我天行王府上下,定当铭记于心!”

沐灵儿目光在石胜、樊铁生、张问三人身上一转,不过眨眼间便已看破他们粗浅的乔装,不禁莞尔一笑,轻描淡写地将昔日冲突一语带过: “这话言重了。先前之事,不过是为了验明世子真伪,不得已而为之的试探罢了。既然确认了世子身份,些许误会,何足挂齿?更不必言谢了。”

她这番说辞,巧妙地将当初伤人之举解释为“验明正身”的必要手段,仿佛非但无过,反而有功一般。

沐灵儿的话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广场上顿时一片哗然!

“天行王世子?幽界的天行王?”

“这天行王是什么样的王?”

“这……这盛青鸟不是盛宣逸和那狐妖的儿子吗?”

“怎么又成了幽界的世子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众玄门修士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惊愕与难以置信,只觉得这身份转变太过突兀离奇。

就连裴神符、司徒明镜、瑶光真人等见多识广之辈,此刻也不禁眉头紧锁,面露诧异。

颖王与李德裕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疑惑。左少卿一行人更是神色凝重,显然这突如其来的信息完全超出了他们的预料。渊空大师低诵佛号,眼中也满是困惑不解。

玄微子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上前几步,目光锐利地直视青鸟,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沉声问道:“青鸟!她所言……可是真的?”

青鸟张了张嘴,面对玄微子这直接的质问,以及全场数百道混杂着震惊、怀疑、甚至敌意的目光,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作答。这身份的揭露,比他预想中来得更快,也更猛烈。

然而,不等青鸟开口,来高天已然按捺不住,跳出来厉声指责,语气充满了讥讽与恶意: “笑话!真是天大的笑话!盛青鸟,谁人不知你父亲是盛宣逸,母亲是只人人得而诛之的狐妖!怎么?如今眼见狐妖之子的身份混不下去了,又想来冒充幽界权贵?你这般左右逢源,认贼作父,是打定了主意要与整个人间为敌了吗……”

来高天那污言秽语尚未说完,“住口!”两声厉喝同时炸响!

一声来自忍无可忍的青鸟,另一声则来自早已怒不可遏的张问!

只见张问身形如电,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他的身形已然出现在来高天面前。来高天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便听得“啪”一声极其清脆响亮的耳光声,一股凌厉的法力狠狠冲击在他左脸之上!

“啊——!”来高天一声惨哼,整个人被这股巨力扇得离地而起,在空中不受控制地旋转了两圈,才如同破麻袋般重重摔落在地!他只觉得眼前发黑,耳中嗡鸣,左半边脸颊火辣辣地剧痛,一股腥甜直冲喉头。

“噗——”他挣扎着想要撑起身体,却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左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高高隆起,显得异常可怖。他右手勉强支撑着地面,左手捂住肿痛不堪的脸颊,惊怒交加地抬头望去——只见随青鸟一同来的一个男子如同一尊怒目金刚,矗立在他面前,眼中寒光凛冽,杀气腾腾。

张问声音冰冷如铁,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念在你是郎君昔日的同门师兄,今日只此一掌,小惩大诫!若是再敢出言不逊,辱及天行王与王府声威……”他目光如刀,一字一句道,“我必让你,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玄微子在听到喝声时便心知不妙,想要阻止却已迟了一步。眼见爱徒被打得吐血倒地,他急忙上前扶起来高天,探查其伤势,发现虽看似狼狈,但张问显然手下留情,并未伤其根本,多是皮肉之苦与法力震荡。他心中又气又急,正欲抬头质问张问为何下此重手——

青鸟却已先他一步,迈步上前。他目光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仪,直视玄微子,沉声道:

“玄微子掌门,扶摇派乃是传承数百年的玄门名派,素以门规严谨、持身清正着称于世。”他语气渐沉,带着一丝惋惜与质问,“然而今日,阁下门下弟子,于大庭广众之下,屡次口出污言秽语,辱人父母,诽谤声名,行事如此不堪,岂非是在玷污扶摇派数百年积累的清誉?”

他微微一顿,声音陡然转厉,带着一种决绝的意味: “若玄微子掌门疏于管教,或是……无力约束门下弟子言行,那说不得,只好由我等外人,来代为管束一二了!免得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好粥!”

青鸟这番话,掷地有声,不仅将矛头直指来高天的个人品行,更将问题上升到了扶摇派整体声誉的高度,让玄微子一时语塞,脸色青白交加,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就在这气氛紧绷之际,一直沉默如磐石的那诺尼忽然抬起了眼皮,那双仿佛蕴藏着无尽虚无的眼睛直直看向青鸟,沙哑的嗓音如同砂石摩擦:

“天行王原女之子果然不同一般!”

青鸟闻言,唇角竟勾起一丝凛然的笑意,目光如炬,毫不退让地迎上那诺尼的注视:“前辈既然提起先母,有何指教不妨直言。这等试探,未免小觑了在场同道,也小觑了我。”

“原女?天行王?”

“他母亲不是狐妖吗?怎么又成了幽界的……天行王?”

“这……这到底哪个才是真的?”

这话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冰水,整个广场瞬间炸开了锅!议论声、惊呼声、质疑声如同海啸般席卷开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喧哗和混乱。青鸟身世的陡然反转,让所有人都感到措手不及和难以置信。

田掌门和白奇见状,眼中瞬间爆发出精光,仿佛终于抓住了梦寐以求的把柄!

田掌门立刻踏前一步,声音运足了法力,压过部分喧嚣,对着全场玄门之士高声警告,语气充满了“果然如此”的笃定和煽动: “诸位同道!都听见了吧!此子方才还假惺惺说什么要与幽界和平之士合作,共抗魔族!如今真相大白,他根本就是幽界王族之后!其心可诛!他之前所有言论,不过是为了给他自己的身份铺路,妄图让我等认同他,进而放松警惕,其包藏祸心,昭然若揭!”

白奇也立刻声嘶力竭地附和,手指几乎要戳到青鸟鼻尖: “田掌门所言极是!此子处心积虑,隐藏至深!先以狐妖之子身份博取同情,再假意提出联魔之策混淆视听,实则一切都是为了他幽界世子的身份做铺垫!如此奸猾狡诈之徒,绝不可再任其巧言令色,今日绝不能让他逃脱,否则后患无穷!”

两人一唱一和,极力将青鸟塑造成一个处心积虑、阴谋颠覆人间的危险分子,试图将全场对幽界的恐惧和敌意,尽数转移到青鸟一人身上。

渊空大师眉头微蹙,看向青鸟,声音平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阿弥陀佛。盛施主,你母亲,原女娘子……当真是幽界的天行王?”

青鸟面对渊空大师的询问,神色坦然,笃定回答:“不敢隐瞒大师,此事……晚辈也是近日方才知晓。”

渊空大师闻言,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低诵佛号:“原来如此……看来冥冥之中,一切皆有定数,因果循环,非人力所能尽窥。”

青鸟见渊空大师并未立刻斥责,心中稍定,转向躁动不安的人群,朗声开口,试图再次阐明自己的立场:“诸位前辈,同道!在下并非有意隐瞒身世,实在是知晓不久。我之所以坦言,是希望能与诸位坦诚沟通,告知各位,幽界并非铁板一块,其中亦有如我母亲一般,不愿轻启战端、期盼和平之……”

他话语未落,一旁的那诺尼却突然发出一阵低沉而沙哑的笑声,打断了青鸟的解释:“呵呵……哈哈哈……”

这笑声干涩而突兀,让青鸟心头猛地一沉,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瞬间攫住了他。

果然,只听那诺尼止住笑声,那双仿佛能吞噬光线的眼睛看向青鸟,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纠正”: “世子,您真是……会说笑。”

他刻意顿了顿,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过来,才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 “令堂,天行王原女,麾下坐拥我幽界最强战力——终焉龙骑,整整三十万大军!昔日追随太初帝陛下征战四方,平定幽界诸国,立下不世之功!如今,更是陛下规划中,未来对人间作战的绝对主力,先锋锐刃!”

他目光扫过全场那些瞬间煞白的脸,最后定格在青鸟身上,语气带着一丝玩味与质问: “如今,世子您却在此地,高呼什么与人界和平共处?此举,与天行王府一贯的立场,与太初帝陛下的宏图大略,可是背道而驰啊。却不知……世子您究竟是何用意?”

这番话,如同九天惊雷,在每个人脑海中轰然炸响!

三十万幽界最强龙骑!统一幽界的功臣!入侵人间的先锋!

刚才还对青鸟抱有最后一丝幻想,或者认为其身份或许能成为和平纽带的人,此刻如坠冰窟!整个广场之上,陷入了一片死寂般的震撼,连呼吸声都仿佛消失了,唯有那诺尼冰冷的话语,在空中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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