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镶玉簪子滑落坠地，沈念烟来不及拾起霍然起身，“不可能，怀芷瑶待薛宁如何，你我都是亲眼所见，她又岂会做这等蠢事？”
就算不谈怀芷瑶与薛宁两人之间笃密的情谊，怀芷瑶也不会蠢到去害薛宁的性命。
这是在深宫，不是她能胡来的地方。
窗外一树海棠被风吹得簌簌作响，几片花瓣顺着风飘进窗棂，落在沈念烟裙面，像是斑斑点点的血，红得惹眼。
宋佩英皱眉解释：“起初我也不信，但事实摆在眼前，撷芳殿已经空了。
何况前几日有人阻拦圣驾，那人正好是薛宁，她状告怀芷瑶是杀害采女张蕴珠的真凶。”
“你是说薛宁和怀芷瑶的关系早就破裂了。”沈念烟实在难以相信。
她似想起什么，冷冷笑道：“你可别忘了，怀芷瑶是谁提拔的。”
当初是宋佩英要扶持一个棋子来分程明姝的宠，如今怀芷瑶暴雷，宋佩英可有洗不掉的干系。
宫里谁没有点秘密？宋佩英被怀芷瑶表象蒙骗，阴沟里翻船。
意识到这一点，宋佩英的面色亦不算多好。
“你放心吧，我不会置你于不顾，现在不就正和你通通气？你打算救怀芷瑶与否？”
沈念烟陷入两难，“若要救她，难免要动用你我两家的力量，容易得罪陛下。若说不救，谁知道她嘴里会吐出什么话来。”
宋佩英心一狠，“那便不救最好，她没有你确凿的把柄，几句贬损之词也会被当做无凭无证的攀咬。”
沈念烟也点首答应，算是默认。
“那就让她自生自灭，也算咎由自取了。”
哼，要怪就怪怀芷瑶早就有异心，打了不少小算盘，沈念烟本就愈发看她不爽快。
两人合计后决定袖手旁观。
大牢内昏暗潮湿，怀芷瑶被用了刑，匍匐在地，奄奄一息。
贴在阴湿地面的十根纤纤玉指被刑具夹得血肉模糊，指甲盖掀起两三片，暗红的血滴在地面形成一小滩血洼。
受了这般重的伤，就算侥幸活下来，她的手以后不能再弹琵琶了。
“怀小主你何必硬撑呢？”
高盛康掸了掸衣角并不存在的灰尘，墙壁的烛火在他脸上投下跳动的影子，“早些招供，也好少受些皮肉之苦呐。”
怀芷瑶艰难地抬起头，她为了忍痛将嘴唇咬破皮，“高大监……说笑了……我没做过的事，如何招供？”
话音未落，行刑的人又是拉紧夹棍，怀芷瑶浑身痉挛，哀嚎惨叫。
等到怀芷瑶昏死过去，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来，将她淋醒。
高盛康摇了摇头，“怀小主还是尽快招了吧，慎刑司七十二道刑罚这才过了三道，便去了你半条命，再硬的骨头都会磨成齑粉，怀小主你好好想想吧。”
怀芷瑶忽然笑了，唇边呕出一口淤血，喘息片刻后她说：“让我招也行……我要见……程明姝。”
高盛康眉头一挑，烛火噼啪炸开灯花，“怀小主糊涂了，贵妃何等尊贵，怎会来这种阴湿之地，又岂是你想见就见？”
他直起身，语气冷飕飕，“宫里谁人不知贵妃最是心善仁慈，你若想给贵妃求情，还是趁早歇了这心思，陛下下了死令，必须要咱家查个水落石出。”
“不见到她，我半个字都不会说！”情绪太过激动，怀芷瑶剧烈咳嗽，又吐出好几口血沫子，“反正横竖都是个……死……”
高盛康不信她骨头能有多硬，又让人变着花样上了好几道刑罚。
但怀芷瑶就像是咬死了牙，坚决不松口。
毕竟是宫里的妃嫔，再用刑下去，恐怕天不亮就要死在牢房里。
高盛康无计可施，无奈之下只好去景仁宫求见贵妃。
他恭恭敬敬对程明姝说明来意，“……娘娘只需去牢房外露露面就好，老奴用性命保证娘娘不会有事。”
程明姝含笑说道：“高大监言重了，宫内妃嫔相互倾轧致死，出了这么大的事与本宫也有关系，能帮到大监审讯，本宫才不会心怀有亏。”
高盛康脸上顿时绽开笑颜，随后程明姝在他的陪同下来到慎刑司大牢。
双手被镣铐锁住，缩在墙角的怀芷瑶感受到有人进来。
原本低垂的头缓缓抬起，看到程明姝的瞬间，眼中陡然爆发出怨毒愤恨的光。
高盛康眯眼冷声，“怀小主，如今你已经见到贵妃娘娘，还不肯招供吗？”
“给我点时间，我要问她……问她一些话。”
高盛康皱眉，正要呵斥她莫要得寸进尺。
“只要本宫与你说过话，你就能老老实实招供？”程明姝问。
怀芷瑶嘴角抽了几抽，忍住喉头腥甜，点头。
“好，那劳烦高大监先带人去外面等候，本宫就与怀答应说几句话。”
高盛康不想答应，但他是见识过怀芷瑶的骨头有多难啃，若是说几句话就能撬开怀芷瑶的嘴，的确是最省心不过的。
“那好，老奴就在牢房外等着，娘娘有事便唤老奴。”
牢房内顿时空了下来，只剩下怀芷瑶与程明姝。
两人形成鲜明对比，一个血衣褴褛，一个华服高雅，宛若云间月和尘中泥。
“想问什么你便问吧。”程明姝好整以暇走进来，停在她五步之外的距离。
怀芷瑶声音沙哑，尾调颤抖，“你和沈世子……到底是什么关系？”
“你这话问得奇怪，你就不曾想过，他一个外臣为何会卷进后宫争斗？”
答案昭然若揭，只是怀芷瑶不肯相信。
荣国公府不曾有女子入宫，沈墨寻卷进后宫争斗，只会有一个原因，他在帮她。
怀芷瑶惨然一笑，“果然是……因为你。”
程明姝绕着她缓步而行，打量着血腥气弥漫的牢房，“本宫入宫前与沈家的婚约又不是秘密。”
她刻意停在怀芷瑶面前，使用护甲抬起对方的下巴，“你明明知道的，却不敢信，一味自欺欺人罢了。”
怀芷瑶的胸口仿佛被重锤击中，脸上残余的血色悉数褪尽，像一张被水濡湿又风干的面具，凄凄惨惨贴在面上，扭曲不自然。
她自以为能为沈墨寻做事，自以为的深情，到头来竟不过是给他人做了嫁衣。
“好，好啊……我要告诉陛下，我要告诉他你根本没有失忆！小松子是你杀的！你和沈世子暗通款曲，你们——”
“你会说吗？”程明姝轻声打断，眼中带着猫儿戏老鼠的残忍，“你会说早就在紫宸殿的时候说了，又何必等到现在？”
程明姝俯身，“你舍不得他死，对不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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