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5章 惊变破局逆
碎瓦残垣上的朝露尚未蒸干，马瑶掌心已然沁出冷汗。
她望着伍瑾鎏金流转的侧脸，幻象中噬魂魇兽竖瞳正与眼前刺青重叠，却在指尖即将触到龙纹的刹那，被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惊散。
"；北疆狼旗贺八方！"；礼官拖长的尾音里，玄色旌旗已抵祭坛十丈开外。
马瑶数着狼首刺绣的獠牙，忽觉袖中青铜钥匙震颤着发烫——那是三日前从国师颅骨里剖出的战利品。
伍瑾的拇指突然重重按在她腕间命门，龙纹刺青自他颈侧蔓出金丝，顺着两人交握的手缠上她小臂："；夫人当心。"；他嗓音裹着笑，垂落的发丝扫过她耳畔，"；第三根狼牙是断的。"；
话音未落，马瑶眼前闪过前世记忆：北疆使臣敬献的狼首图腾，第三颗獠牙藏着西域毒蛊。
她佯装踉跄跌进伍瑾怀里，毒香佩擦过他腰间玉珏，迸出几点幽蓝火星。
"；伍大人好算计。"；她咬破舌尖将血沫咽下，借着宽袖遮掩捏碎香佩。
淬毒粉末随风飘散，却在触及百姓衣角的瞬间，被某种无形屏障弹开。
诡异的寂静突然笼罩祭坛。
马瑶颈后汗毛倒竖，耳畔残留的欢呼声像被利刃斩断。
她看着伍瑾瞳孔骤缩，龙纹刺青迸发的金芒竟在两人周身凝成实体——是青龙印的绝对防御。
"；啪、啪、啪。"；
掌声从凝固的人群深处传来，玄衣男子踏着满地定格的桃花走来。
他腰间九枚青铜铃铛寂静无声，袖口银线绣着的星轨却在疯狂扭动，正是本该镇守皇陵的观星阁主事。
"；原来伍大人早知今日祭坛要见血。"；男子停在防御结界外，指尖轻点虚空。
青铜钥匙突然在马瑶袖中暴起，带着血肉碎屑的锯齿狠狠咬穿她的手腕。
剧痛让马瑶眼前发黑，却听见伍瑾轻笑："；不及裴大人，连噬魂魇兽都敢炼作式神。"；他掌心覆住她血流如注的伤口，龙纹金丝顺着血脉游走，竟将青铜钥匙熔成赤红铁水。
裴姓男子袖中星轨倏然崩断，他盯着滴落的铁水，阴鸷面容首次裂开缝隙："；你怎会......"；
"；怎会知晓观星阁用三千童男精血喂养魇兽？"；伍瑾揽着马瑶后退半步，靴跟碾碎地砖下冒头的血色咒文，"；还是说，裴大人当真以为重活一世，便能将所有人玩弄股掌？"；
马瑶敏锐捕捉到对方瞳孔震颤。
前世记忆翻涌，她突然想起祭天典仪后失踪的八十一名守宫砂少女——那些姑娘最后出现的地方，都残留着沉水香混着铁锈的气味。
"；原来裴大人连噬魂都要熏香。"；她舔掉唇畔血珠，毒香佩残粉在喉间烧出带笑的颤音，"；可惜沉水香遇青龙印，会变成催命符呢。"；
仿佛印证她的话语，裴姓男子袖中突然腾起黑焰。
他急退三步拍灭火焰，腰间铜铃终于发出凄厉尖啸。
马瑶趁机将毒粉抹在伍瑾掌心，龙纹金丝霎时染上瑰丽紫晕。
"；夫人这招妙极。"；伍瑾就着相握的姿势划破指尖，以血为墨在空中绘出繁复咒印。
前世国师耗尽十年阳寿才能使出的禁术，在他指下如行云流水，"；烦请裴大人品鉴，这招'；百鬼噬心'；可还入眼？"；
裴姓男子暴喝出声，九枚铜铃化作狰狞鬼面。
然而噬魂魇兽的虚影刚现形就发出哀嚎——伍瑾的咒印竟裹着马瑶的毒香，将魇兽竖瞳腐蚀出汩汩黑血。
马瑶突然扯动伍瑾袖角。
她沾血的手指在他掌心快速勾画：西北巽位，星轨缺角，铃铛第三枚有裂痕。
伍瑾眼底金芒大盛，咒印方向陡然偏转。
当裴姓男子意识到他们攻击的竟是自己的本命法器时，第三枚铜铃已然炸成碎片。
反噬之力将他掀飞三丈，重重砸在祭坛断柱上。
"；不可能......"；他呕着血沫抬头，却见马瑶拎着那串残缺铜铃蹲在跟前。
少女绣鞋碾着他试图结印的手指，鬓边珠花随动作轻晃，落下阴影却像索命罗刹。
"；裴大人可知噬魂魇兽最喜什么？"；她将铜铃残片按进他伤口，欣赏着对方扭曲的表情，"；是谎言反噬的滋味啊。"；浓稠的黑血顺着青砖纹路蜿蜒成卦象，伍瑾指间咒印却忽然晃了晃。
马瑶敏锐察觉他后颈龙纹淡了几分，鎏金光晕像被阴云遮蔽的残月。
"；强弩之末。"；裴姓男子啐出血沫，碎裂的铜铃残片突然悬浮成阵。
马瑶正要掷出袖中银针，却被伍瑾冰凉的手指扣住腕骨——这是他前世诱敌深入的暗号。
玄衣人果然欺身上前，星轨银线如蛛网罩下。
伍瑾踉跄着撞碎香炉，任由灰烬染脏月白锦袍。
马瑶看着那抹刺目的白，突然想起三更天他伏案描摹星象图的样子。
彼时烛泪烫红他指尖，这人却把伤痕藏进袖口说："；夫人若心疼，明日便多煮盏枇杷蜜。"；
"；伍大人连站都站不稳了？"；裴姓男子笑声裹着九幽寒气，袖中窜出的星轨锁链洞穿伍瑾右肩。
鲜血溅上马瑶眉心的刹那，她看到凝固的人群中有泪珠滚落——是抱着婴孩的农妇，泪水正悬在婴儿皱红的脸蛋上。
伍瑾咳着血轻笑："；裴大人的噬魂阵...咳...似乎漏了巽位。"；他染血的手指突然扣住星轨锁链，龙纹刺青顺着铁索燃起金火。
马瑶袖中银针应声而出，精准刺入对方足踝三阴交穴。
玄衣人踉跄跪地时，马瑶的毒簪已抵住他喉结。
她簪头淬着的西域蓝蟾酥，正与他颈间暴起的青筋共振嗡鸣。"；你以为他真会示弱？"；她俯身时珠花扫过男人抽搐的面颊，"；我家郎君的苦肉计，是要剥你三层皮呢。"；
鎏金咒印突然自地砖炸开，伍瑾肩头伤口竟涌出赤金血液。
那些血珠在半空凝成二十八星宿，将噬魂阵的巽位缺口照得通明。"；多谢裴大人补全阵眼。"；他抹去唇边血迹，指尖金芒暴涨。
马瑶在罡风中眯起眼睛。
恍惚间又见前世雨夜，这人浑身是伤却把伞倾向她这边，说御史台的火要烧就烧最旺的。
此刻他破碎的衣袂翻卷如鹤翼，与记忆里那柄竹骨伞的弧度渐渐重合。
"；不可能！"；裴姓男子嘶吼着捏碎最后两枚铜铃，爆开的黑雾里竟钻出三头魇兽。
马瑶突然旋身甩出披帛，茜素红纱掠过伍瑾染血的指尖，将星宿图染成血色。
"；东南震位。"；她语速极快，毒簪在青砖划出焦痕。
伍瑾的咒印应声转向，血色星宿突然化作囚笼。
三头魇兽撞上光柱的刹那，马瑶嗅到熟悉的沉水香——与前世少女失踪案卷宗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裴姓男子七窍开始渗血，皮肤下似有活物蠕动："；你们杀不死......"；话未说完，他整个身躯突然坍缩成纸人。
马瑶的毒簪只刺中半片符纸，上面朱砂画的竟是他们大婚时的合卺杯。
阴恻恻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且看二位能护这虚妄人间到几时。"；悬在空中的血泪突然坠地，摔出八百里外的雪崩声。
马瑶低头看着掌心，那里不知何时多了道冰晶裂纹。
伍瑾扯下半幅袍角裹住她手腕："；是北冥寒咒。"；他呼吸间带出霜雾，龙纹刺青却烫得惊人。
马瑶顺势将额头贴在他颈侧，果然听见冰裂声中有战马嘶鸣——来自他们从未踏足的极北之地。
祭坛四周的凝固术法开始消解，欢呼声浪潮般重新涌来。
马瑶望着百姓们浑然不觉的笑脸，将毒簪插回发间："；该去会会那位爱送合卺杯的'；故人'；了。"；她指尖拂过伍瑾仍在渗血的伤口，突然咬破他衣襟，蘸血在他心口画了道锁魂符。
伍瑾擒住她作乱的手轻笑："；夫人这是要锁为夫几生几世？"；他说话时，祭坛地砖下的血色咒文正被龙纹金丝寸寸吞噬，像极了他们大婚那日，两人十指相扣解开九连环的模样。
暮色将倾时，最后一缕金芒湮灭在宫墙外。
马瑶数着新添的冰晶裂纹，听见伍瑾将青铜钥匙浸入酒坛——那是用今日斩杀的三头魇兽骨血酿的屠苏酒。
"；北疆使臣送来的狼旗，第三根断牙里藏着雪域地图。"；他蘸着酒水在案几画出蜿蜒山脉，龙纹刺青映得墨迹泛金，"；裴观星逃往的极北荒原，有座城与夫人前世描述的噬魂窟很像。"；
马瑶摩挲着毒簪上的蓝蟾酥，突然将发簪掷入酒坛。
冰裂纹在碰到蟾毒时骤然发蓝，映出千里外巍峨的黑色城池。
她看着城头飘荡的玄色旌旗，笑着将酒坛封泥拍开："；正好用这三百坛鸩酒，贺新城主乔迁之喜。"；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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