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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公全传第141回第150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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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公全传第一百四十一回

张士芳把搭建灵棚和租用杠具的事情谈妥,拿到了两张单子,而且都没付定金,那四百两银子还揣在他的怀里。

回到王员外家,老安人就问他:“孩子,棚子和杠具都定好了吗?”

张士芳连忙说道:“姑母,您就别操心了,我办事肯定办得漂漂亮亮的。咱们家这么有钱,搭棚子可不能让人家笑话。我定的是那种过脊棚,全都有起脊和瓦垅,最后还搭了暖棚客座,两边都包上细席,一点木头都不露,上面全是精美的花活,四面装的都是玻璃窗户,颜色五彩斑斓。天井子门口搭了过街牌楼,起脊带花,还扎了彩子,有专门的鼓手楼子,里面搭了炮口座和大花座,用的都是五色绸子。扎了月亮门,还带栏杆,月台都铺上了地锦。灵前是满月形状的玻璃门,扎着彩绸带牌楼,周围的月台也装了玻璃栏杆。就这个棚子,要是让别人去谈,没有一千两银子根本拿不下来,我只花了八百两就谈妥了,一下子就省了二百两呢。我办事不能让我兄弟回来埋怨我呀。”

老安人毕竟是个女流之辈,哪里懂这些,只是说道:“不多,不多。”

旁边站着的管家王孝,等张士芳说完,开口问道:“张公子,你是在哪家定的棚子呀?”

张士芳回答:“天和棚铺。”

王孝说:“巧了,我也在天和棚铺谈的。跟你说的那些东西一模一样,一样不少,要是少一样,我任你处置,可我谈的价格是四百两。我还得告诉你,你定杠具花了多少钱?”

张士芳说:“一千六百两。”

王孝说:“我定的杠具只要八百两,和你用的东西也是一样的。”

张士芳一听,心里一愣,但他嘴巴很能说,马上说道:“姑母,您别听他们的。他们就是想把我挤走,好自己赚钱,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儿。”

老太太叹了口气,说:“王孝,你们这是干什么呀,我内侄怎么会赚我的钱呢?你们都下去吧。”

王孝一听老安人这么说,心里想:“我这一片好心算是白费了。”于是赌气转身走了出来。

众家人都在大门堂里坐着,一个个都很生气。这个说:“张士芳这小子,真是狠心狗肺。”那个说:“就盼着咱们公子爷早点回来,这小子就得滚蛋,省得他在这儿充二号主人。”

大家正议论着,就听到外面传来一声:“无量佛!贫道闲游三山,闷踏五岳,访道学仙,贫道我乃是梅花山梅花岭梅花道人。”

众家人一看,来了一位道士,头戴青缎九梁道巾,身穿宝蓝色的道袍,青护领相衬,腰系杏黄色的丝绦,脚蹬白袜云鞋,背后背着一口宝剑,剑鞘是绿沙鱼皮做的,上面有黄绒的稳头和挽手,手中还拿着一把拂尘。他面色似淡金,细眉朗目,鼻直口方,三绺黑胡须飘在胸前,根根分明,看上去真是仙风道骨,气质非凡。

众家人就问:“道爷,您来这儿有什么事吗?”

老道回答说:“贫道是梅花山梅花岭的梅花道人,正在洞中打坐的时候,心血来潮,掐指一算,就知道王善人有难。贫道脚驾祥云,特地前来搭救。你们到里面通报一声,贫道分文不取,只为了积点功德。”

家人一听,说:“道爷,您是来救我们员外爷的吗?”

老道说:“正是。”

王孝一听,非常高兴,赶紧往里面跑去。

跑到里面,王孝喊道:“安人,大喜呀!”

老太太一听,生气地说:“你这东西混账,员外爷都快不行了,你还说大喜?喜从何来?”

王孝说:“现在外面来了一位老道,说是梅花山的神仙,他说能救员外爷,这不是大喜事儿吗?”

张士芳一听,赶紧阻拦说:“你从哪儿弄来的老道?肯定是妖言惑众,不就是想来骗点钱吗?咱们家就是有银子也不能给他,趁早让他走。”

王孝说:“人家老道说了,他是来做好事的,不要钱。”

张士芳说:“你别胡说八道了,他不要钱,难道自己带着锅走啊?”

王孝说:“人家真的说不要钱。”

旁边王全的妻子董氏说道:“王孝,你把老道请进来,给员外瞧瞧也好。要是真把员外的病治好了,那可比花一千两、两千两还值得呢。要是没治好,自然不能给他钱。”

王孝说:“好的。”立刻转身来到外面,说:“道爷,我家夫人有请。”

老道点了点头,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书中交代,这位来的老道不是别人,正是黄面真人孙道全。他奉了济公的命令,前来搭救王安士。他和雷鸣、陈亮一起来到海棠桥,让雷鸣和陈亮在酒馆等着,自己这才来到王员外家门口,假装成神仙。

孙道全跟着家人来到里面,张士芳一看到他,就骂道:“你这个牛鼻子老道,从哪儿来的?跑到这儿来骗人。”

孙道全口念“无量佛”,说:“贫道不跟你一般见识,我是来搭救王善人的。”

张士芳说:“你别妖言惑众了,你知道老员外得的是什么病吗?”

老道说:“山人自然知道,只是怕说出来,有些人会在这里待不下去,怕他们脸上挂不住。”

张士芳说:“那你倒说说老员外到底是什么病?”

老道说:“王老员外是被阴人陷害的。”

张士芳说:“你别胡说八道了,老员外平常待人那么宽厚,是个大善人,哪个家人会害老员外呢?”

老道说:“倒不是家人陷害的,我出家人以慈悲为怀,善念为本,说话得留口德,不能明说。常言说道,话到舌尖留半句,事从礼上让三分。”

张士芳说:“老道,你就是在造谣,到底是谁陷害了老员外?”

老道微微一笑,说:“你真要问害老员外的人?那是个男子之身,却有着阴毒妇人的心肠,是内宅的亲戚,又是外姓之人。”

张士芳一听这几句话,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众家人一听,都开始猜疑是张士芳。内宅的亲戚,外姓之人,除了他还能是谁呢?大家心里都明白,可又不敢说出来,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

张士芳恼羞成怒,说:“老道,你别信口胡说,你说有阴人陷害,有什么凭据?”

老道说:“当然有凭据,你叫一个家人过来。”

张士芳说:“叫家人干什么?王得禄,你过来。”

老道说:“家人,你到老员外床底下的床板上,摸一摸,看看有没有一个桃木人,有的话拿下来。”

王得禄果然到床底下伸手一摸,说:“没错,有东西。”立刻把桃木人拿了出来,大家一看,这桃木人跟真人的形状一样,里面还放着老员外的生辰八字。

张士芳心里有鬼,趁大家不注意,偷偷溜了出来,直奔三清观。

见到董太清,张士芳说:“董道爷,你这个法子可真灵,我姑父从那天开始就没起来过,一直昏迷不醒。我姑父一死,我就能主持办丧事了。”

董太清说:“得满七天,人才能死,不到七天可不行。”

张士芳说:“这法子确实灵,可惜白费了。”

董太清说:“什么意思?”

张士芳说:“今天来了一个老道,说是梅花山的梅花真人,他说能给王安士治病。他让家人把桃木人拿了出来,还说出害王员外的人,是男子之身,阴毒妇人之心,内宅之亲,外姓之人,这说的不就是我吗?他虽然没说出我的名字,可我心里明白,就跑出来了。”

董太清说:“我告诉你,不管他是谁,都救不了王安士。从那天晚上我做法把王安士的三魂拘来一魂,七魄拘来两魄,装在这摄魂瓶里,他怎么可能好得了。”

张士芳一听,说:“虽然你把王安士的魂拘来了,装在摄魂瓶里,可我觉得这个梅花真人肯定会来找你要摄魂瓶。”

董太清说:“他不来就算了,要是真来,我先结果了他的性命。”

张士芳说:“我看你不一定行。我瞧人家那个老道,真是仙风道骨,穿着蓝缎子道袍,黄脸膛,三绺黑胡子,比你气派多了,估计本事也比你大。他要是来找你要摄魂瓶,你不给,说不定连你的命都没了。”

董太清说:“你真是气死我了!”

正说着话,就听到外面传来一声“无量佛”。

张士芳说:“是不是来了?”

董太清一听,顿时火冒三丈,心里想:“好你个老道,竟敢坏我的事,还敢找到我家门口来?我得给他个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想罢,他从墙上摘下宝剑,握在手中,气哼哼地往外走去。

一开门,他举剑刚要砍下去,仔细一看,来的不是梅花真人。只见门外站着一个老道,身高八尺,膀大腰圆,头上挽着牛心发髻,身穿青布道袍,腰系丝绦,脚蹬白袜云鞋,肋下佩着一口宝剑,剑鞘是绿沙鱼皮做的,上面有黄绒穗头和挽手,肩上还担着一根扁担,扁担上挑着两个包裹。这个老道脸如刀削,两道浓眉,一双眼睛像铜铃一样大,鼻直口方,耳朵两边各有一绺黑毫,下巴上长着一部钢髯,犹如钢针,恰似铁线,根根分明。

董太清刚要挥剑砍下去,一看不是外人,赶紧停住了宝剑,吓得魂飞魄散,急忙上前行礼。

不知道来的这个老道究竟是谁,且听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一百四十二回

董太清拿着宝剑冲出来,仔细一瞧,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师兄张太素。张太素刚从外面回来,董太清心里一惊,赶紧施了一礼。

张太素一看这架势,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怒道:“好你个师弟,我教会了你本事,你居然拿着宝剑要杀我?这可真是好样的!”

董太清赶忙解释道:“师兄您先别生气,这里面其实有隐情。”

张太素没好气地问:“什么隐情?”

董太清说:“师兄,您先进屋,我慢慢跟您说。”

张太素走进屋里,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董太清说:“师兄,您教给我的害人法子,真的很灵验,我用它害了一个人。”

张太素追问道:“害了谁?”

董太清回答:“是永宁村的王安士。”

张太素一听,顿时勃然大怒,大声斥责道:“好啊你!害别人我还不生气,可你竟然害王安士。我倒要问问你,咱们庙里那两顷香火地是谁施舍的?”

董太清低着头说:“是王安士。”

张太素又问:“那修盖大殿的银子又是谁出的?”

董太清小声答道:“也是王安士。”

张太素接着问:“化缘簿是谁给写的?一年四季供灯油是谁供给的?庙里吃的粮米又是谁施舍的?”

董太清一一回答:“都是王安士。”

张太素怒喝道:“你既然都知道这些都是王安士做的,他可是咱们庙里的大施主,你害他,你的良心都到哪里去了?”

董太清赶紧辩解:“我也不是真心要害他,是张士芳让我这么做的,他还答应给我五百银子。”

张太素听了,“呵”了一声,说:“既然有五百银子,那还算说得过去,杀人怎么也得有点好处嘛!我还以为你是白白害人呢,这样的话还能勉强接受。”

张士芳在一旁听着,心里暗叫不好,他看出这张太素也是个见钱眼开的家伙。

张太素又问:“你害人就害人吧,为什么拿着宝剑砍我?”

董太清解释道:“刚才有个梅花真人把桃木人拿走了,我还以为是他来找我要摄魂瓶呢,所以才拿着宝剑出来。这个老道肯定是来坏我们好事的。”

张太素满不在乎地说:“这有什么要紧的,我教给你让他七天必死的法子,我还会一种能让他当天就死的法子呢。张士芳,你去买点要用的东西,今天晚上我保证让王安士咽气,明天你就可以操办丧事了。”

张士芳听了,心里暗自高兴,立刻去把要用的东西买了回来。

等到了二更天以后,满天星斗都出来了。张太素在院子里摆上香案,解开头上的扎头绳,披散着头发,手里握着宝剑,点燃土香,嘴里念念有词地祷告:“三清教主在上,保佑弟子张太素,把王安士害了。要是能得到张士芳的五百银子,我就给三清教主挂袍,还愿的时候好好讲讲。”其实啊,三清教主怎么可能因为他挂袍上供就保佑他去害人呢,哪有这么糊涂的神仙啊。

张太素祷告完了,画了三道符,用宝剑尖挑着,点着了,口中还不停地念着咒语。

三道符烧完,老道把宝剑一挥,大喊一声:“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赫!”然后把摄魂瓶打开。

顿时,就感觉到一阵阵冷气扑面而来,山林都好像失去了颜色,只听见“咕咯咯”的声音像牛吼一样,“哗啦啦”地就进来一个东西,滴溜溜地在地上乱转,原来是王安士的魂魄。

一阵阴风吹过,让人毛骨悚然,眼看着老道把魂魄收进了摄魂瓶里,用红绸子封住瓶口,再用五色线系紧。

两个老道和张士芳一起来到西配房里。这屋里靠西墙有一张条桌,前面是一张八仙桌,两边各有一把椅子。两个老道在椅子上坐下,把摄魂瓶放在条桌的正中间。

张太素对张士芳说:“张士芳,你要不信的话,现在就去看看,你姑父肯定已经咽气了。明天你就可以办丧事了,不过你可得把那五百银子给我,要是不给,我照样收拾你。”

张士芳赶紧说:“我怎么会不给呢?”

正说着话,就听见东配房后面有人大声喊:“我要上吊了!”

张太素一听,说:“贤弟,你听,东边有人喊着要上吊,咱们去看看,哪能不管呢?”

董太清说:“去看看吧,我听这声音像是东后院传来的。”

说着,两个老道和张士芳一起出来,把门倒带上,绕到东配房后面。

到了那里一看,院子里有一棵树,树上搭着一件大氅,只见一个人戴着翠蓝色的六瓣壮士帽,穿着蓝翠箭袖和薄底靴子,脸色白皙,长得很是俊朗。他正解下丝绦,往树上挂,嘴里还自言自语地说:“罢了,人是生有处,死有地,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死了死了,万事皆休。”

老道一看,说道:“朋友,你怎么跑到我们院里来上吊了?我们跟你无冤无仇,也不认识你,你可别这样。”

这人抬头看了看,说:“道爷您别见怪,我真不知道这庙里有人,我还以为是座空庙呢。要是早知道有观主在,我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来打扰啊。”

老道听这人说话还挺通情达理,就说:“朋友,你为什么要寻死呢?我看你一表人才,不像是不懂事理的人,怎么会想不开呢?”

这人叹了口气说:“道爷您要是问起来,那可真是一言难尽啊。我本是镇江人,以保镖为生。我保着二十万银子的镖,走到东边的洼地里,没想到冒出一伙强盗,大概有四五十人,把我拦住了,要抢我的镖车。我报了我们镖局子的字号,可这些贼人根本不讲江湖规矩,他们说就是皇上从这儿路过,也得留下买路钱。我跟他们动手,可他们人多势众,我一个人哪打得过啊?二十万银子就这么被他们劫走了。我越想越觉得没活路了。要是回去,这场官司我打不赢,客人也不会放过我,让我赔银子,我哪有那么多钱赔啊?我想来想去,还不如一死了之。”

董太清又问:“你家里都有什么人呢?”

这人说:“家里有白发苍苍的老母亲,年轻貌美的妻子,还有没长大的孩子,母亲老了,妻子还年轻,孩子还小。”

老道劝说道:“既然你家里有老母、妻子和孩子,你要是死了,他们可怎么办呢?依我看,你别想不开。你可以到本地衙门去报案,留下个记录,然后还是回去。你这是真有其事,客人要是不信,让他到本地衙门来查这个案子,客人总不能要了你的命吧。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你赶紧去吧,我也不留你在庙里坐着了,今天我们庙里还有佛事呢。”

这人点了点头,说:“多亏道爷您开导我,我谢谢道爷。”立刻深深地施了一礼,从树上把丝绦取下来,然后翻墙出去了。

老道转身往回走,刚走到院子里,就看见西配房里有一个人,红胡子,脸是蓝靛色的,正准备偷摄魂瓶。

老道一看,顿时火冒三丈,喊道:“孽障,大胆!”立刻堵在了门口。

书中交代,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雷鸣和陈亮。

这两个人是从哪儿来的呢?原来孙道全在王安士家里,把桃木人拿出来以后,王员外还是没有醒过来。众家人就问:“仙长,您看看我们家员外到底得的什么病啊?”

孙道全说:“你家员外是被人陷害,丢了魂魄,我得去给他找魂魄。”

众家人问:“好啊,道爷,您到哪儿去找呢?”

老道说:“你们就别管我了,今天晚上我把你家员外的魂魄找回来,他就好了。”

众家人说:“只要员外的病能被您治好,我们一定好好感谢您。”

老道说:“我倒不要你们的谢礼,我就是为了积点功德。我现在要去找魂魄,晚上再见。”

说完,老道离开了王员外家,径直来到海棠桥的酒馆里。雷鸣和陈亮正在喝酒等着他呢,见孙道全来了,陈亮说:“师兄,来喝酒吧。”

三个人吃喝完了,孙道全把雷鸣和陈亮叫到酒馆外面没人的地方,说:“二位师弟,师父有吩咐,让你们今天晚上去西边的那座三清观。师父说,那庙里西配房的条案桌上有一个瓶子,叫摄魂瓶,咱们的施主王安士的魂魄被庙里的老道拘走了,放在这个瓶子里。你们两个去把瓶子偷来,这样就能救王员外了。不过你们千万要小心,那两个老道可不好对付,他们都会妖术邪法,你们一定要多加留意。”

雷鸣和陈亮点了点头,立刻出发了。

雷鸣说:“三弟,咱们俩谁去偷瓶子呢?”

陈亮说:“二哥,论飞檐走壁的本事,窃取东西的技巧,你比我强;要说口才好,见什么人说什么话,脑子机灵,眼力好,我比你强。二哥,你去偷瓶子,我来使调虎离山计,把老道引出来。”

雷鸣问:“你打算怎么使调虎离山计呢?”

陈亮说:“我也没个准数,到时候看情况,也许放火,也许装神弄鬼。”

两个人说着话,就来到了庙门外。

陈亮说:“二哥,你在西边等着,看我从东边使调虎离山计。”

陈亮爬上墙一看,两个老道在西配房里,后院东头有一棵树,陈亮这才大喊“上吊”。

雷鸣看到两个老道出去了,就从房上下来,刚要进西配房,又担心屋里还有人,刚才也没问孙道全这庙里到底有几个老道。

雷鸣心里犹豫了一下,又怕两个老道回来撞见,就又跑到东边去探听情况,听到两个老道正和陈亮说话,雷鸣又返了回来,刚要推门,又怕屋里有人,听了一会儿,才推门进去。

可就在这时,两个老道回来了,看到雷鸣正准备伸手拿摄魂瓶,董太清大喊一声:“好孽障,大胆!”

雷鸣一回头,见老道已经到了门口,来不及拿摄魂瓶了,赶紧拔出刀,想要冲出去。可没想到张太素用手一指,竟然用定神法定住了雷鸣。

不知道雷鸣的性命会怎么样,且听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一百四十三回

张太素用定神法将雷鸣制住后,瞬间洞悉了一切,转头对董太清说道:“贤弟,刚才那个佯装上吊的白脸人,和这蓝脸的是一伙的。分明是一个用调虎离山计引我们离开,一个趁机来盗摄魂瓶,对吧?”董太清深以为然,当即吩咐张士芳将雷鸣捆起来。

两个老道在雷鸣面前坐下,厉声质问道:“你这胆子也太大了,竟敢来偷摄魂瓶!你姓甚名谁?受谁指使?那个使调虎离山计的白脸人又是谁?赶紧从实招来!”雷鸣毫不畏惧,硬气地回应:“我一人行事,不认识什么白脸人。”张太素又问:“谁让你来偷摄魂瓶的?”雷鸣顶了回去:“我自己想来偷,做贼的看见什么想拿就拿,我看上这瓶子,自然要偷。”

张太素见雷鸣嘴硬,恼羞成怒:“你这嘴还挺硬,张士芳,拿绳棍来!不打你一顿,你是不会说实话的!”张士芳迅速取来绳子,张太素粗暴地解开雷鸣的衣服,用沾水的绳子狠狠抽打。“啪、啪、啪”,数十鞭下去,雷鸣身上伤痕累累,却仍破口大骂,毫不屈服。

陈亮在外面等了许久,迟迟不见雷鸣出来,心中生疑,悄悄靠近查看,眼前竟是雷鸣被毒打的惨状。他心疼不已,想要冲进去救人,可深知老道身怀妖术,自己贸然动手绝非对手;若袖手旁观,又实在不忍心看着二哥受苦。心急如焚之际,他瞥见大殿后面堆放着大量干柴,当机立断掏出火折子点燃柴草。霎时间,火势迅猛蔓延,连大殿也被吞噬在火海之中。

张士芳偶然瞥见窗外火光冲天,惊慌失措地大喊:“不好了!大殿着火了!”董太清赶忙将桌上的摄魂瓶揣进怀里,与张太素、张士芳一起冲出去救火。趁着混乱,陈亮冲进屋内,背起雷鸣,一路狂奔到海棠桥。回头望去,三清观已是一片火海,烈焰飞腾,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在海棠桥,孙道全见二人归来,忙问:“摄魂瓶盗到手了吗?”陈亮满脸无奈与悲愤:“师兄,瓶没盗成,二哥还被老道打得遍体鳞伤。我用调虎离山计才把他救出来。得赶紧找个地方,给二哥治伤。”孙道全思索片刻,说:“去王员外家吧。”

三人赶到王员外家,孙道全让陈亮在一旁等候,自己上前叫门。管家王孝开门见到“梅花真人”,连忙说道:“仙长来得正好!”孙道全说:“我有两个徒弟累坏了,想借你家书房休息一下,你们别来打扰。”王孝点头答应,让他们进了屋。孙道全和陈亮将雷鸣背到书房里间,为他敷上金疮止痛散,放下帘子让他安心静养,自己则在外间屋等候。

不多时,有家人进来献茶,焦急地问:“仙长,您给我们员外找魂魄找得怎么样了?他……他已经咽气了……”孙道全镇定地说:“快去告诉安人,别慌,也别让她哭,我保证能让员外起死回生。”正说着,外面突然喧闹起来,有人喊道:“三清观烧没了!”孙道全神色凝重,对屋内的雷鸣、陈亮说:“二位师弟,这祸闯大了。三清观被烧,那两个老道肯定会来找我算账。”陈亮坚定地说:“他们要是敢来,咱们三人就跟他们拼了!”孙道全却摇头劝阻:“那两个妖道精通邪术,你们去了只是白白送命。听我的,你们先逃命,我自有办法应对。”

天色渐亮,门外传来叫门声。家人开门一看,正是董太清和张太素。两个老道望着烧成废墟的三清观,怒不可遏,跺脚咆哮:“张士芳,都怪你!我们非得找那个梅花真人拼命不可,肯定是他指使那两人烧了我的庙!”张太素恶狠狠地说:“我知道那梅花真人是灵猿化身,走,去王员外家!”

到了王员外家,老道叫门后问家人:“你们这儿是不是住着个梅花真人?”家人如实回答:“是。”张太素冷着脸说:“叫他出来,就说我们找他有事。”家人急忙进去通报:“仙长,三清观的两位道爷找您。”孙道全转身对雷鸣、陈亮说:“你们快走吧!”雷鸣、陈亮却不肯离去:“师兄,这祸是我们闯的,不能让您独自承担!”孙道全语气坚决:“别废话,听我的!我去会会他们。”

孙道全走出屋子,董太清一眼认出他,咬牙切齿道:“果然是你!”孙道全不慌不忙地说:“二位道友,有话咱们找个没人的地方说,在这儿吵吵嚷嚷,让人看笑话。咱们都是三清教的人,有什么事好好商量。”张太素冷哼一声:“跟我走!”三人朝着海棠桥走去,殊不知雷鸣、陈亮早已翻墙而出,远远地跟在后面。

到了海棠桥,天已大亮。张太素停下脚步,喝道:“孙道全,有什么话赶紧说!”孙道全提议:“咱们再往北,去天台山下,那儿清静。”三人又来到天台山下,孙道全问:“二位找我到底所为何事?”董太清怒目圆睁:“你无故坏我好事,还指使那蓝脸、白脸烧了我的庙,我岂能饶你!”孙道全试图劝说:“咱们都是同门,何必动怒?你把摄魂瓶给我,让王员外给你重修庙宇,既往不咎,如何?”董太清根本听不进去:“少废话!今天非杀了你不可!我自己会找王员外修庙,用不着你假慈悲!”说完,拔剑就朝孙道全刺去。

孙道全并不还手,只是左躲右闪,嘴里不停地求饶:“二位道友,饶了我吧!我给你们赔罪!”董太清却不依不饶,一剑紧接一剑。张太素站在一旁看着,嘴里还不停地咒骂:“今天不杀了你,难解心头之恨!”躲在东边石头后的雷鸣和陈亮悄悄绕到北边,雷鸣见孙道全只躲不还手,怒从心头起:“三弟,你看师兄太憋屈了!这俩老道太可恨,我要杀了他们,报我被打的仇!”说着,抽出刀,蹑手蹑脚地靠近张太素。张太素只顾盯着董太清与孙道全打斗,毫无防备。雷鸣瞅准时机,手起刀落,“扑哧”一声,张太素的人头应声落地,鲜血四溅,尸体轰然倒下。

董太清见师兄被杀,又惊又怒:“好啊!果然是一伙的!我今天跟你们拼了!”雷鸣和陈亮毫不畏惧,齐声喊道:“正好,咱们三人一起收拾你!”就在这时,诡异的一幕发生了:张太素的人头突然从地上飞起,直直地朝董太清砸去!董太清吓得魂飞魄散,慌忙躲避:“师兄,你死得冤,别找我啊!我一定给你报仇!”然而,人头不停地飞起又砸下,反复几次。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西边石头后有个小和尚在捣鬼——正是悟禅。

原来,济公带着悟禅拜访松阴观的鲁修真。鲁修真与济公一番交谈后,深知济公是得道高僧,二人相谈甚欢,结为道义之交。济公将乾坤颠倒迷路旗送给鲁修真,并说:“日后我去常山院慈云观会有大难,到时还望道友相助。”鲁修真爽快应允,还热情挽留济公师徒住下。第二天一早,济公便让悟禅前往天台山,营救孙道全、雷鸣和陈亮。悟禅赶到时,正好看到雷鸣斩杀张太素,于是暗中施展法术,操控人头戏耍董太清。

孙道全看到悟禅,大喜过望:“小师兄,快来帮忙!”董太清也发现了悟禅,恼羞成怒:“好你个妖精,竟敢戏弄我!”悟禅咧嘴一笑,猛地一鼓气,董太清顿时被一股力量卷起,飞到一丈多高,随后“扑通”一声重重摔在地上。悟禅又接连吹气,董太清被反复抛起摔下,狼狈不堪。

就在此时,山坡上传来一声“无量佛”,伴随着歌声飘来:“山中清,山中清,万缘不到好修行……”众人抬眼望去,只见一位老道一边吟唱,一边信步走来。看到老道的面容,众人脸色骤变,惊恐不已…… 后续究竟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一百四十四回

悟禅正用气功将董太清掀得东倒西歪时,山坡上传来一声悠长的“无量佛”,伴随着随性哼唱的歌谣,一位老道缓缓走来。只见他头戴陈旧的布道巾,身着袖口磨损的道袍,白色高腰袜子直抵护膝,脚踏厚底云履,面容如古月般清癯,鹤发童颜,银髯垂胸,发似冬雪,须若秋霜。手中提着竹编花篮,背后背着一只古朴的乾坤奥妙大葫芦——来人正是天台山上清宫的东方太悦老仙翁昆仑子。

董太清一见老道,脸色骤变,慌忙跪地磕头:“祖师爷!弟子给您请安!”孙道全也赶紧行礼,连一贯天不怕地不怕的悟禅都吓得停下动作。唯有雷鸣、陈亮不明就里,警惕地盯着这位突然出现的神秘老道。

这位老仙翁在天台山修行多年,道行高深莫测。天台山高达四十五里,山顶的接云岭云雾缭绕,山中遍布豺狼虎豹、毒蛇巨蟒,寻常人根本无法靠近。正因孙道全和董太清都知晓老仙翁的威名,才会如此毕恭毕敬。

老仙翁目光如炬,扫视众人后沉声道:“你们为何在此争斗?这小和尚又是何人?”孙道全恭敬答道:“回祖师爷,这小和尚是我师兄,我已拜入济颠和尚门下学艺。”老仙翁闻言神色一凛:“正巧,我正要找济颠。”

原来,此前褚道缘、张道陵两位老道被雷鸣、陈亮剥去衣物,狼狈不堪。两人不敢白天露面,只能趁着夜色翻山越岭,逃到上清宫向老仙翁哭诉。他们谎称济公四处宣扬“三清教皆是畜类”,还动手羞辱他们,恳请祖师爷为三清教讨回公道。老仙翁虽心存疑虑,但还是给两人取来衣物,并决定亲自找济公问个明白。

老仙翁再次追问争斗缘由,孙道全便将董太清、张太素为谋取钱财,用邪术拘走王安士魂魄,自己奉济公之命救人的来龙去脉详细道出。董太清却抢白道:“祖师爷!孙道全指使他人烧了我的道观,那个蓝脸汉子还杀了我师兄!”

老仙翁怒目斥责董太清:“孽障!你不守清规,贪财害命,张太素也是罪有应得!还不快交出摄魂瓶!今日暂且饶你一次。”董太清不敢违抗,颤抖着掏出摄魂瓶。老仙翁转头吩咐孙道全:“你拿瓶去救王安士。这小和尚我带走看管,你速速告知济颠,让他来见我。他一日不来,我便吊他徒弟一日,何时来,何时放人。”

孙道全虽满心担忧,却不敢反驳。悟禅深知老仙翁背后葫芦的厉害——任何妖精被收入其中,片刻便会化为脓血,只能乖乖被放进花篮。老仙翁提着花篮,转瞬便消失在山雾之中。

雷鸣、陈亮急得跳脚:“师兄!这老道抓走小师兄,你怎么能不管?”孙道全无奈叹气:“二位师弟有所不知,这老仙翁神通广大,连小师兄都不敢反抗,咱们贸然行事只有送命。”雷鸣、陈亮却红了眼:“你怕他,我们不怕!就算拼了命,也要救回小师兄!”说罢,两人不顾劝阻,拔腿向山上追去。

天台山的山路崎岖难行,两人好不容易追到一处深沟前。沟宽五丈,深不见底,仅靠一根腐朽的独木桥连接两岸。陈亮伸手一抠,木屑簌簌掉落:“二弟,这桥随时会断,掉下去就粉身碎骨了。”雷鸣握紧刀柄:“为救小师兄,死也值得!”两人施展轻功,小心翼翼地踏上独木桥,总算有惊无险地过了沟。

前行数里,暮色渐浓,一只猛虎突然从林中窜出,双目如灯笼般发亮,血盆大口张开,尾巴扫得碎石乱飞。两人心跳如鼓,握紧兵器准备拼死一搏,谁知老虎只是嗅了嗅,竟摇着尾巴离开了。陈亮冷汗直流:“二哥,怕是咱们身上没了人气,连老虎都不愿吃。”

惊魂未定,又遇一条三十余丈长、水缸般粗细的巨蟒,双眼如两盏明灯。两人虽吓得双腿发软,但退路已远,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前行。好在巨蟒并未攻击,一阵风过后便消失不见。

等两人赶到上清宫时,已是二更天。月光下,这座三层大殿的道观庄严肃穆,山门匾额上“护国敕建上清宫”几个金字泛着微光。两人翻墙入院,穿过种满松竹的中院,循着灯光来到东跨院。

他们趴在北上房的窗沿,透过缝隙往里瞧:屋内条案上摆放着经卷,八仙桌上油灯摇曳,老仙翁正端坐看书。而房梁上,悟禅被倒吊着,双脚捆着绳索,头朝下悬在空中。

雷鸣、陈亮怒火攻心,拔刀翻身跳下窗台,掀帘就要冲进去。老仙翁头也不抬,抬手一指,口中喝道:“大胆狂徒!”两人顿时如被定住一般,动弹不得,只能破口大骂。老仙翁冷冷下令:“来人!将这两个孽障拖到后院,即刻处置!”几名道童应声而入,将两人五花大绑拖走…… 雷鸣、陈亮此番究竟能否化险为夷?且看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一百四十五回

雷鸣、陈亮被老仙翁派人制住,正要吩咐抬到后面结果性命时,旁边突然有人开口求情:“师爷,您大发慈悲!这两人是弟子的结拜兄弟,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求祖师爷看在弟子面上饶恕他们!二位贤弟,跟我到后面去。”雷鸣、陈亮抬头一看,说话的正是夜行鬼小昆仑郭顺。两人正破口大骂,郭顺赶忙劝阻,随即将他们带到了后面。老仙翁虽仍怒气未消,但暂时没再发作。

天光刚亮,门外传来一声“无量佛”,小道童出去一看,来者是孙道全。原来,孙道全在山下见雷鸣、陈亮追赶老仙翁而去,自知无法相助,便拿着摄魂瓶前往永宁村。到了王安士家敲门,家人见是道爷,忙问是否找回了员外的魂。孙道全称已找回,家人忙带他到内室。只见王员外躺在那里如同死人一般,孙道全拿出摄魂瓶打开念咒,王安士的魂随即归窍。他“啊呀”一声睁眼,连称“闷得很”。众人见员外能说话都十分欢喜,安人告知员外已昏迷多日,全靠仙长相救。员外恍如大梦初醒,要给老道磕头,孙道全连忙阻拦说折寿。家人端来桂圆茶,员外喝了后仍觉心里发空,又喝了一碗燕窝粥,随后到外面书房坐下。穿好衣服后,员外让家人预备上等果酒,感谢老道救命之恩。

几人正喝着酒,孙道全忽然往东一看,只见一股妖气直冲霄汉。书房是西房,正往东看,他便问老员外东院里住的是什么人。王安士说是拜弟韩成,与自己是世交。孙道全又问韩家有什么人,王安士告知韩家夫妇有一子叫韩文美,已成亲。孙道全直言看到东院有妖气冲天,院中必有妖精。王安士虽没听说韩家闹妖,但念及与韩成交情,便请孙道全过去降妖。孙道全答应,两人来到隔壁叫门。韩家管家开门见是王安士,忙问是否安好,得知已痊愈后,忙进去通报。韩成赶忙迎接出来,孙道全见这韩成身高八尺,膀阔三停,头戴宝蓝员外巾,身着蓝缎员外氅,腰系丝绦,脚穿白沫云履,面如紫玉,浓眉大眼,三绺黑胡须,一副武举人的气派。

韩成与王安士互相施礼,问及王安士病情,得知是眼前道爷所救,忙将两人让进书房落座。家人献上茶后,王安士说明来意,称孙道全看到韩家院中有妖精,特来相助。韩成有些疑惑,称家中从未闹过妖精。孙道全则表示看出是阴气,必是女妖,让韩成将女眷及婆子丫鬟都叫出来,以便辨认。韩成答应,让人去内室传话。

少时,内宅女眷尽数出来,人群中一位二十多岁的妇人尤为显眼,她长得姿容秀丽,由两个丫鬟搀着。孙道全一眼看出这妇人是妖精,立刻拉出宝剑指着她喝道:“好妖精,见了山人还敢大模大样!”妇人却默不作声。孙道全又喝令她现原形,妇人依旧不动。孙道全举剑便要砍,这妇人正是韩成的儿媳妇。原来,韩成之子韩文美本是书生,曾与王全、李修缘同窗,李修缘离开后,王全也不再念书,只剩韩文美一人在家用功。后来其妻病故,他便无心读书,常带书童游山玩水解闷。韩成想给他续弦,却高不成低不就。一日,韩文美带书童游玩至永宁村西,口干舌燥时想起清静庵的老尼姑是自己师父,便去庵中喝茶。小尼姑开门引入,见到老尼僧妙慧后,一旁屋内出来个带发修行的少妇倒茶,韩文美见她容貌出众,顿时心神飘荡。询问之下,得知是老尼新收的徒弟章香娘,因丈夫去世,婆母逼其改嫁,她不愿便出家侍奉佛祖。

韩文美回到家后对章香娘念念不忘,得了单思病,茶饭不思,日渐消瘦。韩成夫妇心疼儿子,逼问书童得知原委,便请老尼姑来商量,想让章香娘嫁与儿子。起初章香娘不愿,后来答应了。韩家定轿迎娶,如同娶姑娘一般,韩文美得知后病情渐好。成婚后,夫妻恩爱,公婆欢喜,府中上下都觉得少奶奶为人和善,谁也没看出她是妖精。

此刻,孙道全认定她是妖精要动手,韩成见状大怒,冷不防从后面打了孙道全一个嘴巴,又将他架到大门外扔在地上,骂道:“哪来的老道,敢来我家撒野!说我好好的儿媳妇是妖精,快滚!”说罢关了大门回去。孙道全又羞又恼,心想“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自己实在脸上无光,不如去找师父帮忙,若能捉住妖精,也好挽回颜面。于是起身往前走去,刚出巷口,就听身后忽然起了一阵怪风,他心中暗忖,恐怕是那妖精追赶下来了。不知孙道全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一百四十六回

孙道全出了永宁村往前走,忽然听见身后卷起一阵怪风,刮得飞沙走石四处扬起。他一闻到风中飘来的异香,心里暗叫不好:“这下糟了,准是那妖精追上来找我麻烦了。”正这么想着,身后果然传来人声:“好你个孙道全,还想往哪儿逃?我仙姑娘跟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却坏我好事,拆散我的金玉良缘。我仙姑这几年都没吃人了,今天就开个杀戒,把你吃了饱餐一顿!”孙道全回头一看,正是那妇人追了上来。他急忙拔出宝剑指向对方:“好妖怪,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跟道爷作对?我今天就结果了你的性命!”妖精骂道:“不是我仙姑娘想找你麻烦,是你心怀不轨坏我事儿,我岂能饶了你?”

孙道全挥剑就砍,妖精闪身躲开,抖手抛出一块混元如意石。这石头能大能小,飞到空中竟如泰山般巨大,朝着孙道全头顶砸下来。孙道全毕竟有些本事,曾受过广法真人沈妙亮的传授,见状赶忙口念护身咒,掐着剑诀一指,喝声“敕令”,那石子顿时裹着一道黄光坠落地上。妖精见状惊呼:“好你个孙道全,竟敢破我法宝!”随即又一抖手,无数长虫嘶嘶作响,朝着孙道全窜来要咬他。孙道全知道这是障眼法,立刻咬破舌尖,将血水往上一喷,那些长虫瞬间现了原形——全是纸做的。

妖精勃然大怒:“孙道全,你竟敢破我法术!”说着一瘪肚子,张口喷出一道黄光——这是她修炼三千多年的内丹。孙道全只觉身子猛地一麻,眼前一黑便翻身栽倒。妖精哈哈大笑:“我还以为你有多大能耐,原来不过如此!今天你命里该当被我吃掉。”她一把提起孙道全,来到山神庙里,把他扔在地上,随后关紧庙门,打算现出原形吃掉他。就在这时,忽听门外传来一阵大笑:“好孽障,胆子倒是不小,竟敢要吃我徒弟?来,来,来,咱们爷们较量较量!”妖精一听,忙朝外看去,只见一个穷和尚走了过来。

书中交代,来的正是济公。济公在八卦山让悟禅离开后,向坎离真人鲁修真告辞。鲁修真挽留道:“圣僧何不在我这庙里多住几天?咱们也好盘桓盘桓。”和尚却说:“我还有要紧的事,咱们后会有期。”离开八卦山后,济公一路前行,来到一个小码头,看见王全和李福正走进一家酒馆,他也掀开门帘跟了进去。王全和李福刚坐下点了一桌酒席,见和尚进来,王全认出这是在萧山县树林里遇到的穷和尚,便打招呼:“大师父,你也来了。”和尚问:“你们二位,这些日子才走到这儿?”王全叹气道:“别提了,我俩在萧山县惹了场官司,耽误了好些天。”和尚说:“乡亲你回家去吧,不用找你表弟了,找也找不着。你哪天到家,你表弟也哪天到家,你早一天晚一天,他也跟着早一天晚一天。”王全说:“是,是,大师父还没吃饭吧?”和尚说:“可不是嘛。”王全便邀他一起吃,和尚爽快应下。王全叫伙计拿来一副碗筷,和尚便坐下了。

伙计把干鲜果品、菜蔬陆续端上桌,和尚也不客气,伸手就大把抓菜吃,李福在一旁看着直皱眉头。和尚抓着菜还招呼他们:“你们二位也吃点。”王全见他吃得满脸是油,实在嫌脏,便说:“和尚你吃吧,那盘子都归你了。”和尚笑道:“那我可就不客气了!”王全和李福没吃多少就放下筷子,和尚却大吃大喝,连跑堂的都忍不住盯着他看,心里直犯嘀咕:“好容易来了位阔大爷,点了成桌的酒席,这下被这和尚一抓,还怎么吃?”

王全吃完叫伙计结账,这时门外进来一个人喊道:“哪位要搭船去海棠桥?咱们这船马上开了。”李福对王全说:“公子爷,咱们搭船走吧。”王全一听忙摆手:“你还提坐船?想起在曹娥江坐船的事,我现在还后怕呢!”李福说:“曹娥江那是包船,这回是搭船,船上还有不少别的客人呢。”于是问管船的:“你船上现在有多少人了?”管船的说:“二十多位了。”李福又问:“去海棠桥的话,船上还有宽敞地方不?”管船的说:“前后舱都坐满了,就上铺还空着。你们二位坐上铺,给五百钱就行。”李福说:“钱不是问题,今天能开船吗?”管船的说:“这就开。”李福付了酒饭钱,便催王全上船。

王全起身往外走,和尚忽然说:“咱们哪儿见?”王全也没听懂和尚这话什么意思,便和仆人跟着管船的出了酒铺,来到码头河边登上船。船上的乘客都在催:“怎么还不开船?”管船的说:“就差两个人了,得雇个拉短纤的才能开。”正说着,那穷和尚踢踏踢踏从东边走了过来。管船的正喊着“谁来拉纤”,和尚应声答道:“我来。”管船的上下打量他:“大师父,您一个出家人,能拉得动纤吗?”和尚说:“出家人也是要吃饭的,跟俗家差不多,总得挣钱糊口。”管船的说:“也是这个理,那您就拉吧。”立刻把纤板递给和尚。管船的撤了跳板,船开了,济公禅师拿起纤板,拉着船就往前走。

书中交代,济公之所以要拉船纤,是为了报答表兄王全出来找他时顶风冒雪、起早贪黑的这份辛苦。别人拉纤喊船号,和尚却一边拉着纤,一边随口念起了词:“这只船,两头高,坐船的主人心内焦。踏破铁鞋无处找,表兄相见不分晓。到天台,才知道,骨肉至亲两相照。”念完一段,他又接着念:“想当年,我剃度;舍身体,洗发肤。归于三宝做佛徒,松林结茅庐。妄想除,余思无,真被累,假糊涂。脸不洗,手不沐,无事笑泥沽。走陆路,游江湖;好吃酒,爱用肉。不管晨昏香焚炉,混寄在世俗。风霜冷到穿葛布,天气热到披裘服。为善要诛恶,济困要扶危。”走着走着,他又念道:“这只船,两头摇,管船的女人好细腰。自打去年抱了一抱,直到如今没着摸。”管船的一听急了:“和尚别乱开玩笑,你这满嘴说的都是什么呀!”和尚笑道:“我不管了。”说着把纤板一扔,撒腿就跑。管船的直抱怨:“你们瞧瞧这和尚,半疯半傻的!拉了半天纤,快到地方了他跑了,也不要拉纤的钱。”船上的乘客都乐了,纷纷议论:“这和尚还真有点疯病。”

且不说众人在船上议论,单说和尚撒腿跑开,直奔山神庙而来。罗汉爷事先把灵光、佛光、金光都隐去了,来到山神庙门口,推门喊道:“好孽障!你胆子太大了,竟敢吃我徒弟?看我今天结果你的性命!”妖精正要吃孙道全,忽听门外有人说话,回头一看,见是个穷和尚——短头发有二寸多长,满脸油腻,破僧衣又短又破,脖子上系着绒绳,疙里疙瘩的,光着脚穿着草鞋,长得既不显眼又不起眼,三分像人七分像鬼。济公禅师隐去了三光,妖精一看,只当他是个普通凡人,顿时火冒三丈:“好你个穷和尚,竟敢管我仙姑的闲事?你这不是来送死吗?”和尚骂道:“你这东西,不守本分,竟敢纠缠韩文美,还敢欺负我徒弟!今天我非得要了你的命!”

妖精张口就朝和尚喷出一股黄气,打算把和尚吹倒。没想到和尚哈哈大笑:“好孽障,你还会喷毒?大概你也不认识我老人家是谁?我叫你见识见识!”和尚一摸脑袋,顿时佛光、灵光、金光迸发,妖精抬眼一看,只见和尚身高丈六,头大如斗,身穿袈裟,赤着双脚,竟是一位知觉罗汉!妖精吓得慌忙跪倒,“嗷嗷”直叫,用人言求饶道:“圣僧您老人家饶命啊,不是我故意兴妖害人。那韩文美见了我,托人说媒要娶我,我才跟他成亲的,求圣僧大发慈悲,饶了我吧!”和尚说:“你现原形让我看看。”妖精不敢违抗,身形一晃,现出了原形。和尚一看,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至于这到底是什么妖精,且听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一百四十七回

济公显露佛光、灵光、金光,强大的威压让妖精惊恐不已,慌忙跪地求饶。和尚命其现出原形,只见一道光芒闪过,原来是一只香獐子。

这香獐子大有来历,它是天台山后天母宫五面老妖狐的三徒弟,修炼了三千五百年。老妖狐是五云山五云洞五云老祖的女儿,自称玉面长寿仙姑。香獐子常到清静庵听经,后来它想深入学习经卷,便幻化成美貌妇人,以村北丧夫、不愿改嫁为由,拜老尼姑妙慧为师,还自称章香姐。妙慧师太不知其妖精身份,欣然收徒。没想到韩文美偶然见到化形的香獐子后念念不忘,托老尼姑说媒。老尼姑担心韩文美离世后韩成夫妇无后,出于好意促成了这桩姻缘。

此刻面对济公,香獐子只求活命。济公说:“想让我饶你可以,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章香娘赶忙应道:“圣僧但有吩咐,我无有不从。”济公便凑近它耳边,低声说出一番计划,末了道:“依我的话照做,我就饶你。”香獐子连忙称是。济公这才让它离去,并约好后日再见。待香獐子走后,济公将孙道全唤醒。孙道全睁眼看到师父,急忙行礼致谢。济公却教训道:“没那大本事还爱管闲事,差点丢了性命。不过为师还得帮你圆场,教你如何把降妖之事做得圆满。”他又在孙道全耳边细细叮嘱一番,随后便让徒弟先行,自己则朝着海棠桥走去。

海棠桥路边有一家“凤鸣居”酒馆,这家酒馆原本是韩文美、王全和李修缘三人各出三百两银子合开的,主要是供三人消遣,并非为了盈利。后来李修缘出家离去,王全也不再打理,韩文美生病后,铺子就交给了家人王禄。王禄本就不务正业,喜好赌博,如今没了约束,更是肆意妄为,不仅将生意败落,还在铺子后院开了宝局,前堂也只留下一个小伙计。

这天,王禄正在柜台里,济公走进酒馆,招呼道:“掌柜的,辛苦!”王禄不认识眼前这个满脸泥污的和尚就是李修缘,便问:“大师父,要喝酒?”济公点头:“来两壶。”喝完两壶又要了两壶,喝完起身就走。王禄拦住道:“大师父,还没给钱呢!”济公却耍起赖:“来你这儿喝酒,不就是因为你写着穷和尚喝酒不要钱吗?”王禄一看,墙上确实贴着张红纸,上面写着“本铺穷和尚喝酒不要钱”,不禁纳闷:“这是谁恶作剧?”

济公岔开话题问:“掌柜的,你这铺子怎么这么冷清?”王禄叹气诉苦,说生意都被自己赌博输光了。济公也“同病相怜”地说:“我也一样,二十顷稻田、两座庙,全因赌博输掉了。不过现在我可有押宝的本事,局上的人见我都怕,给我钱让我别押。”王禄一听来了兴趣:“大师父会押宝?我们后院就有宝局,您要是能帮我赢钱,好酒好衣伺候!”济公答应下来,跟着王禄来到后院。

此时宝局里围了几十人,宝盒刚打开。济公说:“掌柜的,这宝押三,准能赢。”王禄犹豫再三,没敢押,结果开宝一看果然是三。接着第二宝、第三宝,济公都准确猜出,王禄连连后悔没听劝。到第四宝时,王禄一咬牙,把借来的十六吊钱全押上,结果这次却输了。王禄虽懊恼,但也不好发作。

就在这时,王全和李福走进酒馆,济公打招呼:“乡亲来了!我喝酒没钱,你帮我付一下?”王全爽快答应,李福却有些不情愿。王禄见到主人,赶忙行礼。王全询问家中父亲的情况,王禄告知老员外此前差点遭人陷害离世,幸得一位老道相救,怀疑是张士芳勾结三清观的道士所为。王全又气又急,济公见状便说:“乡亲,你们慢慢聊,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济公离开酒馆,朝着永宁村而去,一场甥舅相认的故事即将展开,而后续又会发生什么,且听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一百四十八回

济公离开酒馆,一路朝着永宁村走去,回到了阔别多年的故乡。放眼望去,村庄的模样已大变样,当年热闹的街巷如今荒草丛生,狐兔穿梭于残垣败叶间,曾经的歌舞喧嚣之地,如今只剩冷露黄花、烟雾迷草,一片萧瑟景象。昔日的孩童早已长大成人,从前的亲友也半数凋零,不禁让人感慨时光飞逝。

罗汉爷走进西村口,只见路北一座大门紧闭,正是当年自家的住宅。相邻的三座大门,中间是舅舅王安士的家,东隔壁是韩员外的宅子,西隔壁则是自己曾经的居所。自从自己出家后,王员外便派人将李家老宅腾空并贴上封条。此刻望着那熟悉又陌生的大门,济公心中满是感慨。想当年父母健在,家中热闹非凡,如今却只剩空房一所,自己也成了孤家寡人,难免心生凄凉。

正感慨间,济公抬头看见舅舅王安士正站在门口,神情恍惚,似乎有心事重重。原来,韩成韩员外之前打了老道一巴掌并将其赶走,王员外觉得面上无光,便说了韩成几句,不想反被韩成反驳,弄得十分尴尬。他本想感谢老道救命之恩,却不知老道去了何处,心中既愧疚又烦闷,便到门口张望,盼着老道能回来。

济公赶忙上前,跪倒在地,唤道:“舅舅在上,甥儿李修缘给您行礼了。”王安士见是个衣衫褴褛的穷和尚,愣了一下,并不认识,还以为是和尚借此讨钱,便吩咐家人拿两吊钱打发他走。毕竟当年李修缘在家时是白白净净的富家公子模样,如今眼前的和尚满脸泥污,任谁也难认出。

济公跪着不肯起身,坚持道:“舅舅,我真的是修缘啊!”王员外正吃惊时,王全和李福回来了。王全见门口跪着个和尚,不明所以,赶忙向父亲行礼。王安士忙问:“你可找到表弟修缘了?”王全便将自己在萧山县遭逢官司的事说了一遍,称并未找到李修缘。

王全转头问和尚:“你这和尚,跟我们同路吃过饭,为何在此跪着?”济公说:“表兄,我就是你表弟修缘啊!”李福一听,斥道:“你这和尚太能蒙人了,吃了我们一顿饭,就来冒充我家公子,我家公子什么样我还能不认识?”济公说:“李福哥,我洗把脸你就认出来了。”

王安士闻言,说道:“好,你进来洗洗脸,让我们看看。”众人来到书房,家人打来洗脸水,济公洗去脸上的泥污,露出本来面目。王安士仔细一看,果然是外甥李修缘!王全见状,不禁哭了起来:“表弟啊,你在萧山县遇见我,怎么不早说呢?早说我就给你换身衣裳,也不至于让你受这么多苦。”李福更是慌忙认错:“公子爷,老奴有眼无珠,言语冒犯,您千万别怪罪啊!”济公摆摆手:“不知者不怪,不用多礼。”

王安士看着曾经的富家公子如今成了和尚,心疼得落下泪来,问道:“修缘,你怎么就出家了呢?”济公没有如实相告,只说:“我离家后,遇到一个化缘的穷和尚,他劝我出家,说当和尚能吃遍天下,走到哪儿都不用愁盘缠。我一想也不错,就跟他出了家。没想到他把我的衣裳都骗走了,我一着急就疯疯癫癫的,也不想着回家了。现在我四处化缘,云游四方,无拘无束,反倒觉得自在。常言说‘一日但有三抄米,不做人间酬应僧’,我觉得出家挺好,跳出红尘,静观云水,笑傲江湖,无忧无虑,虽吃粗茶淡饭,却能逍遥自在。我现在是到处有缘到处乐,随时随分随时安。”

王员外听罢,摇头叹道:“你这孩子简直胡闹!家中万贯家财,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若你不出走,何至于落到这般境地?自你出生以来,何时穿过这般破烂衣裳?再说你父母在世时,早已为你定下亲事,刘素素姑娘父母已故,现随舅舅董员外生活,人家常催我寻你回去完婚。你这一离家,知情的说你自愿出走,不知情的还以为我贪图你家富贵,将你逼走呢!”

王员外转头吩咐家人:“王孝,去内室取公子的衣物来,让他换上。”家人应声而去,抱来一包袱衣物。济公换上文生公子的衣衫,将旧僧帽、僧袍仔细卷好,叮嘱道:“舅舅切勿丢弃这旧衣,若日后我还俗,还要用它呢。”王员外点头,命人将衣物收进内室,交由夫人保管,又道:“待我选个吉日,去国清寺为你办理还俗。”济公颔首应允。

老员外命人摆酒,正要收拾桌案,内室婆子出来传话:“老员外,老安人请李公子和咱家公子到内堂,她想见见二位。”王员外笑道:“好,你二人随我进去见见舅母。”王全与济公来到内堂,老安人多日未见儿子,又念及外甥,忙让二人近前。王全先给母亲行礼,济公随后拜见舅母。老安人拉着济公的手,心疼道:“修缘,这几年在外面受苦了,究竟吃了多少苦头?”济公仍未吐露实情,将对舅舅说的话又复述了一遍。

正说着话,家人进来说:“书房酒菜已备,老员外请二位公子用餐。”二人随王员外来到书房,只见桌上已摆满干鲜果品、冷热菜肴。今日王员外心中畅快,儿子与外甥皆归,三人同桌饮酒,谈心叙旧。老员外坐在上首,让济公坐在身旁上手位,王全坐下手位,爷仨推杯换盏,开怀畅饮。

席间,王员外想细问济公这几年在外的经历,谁知济公并不透露真实修行经历,言语间反倒暗藏劝诫之意,似有度化舅舅出家之心。无奈王员外贪恋红尘,对济公的点化充耳不闻。三人酒足饭饱,撤去残席,泡上香茶。老员外命人在书房铺设卧具,打算与儿子、外甥同室而眠。待床铺收拾妥当,老员外睡一张床,王全与济公同睡一张床,三人躺卧谈心。

王员外担心儿子和外甥旅途劳顿,叮嘱道:“不必多言,今日早些歇息,有话明日再讲。”说罢闭目养神,渐入半梦半醒之间。忽然,老员外睁眼一看,眼前景象惊得他魂飞魄散——却见济公禅师正施展佛法,神通大展,似要以玄妙手段点化舅舅。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一百四十九回

王安士刚沉沉睡去,恍惚间四周突然燃起熊熊大火。火势凶猛,热浪扑面,他吓得心提到嗓子眼,满心只想着儿子和外甥的安危,急忙喊道:“王全、修缘,快跟我逃!”三人慌不择路地往外跑,身后突然传来低沉的虎啸。回头一看,一只斑斓猛虎张着血盆大口,正穷追不舍。

他们拼命奔逃,却被一条小河拦住去路。河面宽阔,不见渡船,而身后的老虎步步紧逼。就在绝望之际,河中央“哗啦”一声,一座莲花台破水而出。莲台上坐着一位老僧,头戴五佛冠,身着古铜色僧衣,颈挂一百零八颗念珠,双手结印,神态安详。

王安士仿佛抓住救命稻草,大声呼救:“圣僧救命!”老僧双手合十,缓缓道:“南无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说罢,摘下一朵莲花抛入河中,莲花瞬间化作渡船。“王善人,上船吧。”老僧的声音平和却有力。

王安士急着让外甥和儿子上船,自己刚要迈腿,老虎已扑到跟前。利爪擦着衣角划过,他惊恐地大叫一声,猛地从梦中惊醒,浑身冷汗淋漓。

这时,一旁的济公突然惊呼:“舅舅,不好了!”王安士惊魂未定:“修缘,何事惊慌?”济公心有余悸地说:“我做了个噩梦,梦见大火烧屋,咱们被老虎追,逃到河边时,一位老和尚用莲花变船救我们。可我和表哥刚上船,老虎就扑向您……”

王安士闻言大惊:“怪了!我竟也做了同样的梦。”济公趁机劝道:“舅舅,这是天意。出家能超脱苦海,您这般年纪,更该为来世修福。”王安士却摇头反驳:“胡说!家中富贵安逸,你出家几年,风餐露宿吃尽苦头。况且李家单传,你该光宗耀祖,怎能忘‘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道理?”

当晚,同样的梦境又接连出现两次。原来,这是济公施展佛法,试图点化舅舅脱离尘世。可惜王安士执迷不悟,仍不愿放下世俗牵挂。

次日清晨,三人洗漱用餐后,济公得知韩文美卧病在床,便提议去探望。来到韩家,见到病容憔悴的韩文美,济公掏出一颗药丸:“韩大哥,试试这‘伸腿瞪眼丸’,包治百病。”韩文美半信半疑吃下,竟立刻觉得神清气爽。

济公仔细端详,直言:“你这是虚痨之症,还沾染了妖气。”众人只当他说笑,济公却径直走向西厢房,指着韩文美的妻子道:“她就是妖精!”话音未落,抬手便是一巴掌。

那女子顿时翻脸,张口喷出一口黑气。济公躲避不及,瘫倒在地。女子现出原形——竟是一只小驴般大小的香獐子,呼啸着乘风而去。

韩文美呆立当场,望着妖精远去的方向,心中翻涌着惊怒与悲凉。原来与自己朝夕相伴的妻子,竟是一只香獐子精。曾经的恩爱甜蜜,此刻都化作了泡影,往昔的柔情蜜意,也不过是镜花水月。他这才恍然惊觉,世人所言“芙蓉白面,尽是带玉的骷髅;美艳红妆,亦系杀人的利刃”,竟是如此真实。这场变故,让他对世事有了全新的感悟。

王员外哪顾得上韩文美的思绪,满心都是对外甥安危的担忧。他焦急地摇晃着济公,大声呼唤:“修缘醒来!修缘!”可济公双目紧闭,毫无反应。王员外急得直跺脚,满心懊悔与焦急:“好不容易盼他回来,要是就这么没了……”王全也在一旁急得团团转。就在众人绝望之际,一个家人匆匆跑来:“老爷,门外有位梅花真人,说知道李公子被妖精所害,特意带着仙丹来救人!”

王员外大喜过望,赶忙迎出。见到老道便连连作揖:“仙长救命!”老道取出一颗丹药,让人用阴阳水化开,喂进济公口中。片刻后,济公腹中一阵响动,缓缓睁开眼睛,翻身坐起,竟然完好如初。济公却装作不认识老道,仿佛从未谋面。

王员外见外甥得救,拉着老道的手千恩万谢:“仙长两次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一定要去寒舍吃顿薄酒,略表心意。”韩成想起之前误将老道赶走,心中愧疚,也上前赔礼道歉。老道却笑着摆摆手:“二位员外不必挂怀,我还有要事在身,就此别过。”说完,驾起一阵清风,转瞬不见踪影。原来,这老道正是孙道全,他奉济公之命,要前往上清宫给东方太悦老仙翁送信。

王员外带着王全和济公回到家中,正准备设宴庆祝,张士芳却不请自来。自从三清观失火后,他将杜安人给的四百两银子挥霍一空,吃喝嫖赌输得精光。得知王全和李修缘回来,他心中顿时生出恶念:“这两人一回来,姑母肯定不会再由着我花钱了。不如……”他越想越觉得除掉两人,将来王安士的万贯家财就能落入自己手中。于是,他跑到药铺买了砒霜和红矾,骗店家说是配耗子药,怀揣毒药来到王家。

济公全传第一百五十回

张士芳怀揣着用纸包好的砒霜和红矾,脚步匆匆地来到了王安士家。一见到老员外,他立刻堆起满脸笑容,热情地说道:“姑父,您身子骨可算好了!我一听说我两个兄弟回来了,心里惦记着,赶紧就过来看望您和他们了。”

王安士全然不知张士芳曾经勾结老道企图陷害自己,还真把他当成了贴心晚辈。这其中又有什么缘由呢?原来老安人向来偏爱自己的内侄,王安士病好之后,老安人在他耳边说了不少张士芳的好话,言辞恳切地说:“你生病那阵子,多亏了士芳这孩子尽心尽力。瞧他那股子不惜力的劲儿,知道你儿子不在家,眼看着你病重,什么事都抢在头里操持。又是去请丧事用的讲棚,又是去安排抬棺材的杠夫,忙前忙后地在这儿帮衬,整整乱腾了好几天,一直守到见你病情好转了才离开。”王安士听了夫人这番话,没有丝毫怀疑,深信不疑地说道:“这孩子就是平日里有些不务正业,喜欢瞎胡闹,其实心眼儿倒也不坏。”所以今天张士芳一来,王安士心里还挺高兴,拉着他的手殷切地说:“张士芳啊,你看看,你这两个表弟都回来了。你也老大不小的了,从此可得改邪归正,好好过日子。等我给修缘把喜事风风光光地办了,随后也给你说个好媳妇,成个家,安稳下来。”

张士芳嘴里甜言蜜语地回应着:“表弟,你这几年到底上哪儿去了?这些日子我心里头啊,可真想你。”可他心里却在打着另外的算盘,暗自琢磨:“一会儿瞅准机会,我冷不丁地就把毒药给搁在菜里,再不然就下到酒里、饭碗里。只要把他们两个人一害死,这偌大的家业就全归我了,我马上就能发财,以后的日子可就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了。”他一边心里盘算着害人的毒计,一边嘴里还说得冠冕堂皇,满口的仁义道德。

李修缘也客客气气地招呼道:“张大哥来了!咱们回头就坐在一块儿好好吃顿饭。”王安士在一旁笑着点头:“好!好!你们三个人在一桌吃,热热闹闹的,我看着心里也欢喜。”说话间,家人已经把酒菜一一摆上了桌。王全、李修缘和张士芳三人,张士芳坐在当中上首的位置,王全和李修缘分别坐在两边。

众人刚要端起酒杯喝酒,济公突然不紧不慢地开了口:“张大哥,不瞒你说,我现在啊,只要跟别人在一个桌上吃饭,这心里头就直发怵,老是提着十二分的小心。如今这世道,好人少,坏人多,保不齐就有人嘴上说得好听,心里头却盘算着要害你。就说那害人的手段吧,买上一百钱的砒霜,再配上一百钱的红矾,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冷不丁就给搁到饭碗里,或者下到酒里头。防不胜防啊!”

张士芳听了这番话,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却强装镇定,挤出笑容说道:“表弟,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莫不是疯了吧?谁能害你呀?咱们可是实打实的亲戚!”济公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去年就有这么一档子事。我有个一道儿的同伴,也是个穷和尚,平日里看着挺老实。结果跟我一处吃饭的时候,他身上就带着毒药,差点就把我给害了。打那一回之后,我只要跟别人一块吃饭,就习惯性地留个神。其实咱们自己哥们,我心里明白,你肯定不能害我,对吧?不过张大哥,我就是随口一问,你身上没带着砒霜吧?”张士芳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济公又追问:“那你带着红矾吗?”张士芳脸上的笑容都快挂不住了,急忙说道:“更没有!绝对没有!”济公点点头,慢悠悠地说:“我也知道,凭咱们这关系,你肯定不会。不过啊,老话说得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还是多留点神好。”这番话,说得张士芳心里七上八下,像揣了只兔子似的乱跳。他本来心里就有鬼,这下更是心虚得不行,暗自纳闷:“怎么就这么巧?难不成这和尚看出什么来了?”心里越想越害怕,一整天下来,两顿饭的功夫,他愣是没敢把毒药拿出来下到饭菜里。

转眼间,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夜幕笼罩大地。老员外看着夜色已深,便说道:“张士芳,你要是今晚没什么要紧事,就别走了。你们三个人就在这书房凑合一宿,我到后面歇息去。”张士芳连忙应道:“行,那就听姑父的!”于是,老员外回了内室,王全、李修缘和张士芳三人便在书房安歇下来。王全和济公睡在一张床上,张士芳独自睡在另一张床上。

躺下之后,王全奔波了一天,疲惫不堪,很快就进入了梦乡,鼾声也渐渐响了起来。济公也跟着发出了均匀的呼噜声。唯独张士芳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他的脑子里一刻也没闲着,还在不停地盘算着:“我一定得想个周全的法子,把他们两个人给害了。只有除掉这两个绊脚石,我才能发大财,以后才能过上人上人的日子。”他就这么思来想去,不知不觉间,困意袭来,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就在他刚刚睡沉的时候,突然,书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人。这人看上去五十多岁的年纪,长着一张白净的脸膛,留着黑油油的胡子。头上戴着青布缨翎帽,身上穿着青布靠衫,腰间扎着皮挺带,脚上蹬着薄底鹦脑窄腰快靴,手里还拿着一块追魂取命牌。在他身后,跟着一个模样怪异的小鬼,那小鬼脸色像青泥一样,两道眉毛红得吓人,头发也是红通通地竖着,光着膀子,围着一条虎皮战裙,手里握着一根锯翎针钉狼牙棒。

张士芳猛地看见这两人,吓得浑身一哆嗦,差点叫出声来。就听那公差模样的人冷冷地说道:“张士芳,你在阳世所作所为的那些事,自己心里清楚吧?现在有人把你告到阴曹地府来了,你乖乖地跟着我们走一趟吧!”话音刚落,“哗”的一声,一条铁链就甩了过来,牢牢地锁住了张士芳,拽着他就往外走。张士芳惊慌失措,连声问道:“到底是什么事?你们说清楚啊!”那公差头也不回地说:“到了地方,你自然就知道了!”说着,便拽着他快步往前走去。

张士芳只觉得脚下的路越走越陌生,四周黄沙弥漫,天色昏暗,仿佛这辈子都没走过这样的路。正往前走着,突然,一座高大的牌楼出现在眼前,上面赫然写着三个大字:“阴阳界”。张士芳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完了完了,看来我这是到了阴曹地府了!”过了牌楼,又往前走了没多远,一座阴森森的城池出现在眼前,那景象,说不出的险恶可怕。但见这里阴风惨惨,黑雾漫漫。呼啸的阴风中,仿佛夹杂着声声凄厉的哭号;弥漫的黑雾里,隐隐约约能看见阴森的刑具。那些被枷锁束缚的鬼魂,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阴山苦海;被押解的囚徒,也不晓得何时才能脱离这阴森的牢狱。目莲的母亲斜倚在栏杆上,眼巴巴地盼望着能再见孩儿一面;贾充的妻子呆呆地坐在奈何桥上,神情恍惚地盼着丈夫到来。马面和牛头簇拥着曹操的鬼魂刚刚过去,丧门和吊客又勾着王莽的魂魄走来。这里真是人间看不到的奸邪之辈,都聚集在地府承受着应有的惩罚。

张士芳正看得心惊肉跳,突然,一个身材高大的恶鬼出现在眼前。这恶鬼身高足足有一丈,肩膀宽阔,面如瓦灰,红眉毛红眼睛,头发披散着,浑身长满了黑毛,手里拿着一把寒光闪闪的三股托天叉,模样凶恶到了极点。他扯着嗓子大声喝道:“你是从哪儿来的游魂野鬼,竟敢擅闯酆都地狱?赶紧从实招来,免得受皮肉之苦!”

之前带张士芳来的公差连忙上前打了个招呼:“鬼王兄,别来无恙!我是奉阎罗天子的命令,把张士芳的鬼魂勾到此处的。”那鬼王听了,点点头说:“既然如此,那你们过去吧。”公差拽着张士芳继续往前走,没一会儿,就看见一座大门。大门西边,站立着无数面目狰狞的恶鬼,一个个凶神恶煞。门口挂着一副对联,上联写着:“阳世奸雄,伤天害理皆由你”,下联是:“阴曹地府,古往今来放过谁”,横批四个大字:“你可来了”。张士芳瞧着这对联,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吓得胆战心惊。

进了大门,里面是一座气势威严的大殿,看起来就像一座银安殿。殿柱上也挂着一副对联,上联是:“莫为胡,幻梦生花,算算眼前实不实,徒劳机巧”,下联是:“休大胆,热铁洋钢,摸摸心头怕不怕,仔细思量”,横批写着:“善恶分明”。张士芳壮着胆子抬头往上一看,只见阎罗天子端端正正地坐在大殿之上。天子头戴五龙盘珠冠,五条龙头朝前,龙尾朝后,身上穿着淡黄色的滚龙袍,腰间横系着玉带,脚下蹬着粉底官靴。再看天子的面容,脸色如同刀削般刚毅,三绺黑胡须整齐地飘洒在胸前,当真一副铁面无私的模样,让人望而生畏。

在阎罗天子的左右两旁,站立着文武判官。一位判官手里拿着善恶簿,另一位判官拿着生死簿。这两位判官都头戴软翅乌纱帽,身穿大红袍,圆领阔袖,腰间束着一条犀角宝带,脚上穿着方头皂靴。除此之外,两旁还站着牛头马面以及众多模样狰狞的恶鬼,整整齐齐地排列着,气氛说不出的森严。

公差上前一步,高声禀报:“阎罗天子在上,小的奉您的敕令,已经把张士芳的鬼魂带到!”张士芳不由自主地“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阎罗天子坐在上方,低头往下一看,脸色一沉,怒声喝道:“张士芳!你前世也算是积福做德,所以今生才得以托生在富贵人家,本应安享清闲自在的福气。可你倒好,不仅不珍惜,反而所作所为全是伤天害理之事!在外面寻花问柳,败坏良家妇女的清白,损人阴德。你还胆敢谋害你的姑父王安士,如今又妄图谋害你的表弟王全和李修缘,如此恶行,实属罪大恶极!来呀!鬼卒听令,先带张士芳去拜见秦广王、楚江王、宋帝王、五官王、卞城王、泰山王、都市王、平等王、转轮王,再去左三曹、右四曹、七十四司受审,最后带他游遍十八层地狱,让他好好看看作恶的下场!”

鬼卒们齐声应道:“遵命!”随即上前,拉着张士芳依次拜见了十殿阎罗。之后,又带着他来到了一个阴森恐怖的地方。张士芳定睛一看,只见有两个面目狰狞的恶鬼,正捆绑着一个人,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刀,正在割那人的舌头。张士芳心里直发毛,战战兢兢地问身边的鬼卒:“鬼王兄,这是怎么回事啊?”鬼卒冷冰冰地说道:“这个人在阳世的时候,就爱搬弄是非,四处传播别人的隐私,整天胡言乱语、造谣生事,所以死后就要堕入割舌地狱,受这割舌之刑!”张士芳看着这惨状,只觉得后背发凉,头皮发麻。

他们接着往前走,又看到一个人被开膛摘心。张士芳吓得声音都颤抖了,又问鬼卒:“这又是因为什么?”鬼卒语气冷漠地说:“这个人在阳世的时候,做事瞒心昧己,喜好偷奸耍滑、坑蒙拐骗,还干些邪淫盗窃的勾当,死后自然要落入剜心地狱,接受惩罚!”

没走多远,一座高耸的刀山出现在眼前。几个身形巨大的恶鬼,正抓起人就往刀山上扔。那刀山的刀尖全都朝上,人被扔上去,立刻就被扎得鲜血直流,惨叫声不绝于耳。张士芳惊恐地问:“这……这又是为何?”鬼卒说:“这些人在阳世的时候,对父母极不孝顺,甚至动手打骂爹娘,还常常抱怨天地,辱骂风雨,如此忤逆不孝、目无尊长,死后就该受这上刀山的刑罚!”

再往前走,张士芳看见一根烧得通红的铁柱,一个人正被强迫去抱那铁柱,稍有不从,旁边的大鬼就挥舞着棍棒殴打。他又怯生生地问缘由,鬼卒说:“这人在阳世专门干那奸淫妇女、败坏别人名节的勾当,所以死后就要抱这滚烫的火柱,受尽折磨!”

接着,他们来到一座冰池旁。只见池子里的人被剥得赤身裸体,躺在冰冷刺骨的冰面上,冻得浑身发紫,不停地颤抖。张士芳颤巍巍地询问,鬼卒解释道:“这些人生前靠唱大鼓书为生,却专唱些低俗淫秽的词曲,用来引诱良家妇女,导致她们失身丧节,因此死后就该坠入这寒冰地狱,饱受寒冷之苦!”

继续前行,张士芳又看到一个血池,里面有许多妇人正在喝着脏血,场面恶心又恐怖。他硬着头皮发问,鬼卒说:“这些妇人,有的对公婆不尊敬孝顺,有的随意糟蹋五谷粮食,有的不信神佛,还有的对丈夫不敬,所以死后就要坠入这污池,喝这脏血,这就是血污池的惩罚!”

一路上,张士芳还看到有人被倒吊着用磨盘研磨,有人被扔进沸腾的油锅煎炸,有人被千刀万剐,有人被剥皮抽筋……种种惨状,不一而足。鬼卒告诉张士芳,这些人都是生前犯下杀人放火、盗窃邪淫等重罪的恶人,如今在地狱里承受着相应的报应。

不知走了多久,张士芳突然看见前方有两座桥,一座金桥,一座银桥。桥边站着一位老者,生得慈眉善目,身旁有两个金童银童侍奉左右。金童银童各自拿着一把扇子,手里还托着盘子,盘子里放着一把折扇和一块醒木。张士芳满心疑惑,问道:“这个人为什么看起来如此清闲自在?”鬼卒说:“这个人在阳世的时候,以说评书为生,谈古论今,宣扬道德仁义,一心引导世人向善,普度众生。所以他死后,有金童银童护送,能够平安地走过金桥银桥,转世投胎到富贵人家。凡是在阳世做过修桥补路、放生行善、供奉僧人、传播道义之事,冬天施舍姜汤、夏天布施凉菜,经常济困扶危,敬重天地、礼敬神明、供奉祖先、孝顺父母的人,死后都能走过这金桥银桥,得到善终。”

张士芳听了,不由自主地点点头,心中暗想:怪不得人们常说“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今日亲眼所见,果然如此。

在游遍了整个地狱之后,鬼卒又带着张士芳回到了阎罗天子面前。阎罗天子神色威严,大声吩咐道:“把张士芳扔到油锅里炸了,让他也尝尝作恶的滋味!”鬼卒们得令,立刻上前。张士芳就看见前方有一个巨大的油锅,锅里的油烧得滚烫,咕嘟咕嘟地翻滚着,冒着腾腾热气。鬼卒们一把抓起张士芳,猛地往油锅里一扔。张士芳惊恐万分,“哎呀”一声大叫——这一叫,他猛地睁眼一看,眼前的景象让他大吃一惊,竟然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岔事。至于到底发生了什么,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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