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桌边的人对幽梦夫人的话充耳不闻，继续抓住盘子里的点心往嘴里送。似乎幽梦夫人这个大活人根本不存在一般。
也许是吃得太急了，那个人被噎得直伸脖子。看得让人跟着难受。
幽梦夫人紧抿着嘴唇，嫌弃地挑了挑眉。用扇子指着桌子上的茶壶说道：“那里的茶水应该还是温的。”
喝点水，将点心顺下去不就好了吗？
那个人眼睛一亮，如梦初醒一般，提起茶壶，直接对着嘴往下灌。
点心下去了，他舒服地打了一个饱嗝。弄得整个屋子里都是一股子桂花糕的味道。
显然，他刚才是被桂花糕噎住了。
幽梦夫人紧锁着眉头，用扇子挡住鼻口，好容易平复了胃里的翻江倒海。
她发誓，以后再也不吃桂花糕了。不，凡是桂花做出来的东西，她一律都不碰，闻到那味道就绕道走。
“咕咚咕咚”一壶茶灌下去后，那个人揉着滚圆的肚子，舒服地长叹一声，靠在椅背上，满足得不得了。
虽说如今已经习惯了对方的长相，可幽梦夫人还是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头，“你主子不让你吃饱吗？”
只见对面的人，一头稀疏的，花白的头发，蓬乱地披在脑后。
他的额头很宽，至少比正常人要宽出两指来。一双豆粒大小的眼睛深陷在眼眶里，眼袋也比平常人要大很多。
那布满皱纹的脸像是堆在了一起一般，让人看了很不舒服。
他听到了幽梦夫人的话，枯树枝般的手指抚摸肚子的动作一顿，随即咧着嘴，“嘿嘿”地笑了起来。
那稀疏的几个黄牙上，还粘着点心渣子。
幽梦夫人皱起的眉头，不由得蹙得更紧了。
她嫌弃地挥动着手里的扇子，无奈地说道：“行了丑奴，你别笑了，赶紧说正事吧。”
听到“正事”两个字，丑奴连忙收起脸上的笑容，坐直了身子。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郑重地递了过去。
幽梦夫人没有伸手去接，将扇子递了过去，扬扬下巴，示意他将东西放在扇子上。
丑奴委屈地撅着嘴，幽怨地瞪了她一眼。还是乖乖地将纸条放到了上面。
幽梦夫人看完后，垂下眼帘，将纸条放在旁边的烛火上点燃，直到全部都化为灰烬后，她才对丑奴点点头，说道：“回去告诉你的主子，就说我知道了。”
丑奴用力地点了一下头，站起身来，转身向窗口走去。
他的背驮得很重，像是背上背着一个大包袱一般。两只细长的胳膊前后甩着，怎么看怎么不协调。
他走得很慢，可转眼间就到了窗口，消失不见了。
幽梦夫人盯着丑奴刚才坐过的位置，有些失神。知道桃儿过来敲门，她的眼睛里才重新恢复了光彩，“进来吧。”
桃儿进来后，笑呵呵地说道：“夫人，今天的冰镇莲子茶都被客人点光了。这是奴婢拜托李大娘重新给夫人做的。”
“夫人尝尝看，李大娘今晚的发挥可有失常的地方？”说着，将手中的甜白瓷碗，递了过来。
幽梦夫人知道，今天晚上，厨房那边根本就没有做冰镇莲子茶。
她刚才不过是为了将桃儿支走而已。
从善如流地接过桃儿手里的碗，用勺子搅动了几下后，舀了一勺放到嘴边抿了几口。
笑着说道：“你这个丫头呀，真是会逗人开心。李大娘的手艺只有更精进，也有失常的时候？”
桃儿嬉笑着，“也是，李大娘可是夫人千挑万选出来的人，什么时候失手过呢？是奴婢失言了，还请夫人责罚。”
幽梦夫人将手里的茶碗交到了桃儿的手上，站起身来，故意板着脸说道：“不错，是该罚！”
就在桃儿要将整张脸皱成包子时，幽梦夫人从袖口里拿出一枚镂空金蔷薇发扣，“就罚你明天将这枚发扣戴到头上吧。”
“哇！真漂亮！”桃儿眼睛一亮，惊喜地接过发扣，连连道谢，“多谢夫人，多谢夫人。您对奴婢真是太好了！明天奴婢一定梳一个美美的发髻，来配这枚发扣的。”
看着桃儿笑颜如花的样子，幽梦夫人不由自主地翘起了嘴角，“呵呵，你再这样傻笑下去，眼底有了青黛，就是想美也美不起来了。”
“哎哟，瞧奴婢这脑子，竟然把正事儿给忘了，真是该死。”桃儿将发扣小心翼翼地放进袖口了，“奴婢这就服侍夫人沐浴去。”
幽梦夫人眼角的余光扫到那套被丑奴用过的茶具上，嘴唇蠕动了几次，到底是忍住了。
随着桃儿向侧间的浴室走去。
走了几步后，脚下一顿，扭头又打量了那套茶具一遍，脱口而出道：“一会儿，将桌子上的那套青花瓷茶具收起来吧。”
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连着桌布也一并收起来吧。”
啊，为什么呀？！
这套茶具不是夫人最喜欢的一套吗？怎么突然间就要收起来了呢？
虽然心里疑惑重重，但桃儿很清楚自己的本分，点头答应道：“是，夫人。奴婢记下了。”
“嗯！”幽梦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就是她最喜欢桃儿的地方。
人聪明、机灵不说，最主要的是，明白自己什么该说，什么不该问。
“哎呀，真是舒服呀！”幽梦夫人坐进浴池中，舒服地喟叹了一声。
头枕着池壁上，任由着桃儿替她清洗着头发。
她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吩咐道：“自从紫鸢和紫雪离开后，玉竺楼那边的乙间，可有人打扫？”
桃儿的眼睛眨巴了一下，这是要来新人了？！
而且，还是一个来头不小的新人，如若不然，哪里有资格刚一进幽梦馆便住进了玉竺楼的乙间的？！
要知道，玉竺楼可不是那么容易便进去的。
向来不多话的桃儿闻音知雅意，一边舀水替幽梦夫人冲洗头发，一边笑着说道：“紫鸢和紫雪两位姑娘离开后，那边虽然也有人经常打扫。可显然是不会太尽心的。”
“待明日，奴婢让人将乙间好好打扫一番。”
幽梦夫人忍不住捏了捏桃儿的脸颊，“我就是喜欢桃儿的贴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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