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南郊。
菱儿一身月白衣衫，薄施脂粉，秀发轻挽。
她站在古道之旁。
远处一辆马车，缓缓而来。
菱儿迎上前去，高声道：“车中可是张大人？”
车夫拉缰停车。
高声喝道：“你这个民妇，竟然敢拦大人的马车？”
“张福，不要如此。”
车帘子一挑，现出一张男子面孔。
车上张如海已经是六品参赞，虽并非朝中大员，却也是京城的新贵。
一时之间，心情畅快，
菱儿见到张如海，儒雅风流，春风得意。
顿时眼中含着泪光。
菱儿看着他，中年微微发福，但举止已然不似当年的那般稚气。
菱儿顿时眼中含着泪光。
“你……”
“菱儿？”
张如海今日，是回乡接妻子。
却未曾料料到，竟然遇到了菱儿。
菱儿面容憔悴，但依然白皙若雪，杏核眼，一如当年水汪汪。
但，面上已然有风霜之色。
“如海哥哥，你如今很好。”
“啊。”
张如海十分尴尬。
他与妻子，结发二十余年，虽然不似往日恩爱，却也是相敬如宾。
何况妻子是京城名门，自己靠着岳父家势力，方能得到这六品官职。
对于菱儿，他虽然偶然会想起，但也当做她当年攀龙附凤，渴望进宫，而心有怨恨。
或是淡淡的遗憾。
但想不到，今日菱儿竟然拦住自己的车马。
他看了眼正在好奇看着二人的车夫。
忙道：“表姐，你怎么到此啦？”
“是不是姑母病重。”
菱儿闻言，心痛得无法呼吸。
但是……
她依然点了点头。
“母亲命我来告知表弟，她就在前面菱花坡旧宅住着，表弟若是能去看她最后一眼，她便死而无憾。”
说完，转身离去。
“菱……”
“表姐，我这便随你去探望姑母。”
张如海也不知道为何，自己竟然答应了。
“张福，你暂且在此等候，姑母幼时待我不薄，我去看望姑母。”
“不可同夫人多言。”
“小的明白。”
张如海解下后面一辆马车上的马匹，将菱儿扶上马背，自己也随后上马。
大马前行。
来到五里之外的菱花坡。
这里自然并无什么古墓，而是一片菱花海洋。
往日的欢声笑语，依稀出现在眼前。
但菱儿，却泪如雨下。
“如海哥哥，我是不是老了？”
张如海道：“不知尚宫来见下官，有何吩咐？”
如今人人皆知，皇后已然疯癫。
但是，毕竟没有被废。
故此，皇后的侍女菱儿，在外依旧有着高贵的身份。
“如海哥哥……”
“你还在恨我么？”
我不过是个六品小吏，你是高贵的宫人，我怎敢憎恨。
若是您一个不高兴，杀了我，也是容易。
“如海哥哥，我……”
“前些年，我才知道一件事。”
“是皇后她，故意令我们误会，拆散了我们。”
“如今，你觉得孤单无聊，拿张某来取笑么？”
“不，如海哥哥，你知道我不是的。”
“我对你的心，从未变过。”
“当年是皇后，为了令我留在她身边效力，便拆散了我们。”
“她给我财富，给我权利，我都不要。”
“我……”
虽然羞于出口，但菱儿，还是说了出来。
“我心里，只想和你过平静的田园生活。”
“我从来不是贪图权势财富的人啊。”
张如海闻言，如同惊雷。
往日菱儿的脉脉温情，淡如菱花。
她……
的确并非那种女人。
可是，当时自己苦等她，却等来了她进宫成为皇后侍女的消息。
自己病了一个月，方才好起来。
而这时，那个温柔秀雅的姑娘出现了。
悉心照料自己。
“你的妻子，是皇后给与她父亲，由她父亲将她送到你身边的。”
“你们的巧遇，都是皇后安排的。”
“否则，为何如此巧合，我离去不久，她便出现。”
“此后，她父亲连连升官，又提携你。”
“便是令你感念他们家，贪恋温柔乡，忘了我，伤了我。”
“这一切，我都知道了。”
“菱儿，你受苦了。”
张如海轻轻握住她的手。
那双手，苍白而消瘦。
菱儿眼中满是柔情。
她轻轻将头靠在张如海心口。
张如海轻轻揽住她。
“不可。”
张如海猛然将她推开。
“如海哥哥……”
菱儿满眼痛苦。
“我已经有妻室子女，如今，与你相见，解开往日误会，已然无憾。”
“但，我不能对她不忠。”
菱儿眼中，既有痛苦，又有甜蜜。
她痴痴望着他。
他果然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啊。
如若自己当年嫁给了他，自己也定会同他夫人一样幸福。
皇后，你说错了。
皇后，我的如海哥哥，并非你所说的。
“如海哥哥，你一如当年那般。”
“菱儿没有看错人。”
“菱儿走了，不会令你烦扰。”
“你，会想起菱儿吗？”
“菱儿……”
“是我……”
菱儿将手指，轻轻放在张如海唇上。
轻轻摇头。
“没关系的，如海哥哥，菱儿此生无憾。”
“因为，我已经赢了。”
“哈哈。”
“哈哈。”
菱儿转身，一边纵声大笑，一边跑了出去。
张如海犹自怔住了。
他不明白，为何菱儿突然跑了。
她要去哪里？
菱儿……
“不好。”
张如海如梦方醒。
菱儿并未跑向官道，而是后上山崖。
“菱儿，等等我。”
“我有话说。”
张如海撩袍奔了出去。
但菱儿身形敏捷，已经跑出很远。
长裙飘在风中，柔软的长发，已经被吹得半散开。
三分柔媚，七分凄凉。
“菱儿，有话好说。”
“我带你回去吧。”
“或者，我给你置办个宅子。”
张如海此时极是慌乱。
他是个六品新贵，若是菱儿死在这里，自己会十分难堪。
菱儿看着他：“如海哥哥，菱儿去了。”
说完，纵身跃下山崖。
张如海疯狂奔上山崖，趴在崖边，满脸泪痕，但他不敢高声大喊。
山崖极高，菱儿的尸身，根本看不到。
过了半晌，张如海抖了抖衣衫，整理官帽，又将鞋子上的尘土掸了掸。
骑着带来的马匹，奔向自己从车马。
坐回马车之内，心中暗自庆幸：“幸好，夫人不知道这一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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