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贡这样的模式，都是暂时的保护费而已，终究不是长远之计。
宋金两国之间仍旧会有一场大战，直至一方灭绝，才会分出胜负。
白守良不觉得现在的状态和趋势，宋国会有取胜的机会！
历史已经证明的事情，黑牛城再红火，也拿历史进程无可奈何。
白守良也做不出来拿十几万人做筹码，去赌什么带血的未来！
土皇帝就已足够！
现在宋国和金国的和平，都是前一个回合的休养生息阶段，两边的人都明白，所谓的岁贡和祈求从来不会带来真正的和平。
和平只会出现在势均力敌的时候。
一旦有一方衰落，这个局面就不会再维持下去。
保守派赌的只不过是自己的富贵阶段，不会恶化而已。
农历新年一过，天气就肉眼可见的暖和了起来。
淮河河面上的冰凌开始破碎消散，完全化作了绿水荡漾。
到了这一步，集结在安丰的宋国军队才稍微放松了下来。
冰化了，无法承载人马通行，金国的军队无法通过水面到南边来，一年最危险的时节结束，这才是最值得安丰军上下庆祝的事情。
再加上天气转暖，商道会尽快恢复，无论是生意还是油水，都将向着好的方向回转。
一时间，安丰和寿州开始热闹了起来。
黑牛镇和白云镇也不例外。
新架设的铁索桥吸引了不少关注，成为仅次于商业区的游玩胜地。
边境之地，少有这样的景致。
已经安装完毕，正在测试通行的滑轮货箱装载量不多，却架不住效率惊人，排好顺序的依次通过，远比渡船方便的多。
小型货箱规整的在一边码放好，到了另一边，有吊轨起重设备配合，玩出了应接不暇的效果出来。
就连两边的行人轨道和简易缆车入口，都挤满了准备一尝新鲜的百姓。
因为技术受限，缆车做成了分段行程，在中央桥墩换乘，比步行方便，却没货箱车便捷，反而成为以游览为目的人群的最爱。
谁不愿意登高望远呢
这铁索缆车高度算不上高，但绝对是新鲜玩意。
跨水而过，远望河面波光凌凌，一时间，成了游览盛景。
白文栋站在铁索人行桥面上跺跺脚，有些摇晃，可远达不到站不稳晕头的程度，挑些不怎么恐高的人，一路小跑通过也没什么大碍！
“真的被他们做成了呀！”
以往的铁索，也有跨河而过的，可那种要么也就五六十米的宽度。
再宽，就只能一两根，最多五六根细索，支持着人晃晃悠悠的通过。
别说通过货车与牲畜马匹了，连人都得扶住边上的索具，花费小半天时间，才能安全抵达对岸。
黑牛城架的这桥，以他们自己测算的宽度，最少得有四百五十多米左右，装满大概千斤的货箱，只需要两三分钟就能通过。
这种效率，说一句神速一点都不过分！
“这就是铁器产量大爆发的威力！”
王谦平抚摸着作为护栏的铁索链条，一根根细密精致的细索编制成粗索，层层叠叠紧密咬合，外面刷了一层犹如桐油一样的漆料。
明显就是防水防锈的作用。
无论是编织的方式，还是连接锁定的专用卡具，看似简单，细想一下，却能发现其中自有道理！
点点细节，越想越深，才能感受到黑牛城深深的恶意。
明明都是成了体系的成熟东西，硬是看不到一点来历。
就算是看到了想模仿，也是只能仿个形状，内里的道理和诀窍，根本让人摸不着头脑。
不锈钢铁器是如此，蒸汽机是如此，电灯电动机更是如此。
现在，连几副钢铁索具也是如此。
王谦平觉得越琢磨越无力。
他能被兵案胄案推选出来，对铁料生产和铁器制作都有些心得。
常年耳闻目睹之下，多少对铁料行当有些深刻的认识。
能编织绞炼出这种强度和长度均匀的铁索，有些超出他的认识。
除了与黑牛城谈判，他也肩负着一探虚实的任务。
王家为了鼓动盐铁司出面整治黑牛城，很可能夸大对方的危险性，而安丰军和辛弃疾作为黑牛城的合作方甚至是受益方，也有可能在某些细节方面打马虎眼。
光靠榷场商路的反馈，总是隔了一层意思，无法看清黑牛城的真实面目。
而且，所有人在与黑牛城打交道的时候，总会因为所处位置所站角度去看待事物，再反馈出来，就会或多或少带有自己的判断意见。
盐铁司和其他大人物不需要带有偏向的意见，只想知道真实的黑牛城是什么样子。
为什么这个小地方突然就冒起了这么一个奇怪的势力？
这个弹丸之地，怎么就能折腾出这么多稀奇古怪又神奇神秘的玩意儿出来？
更为关键的是，这些古怪玩意儿，总是能大受欢迎，赚上不少的钱财，别人就算下功夫模仿也学不到内在核心。
到底是海外势力还是隐世家族?
为什么会选在宋金国界线上把这些好东西展露出来？
王谦平是带着种种疑惑过来，准备找一找答案的。
直接问黑牛城的城主，肯定得不到正确的答案。
他想在黑牛城的百姓里和日常事务里找到蛛丝马迹，搞明白古怪的黑牛城为什么这么厉害！
所以，他拉着安丰军里跟黑牛城打交道最多的白文栋，一起以生意的名义，滞留在白云镇里，找寻所要的答案。
铁索桥给了他一记闷棍！
他发现王家所说的种种厉害，很可能也只是冰山一角。
这种羚羊挂角一样显现出来的细节，内在紧密的互相联系，精密而实用的生产体系，日渐风格明显的管理方法，全都像是昭告一样的告诉他。
黑牛城深不可测！
至少，技术上是深不可测！
如果这些技术能够用来加强盐铁司的铁料和铁器设备生产，难以说清楚会把宋国的生产效率提高到什么程度。
也许一成，也许五成。
那可是管束规划全国铁料铁器生产的盐铁司！
如果，黑牛城真的倾向于金国，恐怕一年时间他们就能给三个州府的军队全部换装最新的精铁武器装备。
原本就孱弱的宋国军队，在对上满副铁甲的金国屠夫。
是战是和？
是败是胜？
天平仿佛有了自己的偏向。
这一念之间，竟然可能关乎宋金两国的未来。
王谦平负担不起这个重担，他望着来往的人流，任凭百姓从身边川流不息。
以他的身份，就算是在临安京都，也能捞到个静街出行的待遇。
最宽阔的路，得由官位最大的人先行，百姓只能靠边行走，哪里像这个桥上一样。
官不官，民不民，一点分寸都没有。
可是百姓身上洋溢出的那股子心气，明亮的眼神，欢快的表情，全都告诉他，黑牛城的百姓恐怕是他见过的最傲气的百姓了。
就如同临安的百姓见到外州乡下的穷亲戚差不多，再怎么谦虚谨慎言行，也掩不住那份迥然不同的气质出来。
黑牛城的百姓身上，这是傲气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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