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杨见于夫罗对自己露出了一脸敬佩之色，便知道自己没料错。自信地微微一笑后，便站起身来，从怀中掏出一幅并州地图、来到了于夫罗案几前。
于夫罗也是颇有眼色之人，连忙将案几上的酒菜挪到了一旁。张杨将地图铺在案几之上，就在于夫罗对面席地而坐，指着地图道：
“此地便是西河郡美稷县，也就是汝单于王廷所在地，而南匈奴的直属部落、以及支持匈奴王庭的三大姓氏所属部落，却是分布于上郡、朔方、五原、云中、定襄五郡，势力太过分散。
反观‘休屠各’诸部落，几乎大部分集中在、距离单于王廷较近的朔方、五原、西河三郡，看似被匈奴王廷的势力包围其中，却恰恰将单于王廷暴露在了‘休屠各’人的兵峰之下！
更为关键的是，在单于王庭还有一颗、亲近‘休屠各’人的钉子，那便是四大贵族之一的须卜氏！
一旦‘休屠各’人想反叛，可在王廷兵力空虚之时，直接联合须卜氏，派出大军直扑王廷，而直属单于王庭以及支持单于王廷的各大部落，即便是想派兵救援也已经来不及了！”
于夫罗听闻张杨的分析，盯着地图一阵猛看，粗糙的大手还在地图上不断地比比划划，额头上甚至冒出了层层冷汗。
因为作为南匈奴左贤王，他对匈奴王廷内部的矛盾知之甚详，如今匈奴的内部矛盾，甚至比张杨所说的还要严重许多，所以他越是推演，越是觉得张杨所说的、极有可能成为现实。
呼厨泉等人见状，也顾不上礼仪，呼啦啦地围上来，盯着地图推演起来，片刻后，他们嘴中发出了阵阵惊呼声！显然，他们也看出了其中的利害关系。
张杨继续对他们道：
“想必汝等都已经看出，某所言非虚了吧？一旦汝等领兵在外，‘休屠各’人攻入王廷杀死羌渠单于，汝等想要再打回去就难了！”
年轻些的呼厨泉闻言，立即反驳道：
“公子莫不是危言耸听吧！即便吾等没有了王廷部落的支持，还有三大姓氏的支持，为何不能杀回去？”
张杨没有回答，只是对呼厨泉微微一笑，又转头看向了于夫罗，等着他为自己的弟弟做出解答。
于夫罗没有让张杨失望，苦笑着对呼厨泉道：
“匈奴的各大贵族，就像汉人的世家一般，无论王朝如何更替，世家仍然会屹立不倒，这也就是汉人所说的，只有千年的世家，没有千年的王朝！
其中的原因，便是这些贵族大姓，极其善于自保，也极其善于多方投资，谁足够强大且能给他们更多的利益，他们便会向谁效忠。
一旦他们改变了投资对象，之前对吾等的投资便会被抛弃，甚至连他们杰出的子弟也会被抛弃，因为他们能借此换取更多的利益！
因此，一旦王廷被攻下，吾等便会处于劣势，这些贵族大姓会迅速抛弃吾等、以及他们的子弟。届时，吾等便再也回不去了，因为他们也担心吾等打回去后，会对他们进行报复！”
呼厨泉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看于夫罗，似乎在确认他的大兄、是否喝醉了在说胡话；又看看张杨，似乎想从这个强大又聪明的汉人嘴中，听到不一样的答案；又转向了四位万夫长，他们便是匈奴四大姓氏、其中三家最杰出的子弟。
可见到四位万夫长羞愧地低下头去后，呼厨泉知道，这一切皆是事实，见此，呼厨泉的表情、顿时有些慌乱起来！
于夫罗见状，当即便呵斥道：
“呼厨泉，冷静些，莫要为吾栾提氏的子孙丢脸！”
栾提便是南匈奴的王族姓氏，不过，只有继承王位之人，才能继承这个姓氏，其余的子弟，只能称栾提氏的子孙，他们的姓氏，也只能继承母族的姓氏！也是因此，匈奴王室的子孙，皆是十分看重栾提氏的荣誉。
果然，于夫罗如此呵斥，使得呼厨泉很快便冷静了下来，向着众人表达了歉意后，安静地在案几一侧、学着张杨席地坐了下来。
见呼厨泉能够快速地冷静下来，于夫罗脸上闪过一丝满意之色，转过头来，单手扶胸对张杨行礼道：
“不知公子可有破解之策？还请不吝赐教，南匈奴王廷上下，必定对公子感激不尽！”
张杨拿食指点了点桌子道：
“那便是此次通商的最大意义所在，通过此次通商，匈奴王廷便可以拥有更多的粮食，快速招募更多的骑兵，吸纳更多的小部落、加入王廷的势力，从而强大自身，使得宵小之徒不敢轻举妄动！”
张杨话说到此处，在场所有人顿时知道肉戏来了，铺垫了半天、终于说到了正题，于是纷纷安静下来，静静地等待张杨的下文。
只听张杨道：
“为了支持南匈奴王廷，此次通商，无论是马匹牛羊、还是皮毛，刺史府皆以大汉市价的五成结算！”
嘶……
不仅是于夫罗等人，就连张懿等人也为张杨的黑心、倒吸一口凉气。还大言不惭地支持南匈奴王廷，哪里就支持了，不是与其他商队一个价格吗。
还是年轻些的呼厨泉最沉不住气，忍不住讽刺道：
“公子当真是好算计，如此价格，岂不是与那些行商无异？况且那些行商会将粮食商品送上门去，还不需要王廷派兵来回护送，吾南匈奴王廷何必费力地与刺史府合作通商！”
于夫罗也是定定地看着张杨，显然，张杨不给个满意的答复，这笔生意肯定是谈不成了！
张杨不以为意地举起食指、在空中对呼厨泉晃了晃，嘴中说道：
“莫非右贤王以为，刺史府会在意那点利益吗？谬矣！刺史府要的，恰恰是让南匈奴王廷强大起来，约束住所有的匈奴人，从而为并州百姓换来安定的生活！”
“可……”
呼厨泉还要反驳，被于夫罗抬手打断，随后对张杨道：
“请公子继续讲，某洗耳恭听！”
张杨继续道：
“那些行商每次带的粮食，对南匈奴来讲，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为了获取最大的利益，他们会以昂贵的金银器皿、精美的丝织品等物为主！而这些物资，对南匈奴的强大，起不到任何作用！
只有粮食，才能让南匈奴的人口快速地扩张，才能直接帮助南匈奴强大起来！
想必汝等也知道，大汉近些年一直是多灾多难，大汉百姓的粮食本就奇缺无比，而刺史府需要在此情况下，打通各种关节，从各大世家高价收购他们囤积起来、不愿出售的粮食。
此举不但要花费巨大的成本，还要消耗大量的人力物力，所得收益大部分还要上缴朝廷，刺史府能剩下一成的利润，恐怕也是极为艰难之事！
不过，这也无妨，只要能换来并州的安定繁荣，即便剩不到一成，刺史府也是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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