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安躺在软塌上闭目养神，许生和念瑶苦兮兮的翻账本算账，海螺认认真真的抄书，冬至和小满各倚一边门。
孟冬带不知来奚斋，看到这般安静祥和的场景，一时间竟有些踌躇，不知是否应该出声打扰。
倒是不知站在门外看到念瑶，眼泪瞬间下来了。他哭得凄凄惨惨，叫了声：“婶……婶……”
冬至和小满往旁边让开，孟冬牵着不知进来：“小安，念瑶，王爷！”
不知一身青缎小衣服，袖口领口脏脏的，额头上有块淤青，头上两个小羊角松松散散，身上无一首饰，神色间带着几分畏缩。
念瑶还记得上次见着不知，不知脖子上的金制平安锁，手上的银镯子，腰间的平安玉很耀眼。这才多久，就像变了个小孩似的。偌大个国公府，照顾不好个孩子？
念瑶很心疼，将不知抱到怀里，抬袖子给他擦眼泪：“不哭，不知乖，不哭啊……”
许生很有眼色，将账本往旁边一收，给孟冬拉椅子倒茶，将罗安扶着坐起来，对孟冬道：“郡王妃，哥刚刚闪了腰，不能久坐。”
孟冬赶紧道：“哎呀，躺着躺着，坐起来干嘛，跟小婶不用客气的。”
许生闻言，双手搭在罗安肩上往下压，罗安不得不躺回去。
罗安盯着他，眼里明明白白写着：有病？
许生对孟冬道：“郡王妃，我哥对你可敬重了。我劝他躺床上休息，他非得说在这里等你。呆会你走了，他终于可以躺床上去了。”
许生这是明着赶人？孟冬笑容有些僵。
念瑶赶忙道：“小婶，本来该我们自己去，当面跟长公主和国公爷说清楚。但罗安他腰闪了，没法走路，我只得拜托小婶帮忙。”
孟冬叹息道：“自倾城走后，长公主姐姐整日郁郁寡欢，前段时间去普济寺修行不在家，下人自然照顾不周。
这孩子也是可怜，小小年纪遇此变故。不过若是能得小安和念瑶悉心教导，日后学有所成，也算告慰父母在天之灵了。”
孟冬和念瑶聊了会就起身告辞，说不打扰罗安休息。
念瑶将不知交给丫环照料，送孟冬出门。她回来时从院子里捡了根棍子，打算给许生几棍子。结果刚走到门口，就听许生一本正经的跟罗安说账。
“现在只有三种可能：
第一种可能，账为真，事也真。天上人间经营多年，早就进入稳定状态，收入不可能永远增长。但是弟子越来越多，类似于朝堂冗官多。
人多就事多，人多事多支出就大。比如说从去年中开始，所有弟子月钱都增加了，不就代表支出增加吗？
第二种可能，账为真，事为假。那代表有人暗中截流收入，故意作大支出。我去天上人间看过伤，你们是收治收钱一体，关山门后统一交钱交帐。
如果有弟子联合起来私吞诊金，你们也很难发现。支出增长一般是采买的责任，我看平常采买价格变动幅度小，但有些东西价格惊人。
比如说有笔支出是购买野山参，一万两银子；还有笔支出是购买龙涎香，两万两银子。就这两笔就是三万两，要说起来，你们医庄可真有钱。
第三种可能，账为假。账房是宫里派过去的，出现假账要么账房被收买了，要么账房被威胁了。”
念瑶站在门口道：“哪来这么多可能，账是真的，事情是假的。”
罗安撑着自己坐起来：“为什么？”
念瑶道：“天上人间，天下医庄。你是庄主不懂天下医庄在我们眼里是什么概念。
医馆大夫治不好去天上人间，病重不治去天上人间，珍稀药材买不着去天上人间……你知道什么人能去天上人间？
穷苦人家是病死算了，普通人家在医馆看看得了，只有富贵人家才有钱有闲跑那么远去看病。
你知道病人怎么传天上人间吗？神医圣手千金方，一个方子一千两银子，还不包括配药的钱。
购买龙涎香两万两银子，龙涎香很稀少的，两万两银子能买尽天下龙涎香。什么长白山野山参，一样稀少。
作为有着天下最顶尖医术，龚断了天下诸多珍奇药材，收费奇高无比，每天都有病患排队等开山门的医庄，收入能逐月减少，那不等于千里京江水倒流吗？”
分析得有道理，但听起来就不那么对劲，整得天上人间是个黑医庄似的。
罗安忍不住为天上人间正名：“那些传言又不是真的。不是所有方子都是一千两，我就收过两个人的。一个是山贼，一个是贪官，他们后来都被太子处理了。
看病的也不全是富贵人家，也有很多穷苦人家。穷苦人家的方子免费，药材也是成本价，有时连药材都免费，纯倒贴的，他们还下跪磕头说我们活菩萨。”
念瑶甩甩手里的木棍：“你虽然是庄主，其实就是个大夫庄主，只管看病其它事情又不管。
你根本不懂生意。任何生意都有淡旺季。就拿大河帮来说，收支增长基本是同步的。
节庆尤其是春节前后，秋收后算旺季，我们收入会爆增，支出增长比例低于收入增长比例。淡季比如说青黄不接的五六月，我们收入增长降低，支出基本持平。
像医庄的话，根据我个人经验，春季小孩容易生病，冬季老人容易生病，那么春季和冬季收入应该增加。怎么可能逐月增加逐月减少。”
他们三人当中，只有念瑶正儿八经管过生意管过账，谁的经验都没有念瑶丰富。
许生点头：“你认为问题出在哪里？”
念瑶道：“能出问题的地方很多，但医庄开了这么多年，肯定有非常完善的系统，该堵的该疏的早就处理了，否则不至于近两年才出问题。”
既然有非常完善的系统去预防处理问题，那问题只可能出在掌控系统的人身上。
南华先约大师姐下山，又将账本送到罗安面前，意思已经明了。就算南华没有足够证据，也是十分怀疑，只是碍于罗安面子没有明说。
许生下结论：“你的意思是，大师姐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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