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滴——”
“滴——”
“呵——”
“咳！咳咳！咳咳咳咳……”
安静的病房内，本来只听得监护仪“滴滴”的声音，可忽然之间，一声人猛然吸气的声音响起，接着便是猛烈的咳嗽声。
值班的护士听见这动静面面相觑，继而拔腿就跑向那间病房。
-
第二天，蒋宋来到医院，送走了一群正在观察这“医学奇迹”的医生们，目瞪口呆地望着正躺在病床上冲她傻笑的云染染。
蒋宋是和云染染一起在孤儿院长大的，是她最好的朋友，她们俩成年后离开了孤儿院，各自读了大学找了工作，虽然联络少了一些，但也是难得可以交心的人，彼此都很照顾对方。
云染染数月前在住处被手机砸了头意外脑出血后成了植物人，孤儿院和社会救济组织出钱让她住了院，虽然医院有护工和护士照顾，但蒋宋也时常会来探望。
她本以为云染染这一辈子就如此了，生命没有结束，但却和个死人没有两样，直到昨天夜里医院打电话来说云染染醒了，她差点惊掉了下巴。
植物人还能醒过来，那真是福大命大，大过天了。
蒋宋眼泪“哗”地流了出来，她飞扑过去就要抱住云染染，凑近了才发现云染染身上还插着管子扎着针，这才作罢。
她坐到了云染染的病床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望着云染染的表情就像是个慈祥的母亲一般。
云染染的眼角抽动了两下，她也有些想哭。
在与陆安诀别之后，她毅然决然地飞身向了血魔兽，拼尽自己一身灵力与血魔兽同归于尽，将那可怕又可恶的禁术彻底摧毁了。
眼见着血魔兽在眼前消散化作红光与血水，她自己的那具身躯也发出刺目的金光，云染染看不到外界的情况，也不知自己将会怎么样，她只觉得整个人蓦然变得轻飘飘的，就像是飘絮和浮云一般，接着意识变重，一下就昏了过去。
再醒来，她便到了这充满消毒水味儿的病房里，长长的导流管插在她的喉间，扎得她一个呼吸不畅，猛烈地咳了起来。
然后就惊动了两个值班护士，再又惊动了她的主治医生，惊动了院方，惊动了许多人。
医院怕出事，瞒着消息才没让外边那些媒体来报导，只通知了孤儿院与救济组织那边，还通知了蒋宋。
再见到蒋宋，云染染颇为感慨，见到蒋宋为她哭成这样，她更是难过。
只不过她的难过之中还掺着点儿别的难过。
那临别的一吻竟成了梦中的回忆，云染染望向窗外，她回来了。
“怎么了？你要什么吗？你能说话不能？我给你拿。”
蒋宋见云染染不言不语又含着泪看向了外边，以为她刚恢复对外面的世界颇为怀念，就凑过去问她。
云染染刚刚醒来，即便她意识没事，但身体着实是有些虚弱。
她微微摇了摇头，试着用喉咙发声。
“没。”
“那就好。”
蒋宋放了心，掏出手机准备点外卖，“我今天请假了，在这里陪你。你是不是还只能吃流食？这医院有粥吗？要不要我点？”
而云染染看着她的手机，忽地想起了什么，眼睛一睁，下巴朝着蒋宋的手机仰起，嘴里“嗯嗯”发出声音。
“咋的了？你突然这么激动？”蒋宋被云染染的反应吓了一跳，放下手机就来安抚她。
但云染染仍朝着她手机的方向努嘴，蒋宋迷糊了几秒，反应过来云染染是要手机。
她忙把自己的手机拿起递过来，但云染染却又摇了头，蒋宋皱眉，忽然“啊”地一声，起身去床头柜里掏出了云染染的手机。
“你是要这个？”
云染染欣慰地猛点头。
蒋宋拿着云染染的手机对着她的脸解了锁，也幸好她平时来会给云染染的电子设备也充上电，这会儿才有的用。
“你要手机做什么？”蒋宋竖起屏幕，对着云染染滑动着桌面，“我说你呀，就是手机平板不离手，大晚上看个小说也能被砸得脑出血，刚醒来就又要手机，我真服了你。”
但她念叨归念叨，还是照着云染染的眼神指示，滑动着手机桌面，打开了一个橙红色的小说阅读App。
“还惦记着那小说呢？”蒋宋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云染染心急地眨眨眼，蒋宋无奈，只得继续给她打开。
“这本？不是……这本？这本？还不是……哦！这本！诶？你怎么哭了？诶你别哭啊，我给你放听书，一章章给你放啊！”
蒋宋点开《争仙》的那一瞬，云染染看到熟悉的名字出现在屏幕之上，眼里的泪不自觉地流了满面。
陆安。
是陆安。
-
而后几日，蒋宋日日来医院看云染染，别的都好说，只一点，每日到了病房里云染染都要蒋宋给她放《争仙》那本小说听。
蒋宋吐槽云染染：“这小说这么好看吗？我是知道很火，但你也太着迷了吧。”
她看着云染染脸上又是泪又是笑的，很是不解地皱起了眉。
她当然不知道，云染染所听的这一切，却是她从前亲身经历过的事情。
那AI的声音将一段段故事复述出来，云染染分明地听出这书里的内容和她从前看的、听说的不再一样，原本书里的内容被替换，改写成了她经历过的模样。
她已经不能用“神奇”来形容，当她一次又一次地听到陆安、陆庐舟和陆轻璃的名字时，她的心都会揪起。
而当她听见自己的名字出现时，那恍若隔世的感觉几乎要将她的血液都凝结。
“云染染。也难怪，这女主的名字和你的名字一模一样，你喜欢这小说也正常。”蒋宋坐在一边评论道。
是啊，让云染染惊讶的地方不止书里的内容改变了，便是连女主角的名字也从“云冉”变为了“云染染”。
她是真真切切在那书里的故事中活了一遭，她是真的经历过那些爱恨情仇，那奇幻的仙魔两道和云渊洲不是幻觉和梦，她就是云染染，云染染就是她。
这几日，云染染迫切地等着蒋宋到来，她迫切地去听《争仙》，却又不敢抢先窥得结局，书里的一字一句她都不肯放过。
几日过去，AI终于读到终章，她战战兢兢地听那情绪没什么起伏的声音。
直至听到“云染染以身殉世，用自己一身至纯至善灵力与血魔兽同归于尽，魔道的禁术被彻底摧毁，归墟罅隙关闭，天灾消失，云渊洲重得太平与安宁。而陆庐舟受众人推举一统仙魔两道，与陆轻璃相依相伴。至于陆安，亦彻底解除了体内的禁术禁制，得以平安顺遂，一生无忧……全文完”。
AI的声音不再响起，云染染的眼泪流了满面。
真好。
-
次日，蒋宋再来医院的时候，云染染竟被送进了IcU。
她诧异地问那些忙前忙后的护士：“不是昨天还好好的么！怎么突然就进IcU了！”
护士也是一脸懵，又急又怕地说：“我们也不知道啊！昨儿个夜里就突然昏迷了，还是值班的护士发现了才赶紧喊了人来！这会儿状态很危险，我们也在努力抢救！”
“多、多久了啊？”蒋宋吓得说话都有些哆嗦。
她朝那IcU里一望，云染染又插了满身的管子一动不动地躺着，旁边的监护仪“滴滴”作响。
“快十个小时了吧，一直吊着一口气。”那护士也不敢把话说得太过，皱着眉，小心地问：“你是家属吧？做好心理准备。”
蒋宋瞬间愣在了原地，而这时IcU里突然传来“滴——”的一声长鸣，蒋宋和护士都侧目看过去。
那监护仪上的波纹骤然变成一条直线。
云染染，没了。
蒋宋完全不敢相信，趴在那厚厚的玻璃上哭喊着，医生走过来对她说“节哀”，然后有人将云染染推了出来，准备在她身上盖上白布。
“你，你们不再抢救一下吗？！她怎么会突然没了呢？你看！她脸上还挂着笑呢！”
有护士在一边小声议论：“诶？是啊，刚刚还没见脸上笑着呢。”
“是不是拔管的时候碰到了？”
“不会吧？”
“可别说了，怪吓人的……”
“我觉得还好诶，她笑得蛮……幸福？”
“是么？”
“我觉得是了。说不定，是去了个更幸福的地方？”
“也许吧，谁知道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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