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时,月舒军在昭国虬茸关与朝云军正面冲突,候其战报归国,女帝方知是栽了李向安的骗局。
然而此时,前线曲安容与荀茵主副二帅皆亡,军中指挥权归于百里允容与余萧,整整四十万大军,已近月舒整国兵力之半,女帝心惊胆战,急忙连派使者发令前往,强令其回军还符。
只是大军深困他国之境,峡关难破,绕行战远,前有北昭盟军之国中云拦境,后有朝云主帅白曻紧追,百里允容一路强攻硬战,途间大小伏击更是数不胜数,女帝却强令归军,逾期将斩。
百里允容见得使者递来此信,心中郁久之怒再难压抑,便当使者之面,撕焚了诏文。
“大胆叛贼!你竟敢焚毁诏文,你……”
百里允容起身的一瞬,使臣的后言竟卡在了喉中,只怔然看着这个披甲的武将缓步走到她的面前。
“我给大人一条路,大人若能走得出去便请归报女帝陛下,镇北侯以身殉职,未负国恩。”
“来人!”
使臣退行欲逃,却被进入帐中的甲士拦住。
“你待如何?”
百里允容依然肃色平漠,“将帅旗交给大人,请大人东出为我开道。”
“百里允容!你欲叛上作乱?逆贼——!”
使臣的骂声被拖远,受命的甲士便依百里允容之意将其双手反绑,以荀侯亡旗捆缚在背,押出辕门,推往东走。
“由此东出二百里,过了卧骍不远便是岈山,大人不必理会昭棂之军,只管往南走,出了望北群山便是月舒之境。”百里允容扬言送别,“慢走,不送!”
东面在二十里外把守新取会邑的余萧闻得百里允容在帅帐中焚去女帝诏文之讯,亦忙不迭便从城中赶来,而此时距离百里允容将使臣逐出军营已过三个时辰。
“允容!”余萧匆匆入帐,而百里允容正静坐帅位之上神色如常。
“你岂能焚毁诏书?!”
百里允容缓缓抬起眼来,凝视着他,“女帝要我们十天之内回军国中,若逾期不交兵符,斩立决。”
虽闻如此,余萧仍是心急如焚,“可即便如此,你也不能焚诏啊!你更还将使臣也驱逐出营,如此作为无疑叛国之举!”
然而临着他的质问,百里允容只是一面沉静而决绝的看着他。
余萧愣住了。
“允容,你……”
“你难道以为,我们还有退路吗?”
余萧怔然片刻,神思已乱,良久不知所言,缓缓在旁坐下。
“今次出兵昭国,原本就是必死之局!朝云派来的使臣李向安,原本就是为乱月舒之政而来……”
假若他们继续固守着凛州,此局本可不攻自破。
如果曲安容能更早一些下手,或许就能免此杀身之祸……
“倘若朝廷第一次迫粮之时,安容能听我之言,或许如今就不是这般局面了……”
余萧抬眼,只见百里允容避开的目光缠着泪色。
“没有那么容易……”
余萧叹着,“早派往京中传信的人至今没有回音,或许朝中,上尊也已不利……我们孤军在此,粮草不济已是寸步难行,更莫说如今四面皆敌……”
百里允容攥紧了双拳,“至少在这战场上,我们还有一搏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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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昭国境中百里允容放逐了女帝遣往使臣,女帝闻讯大怒,当即便于调兵伐叛,却是丞相好说歹说才给劝住了。
花灵昀岂能想及,自己才即位两年,竟就落得如此四面楚歌之境。自荀茵命丧昭国之后,朝中上尊与杞宁王之势愈盛,照此发展下去,逼宫只在朝夕。
而南方新起叛乱,玄鲛军忙于镇压起义调动不得,沧州虽有屯兵可调,而今听令上尊的月城军却近在眼前,她若是贸然发旨动兵,只怕不待沧州兵到,自己便已先身首异处。
见着女帝盛怒之时,易珣不敢多言,便瞧着花灵昀怒罢气落之时,方才近前去谏言道:“陛下莫要动怒,眼下形势虽有不佳,却尚有一计可用。”
“快说!”
“陛下岂忘了荀徵在京?”
花灵昀一怔,豁然开朗。
七月中旬时,司常府曾在琢月城外捕获银焰骑中余萧麾下裨将宁遥,此人奉北侯手书欲与上尊勾结谋反,当时吕奉便曾谏她可暂将此人押下,再请荀府主父修书一封借老荀侯病重为由将留守于取龙关的荀徵召回京中。
“陛下可先将荀徵召入宫中,取其贴身之物让司常府的人送给余萧。余萧仅此一子,又是先妻遗嗣,爱重非常,不愁其不返军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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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国战报新传,请皇上过目。”
镇皇接来相国呈上的战报,展开一阅,却蹙了眉。
书文所言,白曻领兵与月舒军逐战于昭国西南之境,三战三败。
“这个名叫百里允容的将领,便是原先欧阳青的弟子?”
“正是。”
镇皇轻浅一笑,非喜非怒,只是淡淡将战报丢回桌上。
“世人常以为为将者足勇即可,却不知将帅之局本在帷幄之中,纵观天下之大,晓解山川之深,能知人心之变,可聚散沙为凝,方能驱使千军万马如以臂使刃,而临阵前势如破竹。”
“陛下曾见泰岳之高,自然不以群山为峰。”
镇皇且笑也叹,点了点头。
“泰岳之高,也青出于蓝……”说及心念深处所痛,镇皇不禁又为一番长叹,“朕始终以为,常卿早已远胜了他们。”
“常卿哪……曾听你说,朕之诸子中,唯常卿与朕最是相像,而今思来也可欣慰。”
周容垂敛一笑,“皇上既言欣慰,何故又叹?”
镇皇笑他狡黠,遥然将这老狐狸一指,“明知故问。”
镇皇提起旧事不见抗怒是周容最愿瞧见的情景,今日见得良景若此,当然也就触景探花,续而直问:“白曻此将,说来与故人并无相关,只是那对双刀之势直烈非常,故臣初见之时确触心中旧感,不知皇上是否也得其意?”
周容言此,镇皇却摆了摆手,并不认同如此,“不像,一点也不像。”
“若是故人,当有君子之度,虽为阵前厮杀之将,平素里却谦雅似水,儒者之质,文雅之骨……或许倒是为将耽误了他。”
虽然镇皇偶尔也有不为旧事触痛之时,然似今日这般坦然而言却着实不多见。
于是周容疑惑,便些许诧然的瞧着镇皇。
慕演回过神,见他一脸古怪,笑问:“怎么,朕说的不对?”
“非也,臣只是好奇陛下今日怎愿说起故人了?”
慕演笑着摇了摇头,也是五味杂陈,不知该从何说起。
“常卿去往墉陵的这些日子里,朕也时时梦见了昭瑜皇后……”
段干戊说过,余窈身形虽灭,其魂却一直徘徊在世。亡灵徘徊不去,无非执念耳。
而他的执念里也始终不曾忘却她,便请国师施术,让他常常能借梦境一窥其魂所在。
余窈含怨而死,那身殓衣便是她留给他最后的余影,即便之后他给她换上了正宫皇后的华服入葬,也抹不去那一缕凄白的哀凉。
却在最近的一次梦里,他突然看见了许久许久以前,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模样。
她穿着一身艳如秋枫的罗裙笑靥盈盈,琥珀般的眸子映着春花漫漫,在他眼中这世间再没有比她更明媚的景。
而余成就在她的身旁,一如初见时那般在静林潺溪畔指尖舞奏着笛声清越,白衣儒雅,清风明月。
窥瞧亡灵之时,慕演从不敢上前惊扰,这次亦然,他只是静静的在旁看着。
一曲奏罢,余成便与余窈笑谈,兄妹二人一如既往,清风朗月花影伴蝶,一忆往故,竟仿佛也驱走了笼在他心中沉压了二十年的浓雾。
而后余成回头瞧见了他,却没有幽怨也没有愤恨,只是宁静,仿佛也释然了。
“他释然了……想来也是,毕竟他从来都是这样……”
话说间,镇皇也起身走到了窗前。
周容默然随来。
“皇上……”
却没等他道出后语,镇皇便先开口打断了他:“如今朝中群臣如旧,却实际挂心天下的并无几人。”
“皇上是说镇州之事?”
镇皇冷笑了两声,“他啊,朕从来就没当他是有心的人。”
“可他毕竟是太子的亲娘舅。”
周容抬眼,眉头却沉了沉。
而镇皇也再无后言,只是默然沉肃的看着窗外累檐高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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