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宁是被流丹搀扶着走进殿内，她故意在来时将身上的伤口撕扯，为的就是用苦肉计博得同情。
浅色宫裙染上斑斑血迹，怀芷瑶见状，眼底闪过一抹复杂情绪。
“你来寻我做什么？”
薛宁挣开流丹的手，强撑着朝怀芷瑶行礼，“妾见过怀答应。”
怀芷瑶没有搭话，看向她的眼神格外复杂。
宫人搬来圆凳，薛宁摇了摇头，没有落座。
因疼痛而喘息，她声音微弱说着：“都怪妾一时冲昏头脑，被他人利用，才做出那般糊涂事。幸好你聪颖，不然……”
后头的话哽在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薛宁光是想想，惶恐后怕的神色都浮现在面上。
怀芷瑶抿了抿唇，对她的话半信半疑。
见她无动于衷，薛宁惨淡一笑，“你不相信也是正常的，可你也比任何人都清楚，蕴珠对我有多么重要，她的死是我的心结……”
正是因为蕴珠在她心里的重要性，所以她才会被姝贵妃利用，背弃有嫌疑的怀芷瑶。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怀芷瑶的的确确亲手参与谋害张蕴珠之事。
她有把柄，她不无辜。
但她肯定姝贵妃绝对没有十成十的证据，否则便不会透露给薛宁，利用薛宁，而是交给内务府，呈到陛下面前，治她的罪。
怀芷瑶当务之急是要查清姝贵妃手上到底有多少她的把柄，她才能尽快摆脱嫌疑，金蝉脱壳。
而薛宁就是一个极好的突破口。
“罢了，你被他人蒙骗利用，也受了应受的惩罚，我也不怨你，往后我们还以姐妹相称。”
薛宁面上一喜，“真的？”
怀芷瑶点头，“真的，只是……”
“只是什么？”
“你好好与我说清楚，到底是谁蒙骗了你，她手里到底有什么样的证据值得你当时背弃于我？你若说得清楚，我便也不再计较。”
薛宁面上的喜色被愧疚所取代，“你想知道的这些我都会原原本本全部告诉你，不过……”
她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的宫人，神色谨慎。
怀芷瑶心领神会，挥了挥手，示意殿内的宫人都退下去。
待众人离去，殿内只余她们二人。
薛宁深吸一口气，思索回忆着，脸上露出恐惧之色。
她主动伸出颤抖的手，牵住怀芷瑶，声音带着愧疚的哭腔，“是姝贵妃，她说最近得了消息，蕴珠的死与你有关……”
怀芷瑶被她过分亲密的举动弄得不知所措，正欲抽回手，却在这时，薛宁抽出藏在袖中的匕首，猛地借怀芷瑶的手掌，狠狠捅向自己腹部。
鲜血喷溅在怀芷瑶脸上，当她反应过来嘴唇与鼻尖的温热与铁锈味，惊得尖叫出声。
“啊——！！！”
她不可置信瞪大双眼，看着匕首没入薛宁身体，只留出一截铜制把手，汩汩鲜血涌出染红了两人的衣裙。
“薛宁！你放开我！！！”拼了命想挣脱薛宁的手，可薛宁却死死握住，不肯松开。
最后怀芷瑶猛地撞开薛宁向后退去，而身中匕首的薛宁没了支撑，倒在血泊之中。
薛宁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强撑着微弱的气息，“都是你害的，我、我要为蕴珠报仇……”
话罢，她双眸合上，没了生息。
宫人们因着适才怀芷瑶的尖叫不断拍着屋门，仿佛下一刻就要冲进来。
怀芷瑶看着掌心布满的猩红与裙面的血花，只觉头晕目眩，大脑一片空白。
她杀人了，她杀人了，她杀人了……
空白的脑海里只有短短四个字提醒她刚才的所作所为。
杀人偿命，若让旁人发现薛宁死了，虽然不是她故意害死的，她也脱不了干系！
她不想死！
怀芷瑶慌乱如麻，在宫人们即将冲进来时大声喝止：“本主没事！谁都不准进来！除了、除了流丹，其他人都退出去，越远越好！”
少顷，门扉开了又合，进来的只有流丹一人。
流丹看见殿内的情形，吓得跌坐在地，“小、小主？发生什么事了？您、您……杀了——”
“我没杀人！”怀芷瑶矢口否认，情绪激烈，“是薛宁她抓着我的手自杀的！怎么？你不信我？”
“不，奴婢相信您，只是薛御女死了该怎么办才好？”
此时的怀芷瑶濒临崩溃的边缘，流丹怎敢说不信来刺激她？
“我要去内务府告诉高大监薛宁是自尽的，与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怀芷瑶迈出发软的双腿，趔趔趄趄朝殿外走，但双手触到门闩，脑海里一个声音在大喊大叫。
——不能去内务府，会引起陛下怀疑。
薛宁可不就是用死来让陛下重查张蕴珠案吗？她若去了内务府，就是落入圈套。
小松子已经死了，陛下看到她伪造的纸张，势必会查到姝贵妃头上，她只要再等等，等陛下查出姝贵妃的异心，她就能平安无事。
只要再等等……
怀芷瑶咬了咬牙，沉声道：“不能让此事传出去，先把薛……先把尸身藏起来，到时候掩埋干净！”
与此同时，一墙之隔的景仁宫也听到了这声尖锐惊叫。
程明姝朱唇一勾，“时辰到了。”
说罢便带着碧萝和莲杏一众宫人朝着撷芳殿走去。
怀芷瑶正与流丹用被褥将薛宁的尸身包裹，藏在床榻之下。
二人尚未喘口气便听殿外有人来报：“贵妃娘娘来了，小主您快出来接见吧。”
姝贵妃？她什么时候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怀芷瑶险些乱了阵脚，让宫人说自己就寝穿好衣裳就去接见。
半盏茶后，候在撷芳殿门外的程明姝终于等来了怀芷瑶。
她急匆匆地跨出来，孤身一人朝着程明姝福身行礼。
一身青色衣裙散发着衣橱的白茉熏香，衣襟微敞，腰带歪斜，看得出是仓促更衣。
眼下不过酉时三刻，可不是就寝的时辰，好好的怎么会更换衣裳呢？想来是要遮掩身上沾染的痕迹。
程明姝只当什么都不知，挑眉问道：“怀答应可是遇到了什么事儿？方才从撷芳殿传来的声音都将本宫的孩子吵醒了。”
怀芷瑶挤出一抹羞赧窘迫的笑，“让贵妃娘娘见笑了，妾从小到大都惧怕虫蚁一类，适才遇见了小虫，太过害怕才叫出了声。”
“哦，原来如此。尚舍局的人未免也太懈怠，秋冬这般寒冷的天，任由撷芳殿爬满虫蚁，惊扰了怀答应。”
程明姝一心为她考量，“这样吧，本宫手底下的碧萝最会驱虫，不若让她来撷芳殿瞧瞧捉虫，也好解怀答应的困扰。”
怀芷瑶连忙摇头，“不用贵妃娘娘劳心，区区小虫而已。”
“是么？真的只是……区区小虫？”
程明姝话里有话，怀芷瑶越发觉得心惊，就在两人僵持不下时，高盛康带着人赶来。
“传陛下口谕，宣姝贵妃与怀答应前往紫宸殿，陛下有要事相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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