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氏脸色忧愁：“可没多的屋子，拢共就四间房。最多还有一间堆杂物的，那里灰尘可大，收拾起来麻烦。况且靠近水井边，也太潮湿了，睡久了当心身体出毛病。”
季成文听了烦躁的看了季屯粮一眼，可专注吃饭的他并未察觉到儿子的不悦。厚脸皮的想，总归不会就将我赶出去，就是睡不下了还有客栈。他这辈子可没住过客栈，反正住哪儿都能好好显摆一下。
季成文语气硬梆梆的：“爹，晚上你和我睡，叫桂花和她嫂子睡，等你走了被褥也该拆下来洗洗。”
季屯粮听了很是不爽，什么叫他走了被褥就要拆下来洗洗，这也太唾弃人了，可终究没好意思讲出来。他心底里知道，季大一家人打心底里不欢迎自己，现在无非是被一个孝字裹挟。
要是再闹，季大连孝都不会顾及，他可不想自己做的事被整条巷子的人都知道。
语气闷闷的：“知道了。”
桌上多了一个人，云芷连吃饭的心情都没了。筷子拨弄两下碗里的糙米，看着白白的米上有黄色的壳。米饭都快被她捣成糍粑了，软乎乎黏糊糊的。
季屯粮眉头一皱：“这么好的饭菜还苛待你不成，好好吃，不吃就下去。”
他本意是想显示一下大家庭最高掌权人的威严，殊不知家庭早分崩离析了。不敢说桂花和成文，一个丫头片子还不能说吗？
还没等云芷做出反应，季桂花重重将筷子拍在桌上，眼睛瞪的跟牛似的：“爹，食不言，寝不语。您也是念过一年学堂，这个道理不知晓吗？还有脸教训小辈。”
“都不许再说了，好好吃饭。”旁边的季成文和许氏还有两个孩子都冷眼。
季桂花给女儿夹了一块肉，完全不理会季屯粮的伤心眼神，低声叮嘱：“多吃点，等会去外面看看小摊，有什么想吃的和大哥一起去买。”
季屯粮嘴里塞着满满的饭，不是说不能说话吗？
他的威严被彻底挑衅了，却连半个字都不敢说。他知道自己要是再说什么，准被赶出去。这里不是季家村，他不敢撒泼打滚的控诉儿子不孝，也只有二哥和里正能认真听两句。
云芷无语的看了姥爷一眼，只会胡乱搞事的老登，真是令人无语，烦死了。
准是将家里闹了一塌糊涂，才来找自己，这种人连皮也太厚了，真是烦死了。
一直持续到天黑了，季屯粮还呆在院子里，。看着外面的亮堂堂的光发呆，心说怎么还不带自己去逛逛，不是说晚上城里可热闹吗？
不看，他怎么显摆。
季成文将滚烫的热水倒在木桶里，对着坐在一片墨色中的季屯粮说：“爹，洗澡了。你将身上仔细搓搓，一股烟叶子的味道，明天我还要早起磨豆子。”
说起来，季屯粮也真是来的太不巧了。明天赶上云芷和熊家两兄弟休沐，熊才成自不必多说，准备考试，可他们就要忙着给铺子里上新的手工辣条和南瓜饼。
今晚豆子都泡了几桶，明天送的半份可是麻烦事。消息一放出去，绝对是人满为患。所以云芷早早就想好那天的安排了，可季屯粮的到来，令他们始料未及。
季屯粮身子佝偻的很低，似乎腰都直不起来了，看着儿子将院门关上：“不出去看看吗？你二伯来城里看了好几次，说晚上临安街那边可热闹了，河面上都是人放的花灯。”
季成文不耐烦的看他：“过节才放，无节无年的，哪来这么多钱放花灯，下次吧下次吧。”
“爹，你不是听见了，明天我要卖一份送半份，还不去睡觉。”
季屯粮还想挣扎，实在不行他自己去看：“我就在家里给你看屋子。”
季成文一口回绝：“不行，明天我们要锁门。才成去林夫子家，家里留你一个我不放心。”真是开玩笑，又是首饰各种好看的小匣子，还有家里几十两现银，他怎么可能放心。
没办法，季屯粮只能朝后院走去。几个屋子点的灯更是早早就熄了。
许氏将季成文装钱的匣子，放在小姑子的樟木箱子里，挂上一把大锁，这下就放心了。
...........
翌日，天还黑着了，季家人早早就从床上下来。云芷披着衣服跑到窗边，不过是戳了个洞，就听见外面嗖嗖的风声。住在山下就是这点不好，早上的风也太大了。
等一家子收拾完之后，带着东西朝铺子去了，巷子里也热闹起来了。
季桂花看季屯粮一眼，咬牙从荷包里拿出一钱碎银子：“爹，吃饭你就自己去下馆子吧，这些钱找个小馆子够了，还能喝杯酒。”
“今天外面忙的很，可没空招待你。”
季屯粮快速将银子接过来，笑嘻嘻的说：“这有啥可招待的，爹自己去馆子。上次下馆子还是我跟着二哥出来找工做，大伙凑了点钱，吃了顿羊肉铜锅。那味道，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走过巷子拐角，天也差不多亮了。原本热闹的青云巷一夜之间安静下来，街道上连行走的人都没多少，这里的作息全仰仗学堂的休沐。
季桂花给熊才成腰间系了个荷包，仔细叮嘱：“等会儿别在夫子家吃饭，去外面吃。多个你师母还要烦心做菜，正午时分，来铺子里拿点南瓜饼送过去。”
听话道：“知道了，桂花姑姑。”
季屯粮看着更不开心了，不过是舅舅的孙子有必要这么好吗？冷哼一声扭头就离开了，心里盘算起来自己该吃些什么。
可就在馆子里挂出来的牌子上一看，手中的一钱显然不够他吃些显摆的吃食。顿时觉得女儿抠门，住着好宅子就给自己一钱。
昨晚他睡的无比的香，床也软乎，被子也舒服。还有屋子也严实，出去了才有风。哪像村子里，要将门堵的死死的，就这样也冷。
越靠近临安街就越热闹，挑水的伙计，卖炭的老翁，推着板车的摊贩，叫卖早餐的摊子。还有早起买新鲜菜的妇人，几人讨价还价。甚至还有一些老人凑在一起闲聊。
云芷买了十个素包子，五个肉包子，冷嗖嗖得风刮她的脸可疼。下次可要将膏油抹厚点，不然脸上都裂口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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