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将接过信纸，见那“玄铁与硫磺”五字写得格外用力，便知此事关乎重大，连忙躬身应道：“末将这就遣人快马送密信回都城，确保三日内将物资调运事宜敲定！”
说罢便快步退出帅帐，帐外很快传来他高声传令的声音，紧接着便是马蹄铁叩击青石的脆响，由近及远渐次模糊，最终消散在关外呼啸的风里。
见副将离开，李阳望着晃动的帐帘出神片刻，才转身走向帅帐中央的沙盘。
沙盘是用上等澄泥混合细沙夯实的，边缘包着一圈铜条，被亲兵们擦拭得锃亮。李阳指尖抚过标注着“云漠关”的木质城楼模型。
沙盘上新添了不少细小的木牌，分别刻着“粮种发放点”“弓弩手驻地”“暗哨巡逻线”，皆是按张宇密令布置的痕迹。
他目光停在沙盘最北端的空白处，那里本该是北犹草场的位置，此刻却只插着一根孤零零的红漆木签——代表着待探明的兽人部族。
“李先生，亲兵营百名精锐已选定，正在帐外候命。”亲兵队长推门而入，声音带着刚从训练场赶来的粗喘，“个个都是能开三石弓、徒手搏猛虎的好手，此刻正列阵在帐外候命！”
李阳回过神，抬手揉了揉眉心。案几上的白瓷瓶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泽，瓶塞处封着摄政王亲赐的火漆印，印纹是代表皇室的玄鸟图案。
他拿起瓷瓶晃了晃，里面的琥珀色药剂发出轻微的撞击声，瓶身那张泛黄的麻纸标签上，是张宇亲笔书写的字迹：“每日辰时空腹服用，戌时记录体温、脉率及精神状态，若有幻视、心悸等异状，即刻停服并上报。”
“带军医进来。”李阳将瓷瓶放在掌心掂了掂，声音沉缓，“这药剂是摄政王亲督太医院炼制的，成败在此一举。”
帐外的空地上，百名精锐早已列队完毕。晨光穿过云漠关的城楼，在他们身上投下长短不一的影子，玄铁甲胄泛着冷硬的银光，队列整齐得如同刀切一般。
李阳亲自将瓷瓶交给军医，指腹点了点标签上的“异状”二字：“每一个细节都要记录，哪怕是夜间做的梦，是凶是吉、梦见了什么，都得一字不落地写下来。”
军医躬身接过瓷瓶，小心翼翼地拔开瓶塞。一股淡淡的腥气飘散开来，混杂着些许药草的清苦，那是雪山雪莲与深海鲛油混合后的独特气味。
队列中的精锐们虽都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却无一人后退半步，更无人面露惧色——他们都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汉子，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一月时光在晨练的号子与夜晚的记录册中悄然流逝。燕地的春耕已毕，田垄间冒出的新绿如同铺展开的绿毯，随风泛起涟漪。
云漠关的城墙已完成加固，工匠们随即将玄铁熔铸成细条，与夯土层层叠加夯实，墙面变得如同铁石般坚硬，比原先高出一丈有余。三丈高的关楼上，三十架新造的火炮整齐排列。
更令人振奋的是那百名精锐。在药剂的作用下，他们的臂围整整粗了一圈，校场上演练时，竟真能凭着蛮力徒手掀翻重甲骑兵的战马——那战马披着重达六十斤的具装铠，寻常三人都难以撼动。
军医捧着厚厚的记录册赶来时，指尖都在颤抖：“将军！近十日的记录显示，副作用已减弱九成，只有三人仍有轻微的夜梦纷纭，其余人皆无异常！”
李阳接过记录册，指尖抚过“副作用减弱”那行批注，悬了一个月的心终于稍稍落地。他抬头望向南方，关外的风卷着沙尘掠过城楼，隐约带着一丝陌生的草木气息——那是南大陆的召唤。
探查小队的组建耗费了他半月心血。二十名精锐斥候是从百名药剂强化者中精挑细选的，不仅身手矫健，更精通追踪、伪装与野外生存；
五名文吏则是都城翰林院派来的，每人都背着半尺厚的舆图册，手中的狼毫笔日夜浸泡在桐油中，遇水不化；
最关键的是两名通译，他们是从礼部译书馆调来的奇才，跟着被俘的兽人学了兽人通用语言，连部落中晦涩的图腾隐喻都能说个大概。
出发前夜，帅帐旁的空地上灯火通明。
李阳亲自检查每个人的装备，他拿起一具折叠青铜望远镜，拉开三节镜筒细看，镜片清晰无浊，镜身上刻着的“工部制”三字工整有力：“这望远镜白日能看十里开外，夜间借星光也能视物，务必妥善保管。”
他又摸了摸士兵背上的帐篷，布料粗糙却厚实，凑近一闻便能嗅到浓郁的艾草香气，“这驱虫药是太医院的秘方，南大陆多毒虫，每日扎营后务必在帐篷周围撒一圈。”
三艘改进型热气球立在一旁，巨大的气囊折叠着堆在地上，表面涂着一层乳白色的防水胶，那是工部耗时半年研制的秘方，遇水即凝，能抵御中雨。
热气球旁的亲兵正给吊篮绑上应急干粮与信号烟火，每一个绳结都打了三重死结。
李阳走到队长陈武面前，这位曾单枪匹马闯过北犹主营的汉子，此刻正挺胸直立，眼中满是战意。
李阳拍了拍他的肩膀，甲叶相撞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记住摄政王的训示，热气球白日必须藏在密林或山谷中，只在晨昏光线昏暗时升空探查，切不可被人发现踪迹；
地面小队务必沿水源行进，南大陆水源稀少，且多有部族依水而居。”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队列中每一张年轻的脸：“如遇族群先退避三里，派通译远远观望。若对方有敌意，能威慑便不交战，能脱身便不纠缠；
若实在无法避让，切记保命为上，打不过便沿预设路线退回东大陆，我们耗得起，不必逞一时之勇。”
陈武单膝跪地，右手按在胸前的虎头令牌上，甲胄与地面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末将遵命！若有半分差池，定提头来见将军与摄政王！”
队列中百名士兵齐齐单膝跪地，声震夜空：“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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