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情后不久，吕总和王铁回来工厂。
穆青心里一直想着是否能开发一款软件，解决生产计划方面的问题，就专门去找了王铁。
当穆青把自己的想法讲出来后，王铁问他：“你知道制造资源计划吗？”
穆青听王铁这样问，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就回答说：“mRp2吗?听说过，不是特别了解，应该是企业管理上的一种规划方法。”
“通过计算机辅助软件，合理配置企业内的供、产、销等不同方面的制造资源，充分发挥效能。”
王铁看了穆青一眼，从抽屉里拿出一份资料，递给穆青，说：“嗯，这有份资料你可以看一下，是专门介绍mRp2的。其中一个主要部分就是生产计划。”
“最初让你主管生产计划的目的之一，就是希望我们将来能够有人可以促进mRp2在我们工厂的应用。”
“这是到目前我知道的最为先进的管理方法，但要借助计算机的普及和应用。这也就是工厂买这批电脑的目的之一。”
“肖总最初专门跑政府部门，希望在这方面能够得到有关研究机构的支持。”
“现在基本可以确定，暑假将有一批清华大学计算机、企业管理专业的研究生，专门来我们工厂，帮我们做这件事，算作社会实践。”
“他们应该不会很了解我们的情况，需要你帮忙给他们介绍一下，我们的需求以及工厂现状，配合他们完成这方面的工作。”
“这和你开发一款软件的想法不谋而合。”
穆青没想到自己的想法工厂领导早就已经开始布局，感觉很兴奋。
这种兴奋并没能持续多久，清华大学的研究生只来过一个暑假，并没能帮工厂把这件事情真正做起来。
这时wIN95已经开始应用，清华大学的研究生在wIN95基础上，只帮工厂建起来质量统计系统。
穆青做计划时，对质量率的查找更方便了。后来因为人员以及工作方面的变动，这件事情就被搁置下来。
王铁跟穆青讲完软件方面的事情后，就问穆青bbAd验货情况，穆青问：“您都听说了？”
王铁回答：“听说了，也知道了你们的处理方式，没什么大问题。”
“我们主要市场在欧美，却没有自己的品牌，也没有自己独立自主的分销渠道，可以直接面向市场上的消费者。”
“只能通过国外的进口商或香港的中间商，也就只能是帮人家加工，打人家的商标，自然要受制于人。”
穆青想，第三方验货还只是局限在外观质量缺陷的控制。
美国加州铅镉标准的执行，相当于必须是接近零铅镉，其实基本否定了现在主流的釉上贴花，估计花纸行业也会受到不小的冲击。
王铁继续说：“我们辛辛苦苦开工厂，不但受制于人，利润也都被这些中间商、国外的进口商赚走了。”
“而且这些商人还用我们生产的产品打品牌，为了维护自己的品牌形象，就会加严对我们工厂的质量把关。”
穆青问：“我们不是已经有了自营出口权吗？”
王铁说：“我们有了自己的自营出口权，也只是意味着我们可以直接对接国外这些中间商，不用再通过省工艺这类国内贸易商。”
“摆脱了计划经济的束缚，但要摆脱国外的进口商，在欧美或世界其他地方，直接建立自己的销售渠道，谈何容易。”
穆青忽然想起一件事，就跟王铁讲：“我听曹志讲过，集团公司下属的美夏公司，应该就在想办法，准备在美国建立自己的销售公司。”
王铁看了一眼穆青，说：“你恐怕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美夏跟我们的处境是一样的。美夏的蒋总就是销售出身。”
“深知我们的市场在国外，没有自己能够控制的销售渠道，未来的风险会有多大。”
“所以把自己儿子送去美国读书，然后希望儿子能在美国销售美夏的产品。”
“且不说将来是否能做成，现在集团公司内部对此已经是风言风语，说蒋总这是假公济私。”
“如果蒋总不是连续几年的全国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恐怕早就被唾沫淹死了。”
穆青并不知道这些细节，没有插嘴，继续听王铁讲：“我们现在一直生产的普通瓷，通过国外的这些中间商还能找到市场。虽然利润少一点，但能维持。”
“我们已经上马的这个高档瓷，连市场都找不到。这些中间商，根本就没人愿意花大力气帮我们推销。”
穆青感觉到王铁这时的思想应该在销售方面，而不是生产。
一年后，主管销售的吕副总退休，王铁升任主管销售的副总经理。
生产部的张经理也退休，穆青被确认为生产部主管后道工序的副经理，杜军被提为主管前道工序副经理，张建林被提为高级主任科员，梁亚静代替王铁，出任生产部经理。
穆青因为前后道工序基本都掌握，所以也会帮忙杜军，同时还做生产计划。但并没有像王铁当初跟穆青讲的那样，不再增加副经理。
杜君提职后，前道工序又招进一名大学生，小赵，做杜军手下。一边跟杜军学习，一边帮杜军跑腿。
王铁讲的这个高档瓷，就是最初穆青和孟凡，在第一成型车间现场提到的亚洲银行贷款项目。
这个项目是集团公司要求必须做的，目的有两个，一个是以燃气窑逐渐代替煤烧窑，实现环保要求。
另一个是以高档瓷代替部分普通瓷产能，实现产品的转型升级。
为实现这两个目的，先建了一个新车间，从英国引进一条新式燃气隧道窑，还原焰烧成。
生产能力相当于原一条煤烧隧道窑多一点，同时从英国引进的还有一条烤花窑。
除此之外，从日本购买了一批成型机、两条施釉线。
从德国购买了两台注浆机。
国内配套采购原料、成型设备，以及一条素烧窑、一条原料煅烧窑。
所有这些投资都是亚洲银行贷款，本地市政府以财政税收担保。
最初的想法是新车间建成后分四步走.
第一步，新车间只启动燃气隧道窑，其他工序暂时不动。
投产达效后，生产能力用以代替一条现有煤烧窑，生产现有普通瓷交货产品，氧化焰烧成。
同时关停并拆掉一条煤烧隧道窑。这样现有生产交货不会受到影响。
第二步，在被拆掉的原煤烧隧道窑场地上，建第二条燃气隧道窑，生产能力跟第一条燃气隧道窑相同。
在第二条燃气隧道窑投产过关后，对于普通瓷生产而言，加上新车间的燃气窑，烧成的生产能力就会大出一条窑的产量。
这时暂时停掉新车间的第一条燃气隧道窑，只用第二条燃气隧道窑配合现有生产，前后生产能力基本匹配。
第三步，启动新车间从原料到成型、烧成等所有工序生产能力。试产过关一个两次烧的新瓷种—滑石瓷或者叫镁质瓷，还原焰烧成。
第四步，滑石瓷投产达效后，减少普通瓷的生产量，逐步拆除煤烧窑，拆一条煤烧窑，在原场地再建一条燃气窑。
在这个过程中，现有产品相当于减少一条窑的生产量，高档瓷增加了一条窑的生产量。
最后少建一条普通瓷燃气窑，但煤烧窑全部拆除。
通过孟凡，穆青见到过这个项目的可行性分析报告。
这种高档瓷，物理指标会好过骨瓷，而质量以及未来市场前景的定位，都可能会超过骨瓷，至少也应该在骨瓷的水平上
关于这个产品，是否能够被市场、尤其是欧美市场接受的分析基本没有，穆青当时就很怀疑这个“好东西”将来是否有销路。
现在，这个项目已经进行到第三步，两条燃气窑都已经投产，一条在生产滑石瓷，另一条在生产普通瓷。但两条窑的生产都不顺利。
新车间生产滑石瓷的英国窑炉，烧不出稳定的还原焰，所以白度达不到预定要求。
英国这家窑炉公司不承认窑炉问题，请来日本专家调试，最终也没有真正解决问题，白度一时好一时坏，很不稳定。
生产普通瓷的这条燃气窑是国内一家窑炉公司做的，燃气费用比原来的燃煤费用要大几倍，成本居高不下。
王铁离开生产部之前，高档瓷的生产安排以及新建燃气窑，基本都是王铁自己在管。
跟吕总出差的时候，就会交代给穆青，让他帮忙照看一下。
梁亚静的主要精力一直放在普通瓷生产这边，很少过问高档瓷以及燃气窑方面的事情。
即使第二条燃气窑目前根本就是在生产普通瓷，他也没有认真研究过。只把它跟燃煤窑炉一样对待，对高档瓷生产车间更是几乎没有过问过。
现在王铁离开了生产部，梁亚静也没有重新明确高档瓷以及燃气窑方面的工作应该由谁做。
穆青看在眼里，觉得梁经理恐怕精力不够，就继续默默留心这方面的工作，希望能替梁亚静分担。
从接触燃气窑开始，穆青就借来窑炉热工方面的书籍，一边看书，一边对比被拆掉的窑炉以及新建燃气窑。
一方面请教烧成车间技术人员，另一方面请教窑炉公司人员。很快掌握了窑炉结构以及工作原理，对新建燃气隧道窑自动控温系统，相对了解的比较清楚。
燃气隧道窑方面的资料虽然不是很多，但以穆青掌握的资料和书上的理论看，他心里有一个疑问，为什么英国这家窑炉跟书上讲到的内容相差很大？
他知道的还原焰烧成理论，在强弱两个还原阶段需要窑炉配合专门的结构设置，而英国的这家窑炉根本就没有这样的结构，而且窑炉长度也很短，应该是不适合还原焰烧成的。
在穆青的这个疑问还没有找到答案的时候，普通瓷生产，开始出现连续几批订单不能按时装箱发运的情况，集装箱几次滞留在工厂等货。
为此，梁亚静对穆青大发脾气：“你每天都在干什么？货都不能按时出了，还有心研究窑炉呢？你以为你是谁？技术部经理吗？”
“一天到晚自己该干的事不干，生产计划做的乱七八糟，让别人怎么按计划执行？现在交不了货，这个责任你能承担的起吗？”
穆青没有分辩，只是默默地低着头站在梁亚静办公室。
梁亚静继续说：“我看你是让人给惯坏了！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吧？不知道自己是生产部主管后道工序的副经理吗？”
“不知道自己的职责吗？不用我把你的职责再重复一遍吧？”
穆青赶忙说：“不用！不用！我知道！”一边说，一边默默退出梁亚静办公室。
这一幕被外面大办公室的张建林听到。
张建林在算账，见穆青走出来，就抬头看着穆青问：“挨骂了？”
穆青只是笑笑，没说什么。他知道自己近一段时间对后道工序过问的比较少，但不觉得自己的计划有问题。
为此专门花了一天的时间核对自己做的生产计划。确认无误后，估计问题应该出在计划的执行上。
第二天早上，穆青专门在后道工序各车间详细看了生产情况，然后去参加后道工序调度会，梁亚静也来了。
现在每天的调度会都是张建林主持，穆青和梁亚静有时间就会来，没时间就不来。
就听张建林在问：“一彩8394应该都贴完、检查完了吧？今天全部镶金完成、全部入窑，没问题吧？”
一彩调度回答：“没问题。”二彩调度看了一眼一彩调度，回答：“如果一彩没问题，我们入窑就肯定没问题”。
一彩是指贴花车间，二彩是烤花车间。
类似这种问答在调度会上是很常见的，只要大家各司其职，把讲到的品种认真落实下去，应该不会有很大问题。
这一组问答却在穆青心里产生了疑问。刚刚早上，穆青在一彩现场，至少看到十五个贴花工正在贴8394的花面，怎么讲8394全部贴完了？
这种状况以穆青之前经验看，今天肯定会有不能贴完的情况，即使加班很晚贴完了，也要晾干后才能进行下一道工序。
下道工序需要检查、擦贴花时产生的水渍，今天不可能全部完成，晾干是需要时间的。
而且这个产品还需要镶金，镶金前也是需要晾干。
正常程序应该是今天加班全部贴完，明天检查完，至少也要后天才能镶金，二彩今天更不可能全部入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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