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秦一过府来拜见主母，遇上从南方赶回来的季守，一回城就急急忙忙带着东西过来探病。
“小姐，这是南方新出的玩意，牡丹钩花毯子，你看摊开来是一张圆圆的花边毯子，往中间一抓拢起来抱着就是一束牡丹花……”
望舒哇哇两声，把牡丹花束边素色毯子接过来捧在手里，两眼都亮了，“这是哪个天才想出来的！”
外围红色花朵，一圈两叶的青色叶子，大片素色圆底，色彩搭配层次分明，设计新潮，妈呀，不会也是被传送过来的吧！
“哎哟，这个织娘打毛衣几十年了，以前就是织棉线毛衣毛裤的，后来彩色棉线出来，就学着钩花，在杭县鼎鼎有名，她刺绣更是一绝，可惜年纪大了很多绣线拿不住落针，这个啊，她花了很长时间才想出来的……”
小青搬来铜镜，望舒抱着花束对镜臭美，“多大年纪啊，收不收徒……”
这份礼物送到人心坎上，季守笑眯眯，“她六十好几，不过小姐你放心，她有五位弟子，我都让当地掌柜打点好了，签契约收货。”
望舒又是抱着花束，又是双折披在手上作披帛，一会又松松理在肩颈上作围巾，又包着做头巾……
季守看得有点眼花缭乱，“还是小姐会搭配，这么一看，真是怎么搭怎么好看！”
确实百搭，“那妇人家里的情况你再说说。”
“那还真有点来头，娘家是当地出名的绣房，她自己手巧，小小年纪就在绣房里跟着老一辈学，出嫁后婆家做布匹生意，家里男女老少都能裁剪衣料缝制衣裳，男人裁衣她刺绣，后来上了年纪就开始织毛衣钩花，家里买卖做得是真好！”
说到此处季守有点感慨，自古富贵到白头还是少，望舒也等着他的话风转折，手里抖抖比了比腰间，下次定制一条牡丹花花边短裙……
“可惜啊，两个儿子都不成器，被人带去赌坊，输了大半家财，她男人气得中风，就此家道中落，守着最后两家店可谓是绞尽脑汁，她和几个徒弟好几件钩花的新品，这件毯子是最好看的一件，可真不便宜。”
小姐喜欢，自己出再高的价格都值得。
“让钩师们看看针法和股线，这个样式很好看，头巾，围巾，披帛，裙子，都可以采用这种花边钩花。”
做生意的，无处不是商机，季守一出手就高价拿下好几款，“咱们北方天气冷，这肯定受欢迎，我那里还有好几款，我先让人去拆解，届时小姐一块给个主意。”
话音刚落留意到一旁安静等候的秦一，“秦一将军，我还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小小心意。没想到在府里碰面，等我回去再派人送至府上。”
“季掌柜太客气了，秦一乃一介武人，实在无以为报。”
“咱们是朋友，说什么客气话，以后小小姐小少爷他们在军营历练，少不得我去打扰，我可不跟你客气。”
云骁和明熙在军营的大多时间是在秦一秦二手下照看着。
说起军营历练，这次秦修远准备带儿子去，望舒还犹豫着没点头，秦云骁刚和李夫子磨合得不错，原本等着有空给人补补算术，抓人好好苦练楷书。
季守去给娃娃发礼物，望舒和秦一转去茶室，茶桌低矮，望舒跪坐在支锺凳上，秦一身形高大，撤去支锺直接压腿跪坐，反而较主母矮小截，视线上立于卑下位置。
“前些日子因属下的杂事给大将军府带来很多麻烦，秦一深感愧疚，夫人大恩大德！”
说着扎扎实实叩头，望舒单手撑着矮桌，拉人起身，“说归说，别行大礼。他来我家门口闹事，我肯定赶人。此一时彼一时，就算同路过，既然桥归桥路归路，那就是以德报德，以怨抱怨。你别太念旧情怨上我才是。”
秦一又作揖行礼，“属下不敢！属下感谢夫人还来不及，此事前因在于属下碍于孩子的情面，一直容忍，烦不胜烦只好故意隐藏起来，没想到他们一家胆大包天，得此下场罪有应得。”
茶室热茶糕点常备，望舒伸手示意，她不爱喝茶，“那就好，你随意。”
秦一倾身，茶汤三泡去杂，凤凰三点头意犹未尽，热茶一杯八分满。
“夫人，秦一前来还有一件事要求助夫人。”
“夫人你可知如今军中女兵人数一直在减少，人数鼎盛时我们有将近四千，如今不到两千了。”
望舒大概猜到秦一要和自己说什么了。
“战死不过是少数，更多是还在议亲之时，来自家里内外各方的劝说，女兵就开始稳不住跟前，大多回了家。成了亲还留在军营中更是步步难行……这三年军营里没征过一名女兵。”
秦一板着一张脸，“夫人，我们女兵处在艰难的困境之中，流言蜚语，虚虚实实的中伤，要成家要生儿育女的压力，这样下去，再过两年军中恐怕再无女兵了。”
……
“我们女人在战场上获得过胜利，现在生存都有困难，大将军是个开明人，军中有很多规定，还在护着我们最后一片小地盘……我们知道这要归功于夫人。夫人，她们很多人没见过你，但都敬佩你拥护你，这一次她们求我来向夫人求助。”
前言不搭后语，说完秦一有些忐忑抬起头。
对上的是主母看向一旁插花的侧脸，白净细腻，和摔打劈杀的战场完全不同的另一种形态女人。
望舒伸手抽出一支金桂，凑近闻闻，清香扑鼻，“秦一，你说的我都听到了。”
“你知道，我是怎么做上大将军夫人的么？”
秦一点点头，“夫人是和大将军自小定亲，一路携手同行患难与共，一步步做到大将军夫人的。”
“你说得对，做大将军夫人，那是我在他还是一个小兵的时候，我就嫁给他了。”
望舒又问，“如果大将军他日移情别恋，我不在这个位置上了，那我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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