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凤英闹了一会儿，敏锐的觉察到了今天的气氛不对劲。她都哭成这样了，她爸妈怎么无动于衷呢？空气似乎过分安静了点。
她停止哭泣，看到了两张冷漠至极的脸。
姜凤英：“！！！”
这不对劲！正常情况下，这个时候，她爸可能会沉默，因为他嘴笨，但是她妈应该已经焦急的过来安慰她，承诺帮她想办法了，不可能是现在这种反应。
对于姜爸姜妈来说，梦中的场景和现实逐渐重合，姜凤英这张脸怎么看怎么面目可憎。家人的疼爱对她来说算什么呢？可以肆意利用的弱点吗？
一想到上辈子就是因为她的哭闹，一家人妥协，结果老三和他们都送了命，姜爸姜妈心里的恨意根本就压不住。
姜爸冷嘲道：“姜凤英，你今天闹破大天也得按规定下乡，你太自私了，我和你妈以后不会再惯着你了。”
每个月的补贴也不会再给你了，你就到乡下自生自灭吧。
姜妈也智商上线：“上山下乡又不是现在才开始的，去年就有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在学校里混日子，毕业以后还混日子，那么长时间，你就没想过离开学校以后该怎么办吗？我催你找工作，你当耳旁风，说多了你就嫌我啰嗦，这会儿你因为没工作要下乡了，就在这里要死要活。你想死是吧？无定河也没盖盖子，你去啊。”
突然，姜妈福至心灵：“你不把找工作当回事，也不担心下乡的问题，你不会一直想着，反正家里人疼你，你三哥也疼你，到时候你闹一闹，他就会替你去吧？你就是因为心里有了这个底气，所以才不着急找工作的。是不是？”
姜妈很想听姜凤英否定这一点，但是从她的表情来看，这是真的。她这个女儿，就是这么想的。反正无论如何，会有人替她，受苦的不是她，老三去受苦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这一瞬间，姜妈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是冷的。家人，对于姜凤英而言，和陌生人没有区别，只是离她更近，对她有感情，更方便她使用的趁手工具而已。和一把锄头、一把铁锹也没有区别。
姜凤英是有点惊讶的，她妈今天变聪明了呢。但是那又怎么样呢？她就不信了，她妈还真能看着她去死。
在她看来，哪怕爸妈表现得很冷漠，很无情，她也是不怕的。下乡是件改变人生的大事，这个过程牵扯到很多现实利益，爸妈也是在跟她讨价还价。
她爸妈要考虑的事情比较多，就看这些利益和女儿的命比起来哪个更重了。这是个博弈的过程，她不觉得自己会输。
她还是想要赌一把，赌这两个疼爱她又耳根子软心也软的人，最终会如她所愿。天底下没有拗得过子女的父母！这种情况她见得多了，大部分时候都是做父母的妥协！
姜凤英很显然没有意识到，今天，她的爸妈都有奇遇，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
所以，短暂的愣怔之后，姜凤英更激烈的爆发了。做戏做全套，既然她妈说无定河没有盖盖子，她就去跳一跳。
姜凤英很决绝，她猛地发力，想要坐起来，下床，但是最终，她只是咕咚一声从床上摔到了地上。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三个人都愣住了。
姜爸姜妈没想到她竟然这么拼，演的这么投入。要知道这床还是挺高的，地也是硬邦邦的水泥地。她这一下，摔得实实在在的，一点儿也没掺假。
难怪能把他们全家人吃的死死的呢。真的不怪他们太蠢笨，是这个孩子太心机了。
而姜凤英是真的愣住了，她从这么高的床上摔下来，胳膊和手掌都快痛死了，下半身竟然没有任何感觉。
她再次尝试站起来，再次失败了。这一次，她终于确认了，她的腿动不了了。
“爸，妈，我动不了了，我的腿动不了了。”她嗓音惊恐，这一次，是真的害怕了。她可以无视别人的生死，对自己却是非常在意的。
但姜爸姜妈只是老神在在的看着她，你演，你接着演！
姜凤英也顾不上跟爸妈掰扯，她就想要坐起来，想要站起来，但是又失败了。
她伸手拍打地面，力气大到姜爸姜妈怀疑她会把手拍碎，对自己女儿的心狠程度有了新的认知。不光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这种人，为了目的不择手段，难怪她总是能坑到人呢。
但是渐渐的，他们也感觉到了不对劲，姜凤英好像真的不是在演。
她用手拍地，以头戕地，脑袋都磕流血了还不停下。好似真的疯魔了。不会是真的吧？
姜爸姜妈还在震惊中没有回过神来，听到动静的医护人员已经跑过来了。
“怎么回事？”
“快把人扶起来。”
几个人越过姜爸姜妈向姜凤英涌去。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医生确认，姜凤英的腿确实失去了知觉，虽然原因不明，但是她瘫痪了是不争的事实。
姜妈磕磕绊绊的问道：“有没有可能是装的？”
一直到此刻，其实也就饿了两天而已。他们这些经历了大灾害的人，谁没饿过几天啊，比她可惨多了，不也好好的吗？
再说了，她昨天傍晚输了一次液，昨天晚上的鸡蛋汤好歹也吃了两口，今天早上又来输液，按理来说，不至于有什么损害，顶多虚一点儿。怎么还瘫了呢？饿能把人饿瘫？这不是瞎扯淡吗！
姜妈的疑惑有如实质，医生看的明明白白。
虽然心里活动和姜妈同步，觉得这件事堪称天方夜谭，医学奇迹，但是医生还是诚实的摇了摇头，说道：“是真的。刚才我们还对她的腿做了疼痛实验，她是真的没感觉。而且她当时的表情不是在强忍疼痛，而是满脸惊恐。显然，腿失去知觉这件事在她意料之外，她本人也相当震惊和害怕。”
姜妈抽了抽嘴角，所谓的“疼痛实验”，就是拿针扎呗。那针粗的，和纳鞋底的锥子不相上下，哪儿疼扎哪儿。她也死死盯着姜凤英的表情，没有错过她的任何反应。姜凤英，的确没有感觉。
医生又说道：“咱们这儿毕竟是小医院，设备有限。查不出原因，也没法对症治疗。你们可以带她到城里的大医院去看看。争取能找到病因。毕竟她还年轻，还是可以尝试治疗的。”
姜妈忙不迭的答应着，态度谦和有礼。心里却是另一番想法。
看什么看？瘫了不是正好吗？人还活着，但是失去了作妖的能力！既不能害自家人，也不能害别人了。就在家里好好待着吧。每天给几口吃的，吃不饱，饿不死，她也就没有力气闹腾了。这样对大家都好。
姜凤英上辈子做了那么过分的事，她恨不得亲手掐死她，但是，她还是下不了手。现在这样正合适，她只需要冷眼看着就行了。
治是不可能治的。就这样吧！
在明确了姜凤英目前的情况之后，姜爸姜妈带着姜凤英回家了。姜爸去了一趟知青办，将医生开的诊断证明交给了党主任，孩子瘫痪了，不能下乡了。
党主任：“……”
这个不下乡的代价是不是有点大？说实话，党主任是不太信的。但是她也知道，职工医院不会给开假证明。那就是真的？
党主任挠头。她还亲自去了一趟职工医院去询问，得到了医生的肯定答复。“虽然不合常理，但是真的。”
纳鞋底用的锥子。千层底太厚了，针扎不透，得用这个锥子先扎个眼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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