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钱家怎么回事，又丢鸡蛋啦？几个蛋，至于么？天天到处吆喝谁偷了她家的蛋。”
“这荒年，镇上的鸡蛋都卖到三文钱两颗了，要是你家丢了鸡蛋，不也得找找去！”
“就是！哪个短了阳寿的，要是敢偷老娘家的蛋，我就把他家祖宗问候个遍！”
妇人们叽叽喳喳的声音和远处的骂声搅合在一起，搅得吴月华心头一紧。
虽面上镇定，但手上却是不小心一抖，一小捧金银花从簸箕里翻腾出来，直接掉到地上。
见到吴月华的动作，吕大花的眼睛转了几转，像是明白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千牛村内，谁不知道沈家是出了名的穷和霉运缠身。
平日里，村里人见了这家人都是绕道走的。
就说这家人吧。
当初好不容易才逃难来的此地，刚搬来没多久，那沈老爷子和老婆子竟然直接就去了。
两个儿子娶的婆娘，一个是隔壁村说句话都容易脸红的吴家幺女。
一个是周边几个村子谁家小子都不敢要的张家老大。
听说，他们这户头还有什么亲戚是当大官的。
但他们家的日子过得连村里普通农户都赶不上，也不见亲戚来提携一下的。
前些年，沈家老大被狼咬了腿也没钱治病，腿就瘸了。
昨日他家丫头为了几个野果子磕伤了脑袋，也没钱去镇上找郎中。
沈老二家的两个小子，平日里衣着也是破破烂烂的。
整日在山上疯跑，家里时不时还能传出几声哀嚎。
今日沈老大家竟吃上了鸡蛋。
鸡蛋啊，自家虽然也有，但又不年、又不节的，哪里舍得吃？
吕大花看了看手上的灰面硬馒头，又看了看沈家的鸡蛋菜饼，瞬间就觉得不香了。
听到钱王氏的声音逼近，她心神一动，立即大嗓门叫起来：
“大妹子，你家竟然吃上了鸡蛋，这鸡蛋是打哪儿来的？莫非……”
钱王氏本想转一圈就回了。
猛然经过沈富贵家门口，听到这么一句话。
想到那沈瘸子今日好似坐着牛车出门了，就立即冲了进来。
也引了一群看热闹的妇人齐齐涌进了沈家。
“这沈家竟然吃上了鸡蛋？该不会是偷了王婶子家的吧？”
“胡说，沈家是本分人家，你没亲眼见到，怎么能乱说话败坏人家名声！”
“要我说，这也说不准，也许是王婶子瞎咧咧！不过沈家能吃上鸡蛋确实令人奇怪了。”
吴月华瞧见眼前的一幕，脸色顿时有些微微发红。
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罢了，这罪责就自己担了，也好让娃们长长教训。
然而还没等她开口，却见大儿子沈金山一脸怒色上前：
“这鸡蛋是我们在山上捡到的，不是偷的，你们不要冤了人。”
钱王氏忙厉声追问：
“捡的？哪里捡的？我看就是你这个好吃的小子偷了我家的蛋。”
“我们在山上捡的，就在门口的那座山，在半山腰树下的草丛里。”
沈老二家的玉林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大伯娘家，还主动帮腔。
“你这小子，撒谎也不打草稿的吗？如今那半山腰上别说是鸡蛋，连只麻雀都少见，我看就是你家偷的。”
人群中，与钱家交好的妇人道。
“就是，就是。”
沈金山眉头紧皱、怒火中烧道：
“这就是我们兄妹四人捡的，我二弟、三弟，还有妹妹都可以作证”。
“啧啧啧……还真是没想到，这沈家的小子们竟然一个个的都是小偷，还学会了打掩护……
也不知道爹娘是怎么教的，还是说……爹娘压根儿就没教过？”
钱王氏话语间还眉目不善地看向了吴月华。
吴月华面带愧色，面色更红了，将几个孩子护在身后，好似要鼓起勇气准备说什么。
沈心梨万万没想到，自己只是从空间里拿出几颗鸡蛋，就招来了这么大的麻烦。
刚想上前解决麻烦。
只听见一声粗暴的怒吼：
“放你娘的屁！
你捡不到，就不要说别人也捡不到，几个搅屎棍子！
我看你们就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就是见不得别人家吃上一口鸡蛋。”
张芳菊的大嗓门响起，人群中刚刚附和的几人瞬间后退了几步。
“沈张氏，你怎么能这样说呢？明明是你大嫂家的鸡蛋来历不明呀”。
一个妇人道。
张芳菊漫不经心地瞥向刚说话的妇人，又狠狠扫了几眼刚刚附和的妇人，才淡定地看向钱王氏：
“你说，你丢了几颗蛋？”
钱王氏本有些心虚，但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即正色道：
“十颗，是我正准备拿到镇上去卖的。”
张芳菊：“那不巧了，我沈家的鸡蛋不是你的。”
钱王氏：“怎么不是，你沈家能吃得起鸡蛋？
你大嫂家的鸡蛋分明就是偷我家的，要不，她怎么一句话都不解释，你看看你大嫂，脸都红了。
我看就是她偷的，这鸡蛋三文钱两颗，我家少了十颗，你得赔我十五文钱。”
钱王氏飞快地算计着。
张芳菊皱着眉回道：
“这鸡蛋是我从娘家那边借来的，我只借了六颗，我沈家的鸡蛋不是你家的。”
“你娘家有鸡蛋？怎么可能！”
“昨日我回娘家，刚巧我阿弟从外地买货回来。
我三弟如今在西平县的铺子上当学徒，被掌柜的看中，上次去外地收货特意带上了他，他碰巧看到了几个外地商人售卖鸡蛋。
阿弟想着这鸡蛋跟咱这儿的不大一样，就特地用自己攒的钱买了些带回家给我爹娘尝尝。
我瞧着这蛋确实好，又想到侄女阿梨前些天磕到了脑袋，最好吃点有营养的补补身体，就借了六颗回来。
没想到你们这群没见识的竟然污蔑我大嫂家的鸡蛋是偷的。”
张芳菊淡定地讲出了原委。
不少妇人眼中的疑惑渐渐消去。
吴月华看着妯娌的眼神变了又变。
这鸡蛋是妯娌送来的？
她怎么越听越迷糊了。
沈金山听着二婶的解释，也有些不解。
这鸡蛋明明是阿梨带他们在山上捡的呀？
不过很快，他就想明白了其中关键，二婶是帮他们解围的。
瘦削的大男孩看着面前的一群妇人不由得握紧了手上的拳头。
沈玉山、沈玉林兄弟二人也错愕地看向自家娘亲。
刚探了探脖子，就被阿娘的眼神吓到。
两兄弟下意思地就低下了头，不敢再言语。
“我就说嘛？沈家的人品还是有保证的，不可能偷人家东西。”
“就是，你看沈家丫头瘦得像只小瘟鸡子，蔫头巴脑的。
又磕伤了脑袋，再不好好补补，以后怕是脑子都长不好了！”
小瘟鸡子沈心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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